她当即牵引着赵无眠的内功,重回膻中穴,此次有绛珠精血助力,内息直接将白狼气劲吞噬。
白狼气劲左突右撞,但一接触绛珠精血,便如儿子碰见爹,瞬间安稳下来。
但这只是让白狼气劲稳定,便如将定时炸弹的时间无限延长,因此苏青绮还想用双修法把这气劲纳入自己体内。
有什么风险,她自己承受,至于她会不会因此而死,苏青绮倒是没想那么多。
但就在此时,本是任由她控制的内息,此刻却直接挣脱苏青绮的控制,没让她把这风险带回去。
苏青绮微微一愣,却见赵无眠不知何时,睁开眼眸,正盯着她看。
绛珠精血入体,引起赵无眠内息躁动,把他惊醒,结果一醒来就察觉到苏青绮准备用阴阳合和的法子带一股不知名的气劲走……赵无眠并不傻,昏厥期间迷迷糊糊也能听见些话,当即便理清了思路,将其制止。
苏青绮想替赵无眠分担风险,而赵无眠又不愿,醒来制止,本该是比较浪漫的一件事……但洛湘竹还俯身在赵无眠嘴前啊。
因此赵无眠一睁开眼,视线就被脸前的一抹圆月覆盖。
这谁啊?好像是洛湘竹……
洛湘竹用手挡着,其实看不见关键,但其上肌肤却是清晰可见,赵无眠甚至能看清肌肤下一缕缕极为细微的青色血管。
念及此处,赵无眠当即暗道不妙,闭上眼睛,非礼勿视,但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看的洛湘竹发现。
砰————
哐当哐当——
屋内叮铃哐当,而后便传来脚步踏地,匆匆而去的轻响。
得亏洛湘竹不会说话,否则她一喊,全剑宗分舵都得知道赵无眠对他的师姐,燕王长女,师父的义外甥女下了毒手。
但这声响也不轻,肯定瞒不过慕璃儿,她连忙用衣袖擦了擦通红眼睛,推门而出,便看赵无眠的屋前,洛湘竹衣衫不整,连鞋子都没穿,流着眼泪就冲出屋子。
这场景,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被人轻薄……被谁呢?那屋里就赵无眠一个男人。
慕璃儿不及细想,便看洛湘竹直接扑进她的怀里哭,娇躯不住颤抖,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慕璃儿满脸茫然,这,这是怎么了?
而后屋内便传来赵无眠的嗓音,“师姐!郡主!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慕璃儿呆愣了下,而后神情大喜,抱着自己的小徒弟就冲进屋里,却看榻上赵无眠直起身子,朝门口看来,虽然面色苍白,气息虚弱,但能醒来就好……
慕璃儿眼神更显惊喜,便想抱抱自己大难不死的徒弟,而后跑了几步便敏锐察觉出不对,苏小姐就跟自闭似的,慢吞吞从赵无眠身上爬下,然后用被子把自己捂住。
我真傻,真的,我单想为公子疗伤,却忘了公子中途会醒的可能……醒了就醒了,还瞧见了郡主,结果郡主又引了慕璃儿过来,现在这两人都瞧见我和公子双修疗伤了?
不过罢了,不管怎么说,没事儿就好。
洛湘竹还在哭,苏青绮有点自闭,慕璃儿一头雾水,关上房门,“解释解释?”
赵无眠解释什么?他就刚醒,也是一知半解。
不过他此刻反而在想,洛湘竹的性子真是和她妹子有些相像,方才那种情况,居然都没扇他耳光。
沈湘阁直接追了白狼快百里地,眼看这家伙铁了心要跑,自己再追怕是得追去草原,只得作罢,连忙回常山。
毕竟自己还有马甲,要是在此期间赵无眠要寻她,却找不到人,那她怕是得暴露。
回了常山杨府,换了身衣裳,打听到赵无眠回了剑宗分舵,便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坐着杨府马车去剑宗分舵,准备找赵无眠邀功。
虽然苍花娘娘不是我,但她是我叫来的,若不是我,今晚还指不定怎么样呢,你想怎么报答本小姐?
