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一瞬间便自两拨人的交汇处眨眼间便冲进了甬道最内侧的向下石阶处,所过之处,尽是血光。
短短三刀,便杀了一大半的死囚。
惊悚的惨叫接二连三响起。
后方的侦缉司捕头已经近乎看呆,却见赵无眠三刀过去,根本没有恋战打算,再一看已经消失在了甬道深处。
二层之内,观云舒已经与宁中夏战至一处。
宁中夏五年闭关,实力略强于观云舒,但实则强的有限。
观云舒之前与宁中夏打过一次,心底了解宁中夏的武功路数,此刻厮杀,虽不算余游刃有余,却也称得上一句焦灼。
有狱卒不了解观云舒与宁中夏的恩怨,想要上前帮忙,但还靠近几步便被刀光逼退,根本靠近不了。
以这两人的实力,谁敢随意靠近,那是找死。
宁中夏双目稍显赤红,双手紧握横刀,运起巫山刀的法门已经是近乎砍红了眼。
他修行魔功,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烈焰焚心之痛,就是为杀观云舒,此刻仇敌在前,已是不遗余力。
观云舒自然也是如此,她与宁中夏之间还称不上宿敌,但前仇旧怨在此,此刻与他单对单厮杀,既为心念通达,也为武者之心。
谁都休想来打搅这场涉及两代人的对决……但总有人会来。
就像那个人忽然之间闯进了她的生活般,忽然之间闯进了这场对决。