沈湘阁说辞都想好了,马车在剑宗分舵门口停下,她撑着油纸伞,一只手轻提裙摆,下了马车,神情轻快。
“本小姐找你们少剑主。”她朝剑宗分舵门口的护卫微微颔首,道。
“少剑主硬吃那戎人一掌,身负重伤,现在还没醒……”护卫认识沈湘阁,知道她与赵无眠关系密切,便如实道。
沈湘阁愣了下,只听咔嚓一声,她手中油纸伞从伞柄开始忽的炸开,伞骨宛若一道道暗器插进地砖与墙内。
眼前护卫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沈湘阁才反应过来,瞥了眼跟暗器似的油纸伞,淡淡收回视线,“带本小姐去看看。”
没有伞,沈湘阁便淋着雨,来了内院,旋即隐隐听见洛湘竹断断续续的哭声,但也有赵无眠,苏青绮等人的谈话声……看样子是没事。
她面无表情的俏脸便缓和几分,四处张望一眼,抬起一只小手,拉开衣袖挡雨,从院子里摘了朵不知名的野花,而后来至门前,轻敲几声,“赵无眠,听说你受伤了,本小姐来看看。”
苏青绮打开房门,她此刻已经穿戴整齐,看不出什么异状,“沈小姐还没睡啊。”
但沈湘阁还是闻到她身上味道不对,微微一笑,“我不睡是想来战后复盘,苏家小姐不睡,是为何?”
苏青绮此刻没心情和沈湘阁拌嘴,头也不回便转身回屋。
沈湘阁撇了撇嘴,却看屋里慕璃儿正坐在桌前,小声安慰洛湘竹,说什么赵无眠也不是有意为之,为师让他给你道歉之类的话。
而赵无眠还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身上缠着白布……的确是受了伤。
“送给侯爷的慰问花儿,”沈湘阁走过去将手中的野花随便抛给赵无眠,而后双手抚着裙子在床榻边缘坐下,抬手给赵无眠把脉,口中问:“发生什么了?”
苏青绮凌空接过那野花,然后随手扔到一边。
沈湘阁不以为意。
赵无眠简短解释几句,沈湘阁只是淡淡笑了下,也没什么评价,主要是集中心神在赵无眠的筋脉处。
以她的本事,若想抹去那气劲倒是轻轻松松,但如此一来自己就得暴露……不过如今白狼气劲已经被控制住,赵无眠已经没了生命危险,自是不用她多操心。
因此沈湘阁淡淡收回小手,琢磨了下,道:“既然已经被控制住,那你倒是可以试着将这气劲炼化,想必对你也有好处。”
赵无眠愣了下,“怎么炼?”
沈湘阁翻了个可爱的白眼,“你比我强,你还问我怎么练?你是没师父吗?”
赵无眠看向慕璃儿,慕璃儿琢磨少许,她其实还真知道,便一边轻轻拍着洛湘竹的脊背,一边回首看来,道:
“剑宗有门名为‘百剑淬’的法门,气劲入体后,可用此法将其慢慢消磨,化为己用,宛若炼制兵刃,故得名‘百剑淬’,
但武魁的气劲非同小可,就是会‘百剑淬’也不可能将其炼化,但如今多亏湘竹,那气劲既然已经被压制,倒是能试一试,只是进展想必不快,得水磨工夫才行。”
剑宗不愧是当世三大宗,底蕴就是深厚。
慕璃儿又拍了拍洛湘竹的香肩,洛湘竹自慕璃儿怀中抬起小脸,通红的美目看了赵无眠一眼。
赵无眠认真道歉,这事其实谁都没错,但洛湘竹可是为了救他,他又岂是是非不分之人?
洛湘竹移开视线,转而从袖子里取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她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女子,哭一阵儿,情绪平复下来,也知道这事怪不得赵无眠。
但理是这个理儿……唉,洛湘竹给赵无眠比了一个‘没关系’的手势,便起身回屋,准备自己安静一会儿。
慕璃儿微微摇头,“湘竹懂事,静静便好。”
说着,她便坐在榻前,拉起赵无眠的手,“为师这便教你‘百剑淬’,我先用内息在你体内经脉过一遍,你且用心感悟。”
沈湘阁瞥了眼慕璃儿与赵无眠牵着的手,而后继续道:“武魁高手的气劲,重点不在气,而在意,多感悟些武魁之意,无论是苏家小姐进窥天人也好,你们两人沟通天地之桥也罢,肯定都是有益,倒不如你们三人同修大道?”
同修大道?什么意思?双修呗。
但慕璃儿可不是苏青绮或是洛湘竹那般年轻小姑娘,不可能被沈湘阁一句话逗得面红耳赤,便琢磨少许,道:“内息流转,共运周天,也是双修,并非鱼水才算……沈小姐所言也不差,青绮一同来吧。”
用大白话就是,手抵手内息互相流转就行了,不用脱衣服干那事儿。
对武功有好处,苏青绮自然不会拒绝,连忙脱了鞋子上床。
每天都和赵无眠这种天人合一者双修,对于她这种还未进窥天人的武者而言,自然益处多多。
因此她感觉自己已经到了进窥天人的门槛,就差临门一脚。
赵无眠眼前一亮,当即又朝沈湘阁伸出手,就跟发现了宝贝要一同分享似的,想让沈湘阁也一同感悟。
沈湘阁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望着赵无眠伸出的手,沉默两秒,暗道赵无眠还算有良心,便微微摇头,
“双修之时,需全神贯注……本小姐给你们护法吧,反正我离天人合一还差得远,感悟不出什么的。”
赵无眠只得收手,与苏青绮,慕璃儿掌心相抵,闭目炼化。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沈湘阁坐在桌前,默默望着窗户喝水。
她心底琢磨着,鲜于晨身死,图尔嘎被擒,白狼被打跑,绛珠玉也有了下落,此次出京,倒是相当圆满。
等天亮后,就该动身回京了吧。
第223章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大坤灭国前的冬至。
长江以北,银装素裹,来往军士,策马而驰,白芒天地,军营如豆,多数城池已挂上‘离’字旗。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再有四个月,京师便会被太祖高皇帝领兵破城,宣告戎人在长江以北的统治彻底终结,取而代之,会是一个名为‘离’的大一统王朝……不过那是四个月后的事了。
这年,晋王洛应全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正待在太祖高皇帝的老家练武,没人能想到他会是日后执掌二十万大军的实权藩王,更没人能想到他会被侄儿算计,差点遗臭万年。
这年,武功山的掌教还不是归一真人,他今年才十四岁,正穿着大一号的道袍,在江右洪州的一家青楼里喝花酒,然后被十四岁的青梅竹马揪着耳朵拉出青楼。
这年,燕云剑宗,晋地小西天早已暗中与太祖高皇帝派来的使者接触,准备在决战之际,起兵造势,将戎人彻底赶出燕云十六州与中原晋凉之地。
而一日清晨,距离京城八百里的泉州城墙上,离字旗迎风飘扬,一位身着白甲的少年腰挎长剑,背披长弓,牵着匹马,在副将的随同下,策马而去。
大坤国运尽失,离军攻无不克,已经将战线推到泉州附近。
而此时的燕王才十岁,但天生神力,天赋绝伦,被誉为‘剑枪麒麟子’,虽然个儿不高,但一剑一枪已经不知在战场上挑落多少戎人的脑袋,正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少年时。
燕王是收到线报,北侧似乎有戎人小股部队在山林游窜,这才带着副将一探究竟。
“少主,这种事让我们来干便是,您亲自来,若是有失……”副将在一旁低声劝慰。
“我的命是命,其他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燕王策马疾驰,不以为意,反倒桀骜一笑,“不管谁来,你看我拿枪挑不挑他!”
说着,燕王便拍了拍胯下白马的马腹,那里用黑布裹着一杆大枪……只是这大枪的长度,都快比燕王高大半个身子了。
副将无奈,只得紧握腰间长刀,时刻注意周围动静。
策马钻进泉州北侧的林中,不出片刻,燕王便听见远处有喊杀与马蹄声。
他神情微喜,一挥马鞭,“走!”
策马而去,却见林间的官道内,入目便是一辆马车,车轮碾过官道积雪,时不时磕到雪中石子,马车当即凌空抬起几寸,颠簸无比,却不敢减速。
车夫是个穷酸老头,蓄着山羊胡,一副酸巴巴的老学究模样,但他却是腰腹胸膛两侧中箭,血流不止,可还是紧握缰绳,半点不敢松手。
一个看上去还不到六岁的小女娃,一手紧紧攥着医书,另一只手在脚边的药箱来回翻找,明显是想给车夫疗伤,急得都快哭了。
而在马车之后,则是二十多位身披毛皮大衣的戎人,他们皆是脚胯骏马,手持短弓紧随马车之后,大喝:“休走!”
“受死!”
燕王副将认出了为首一名戎人,脸色瞬间大变,“少主,是元灵玉!身为中原人却为戎人卖命,乃戎军左先锋,宗师高手!他居然来了此地!?我们先别出手,等属下发信号……”
副将话音未落,却看身侧燕王已经长靴重踏马背,身形高高跃起,自林中激射而出,抬手便自腰后取下长弓,长啸一声,“戎狗受死!”
这长弓乃是五石弓,弓长五尺,近乎和燕王一般高,以他的臂展,根本拉不开这弓,自然也不可能发挥出五石弓的威力。
但他身形拔地而起,长靴猛踏踩在弓身之上,抬手自腰后箭筒取下三根羽箭,紧拉弓弦。
戎人听到动静,连忙抬眼看去,却看这白甲小将这姿势近乎是将自己当作箭矢,抬手便是三箭射出。
咻————
三根羽箭的破风声近乎融为一处,戎人刚听到动静,羽箭就到了脸前,在漫天风雪中射出三小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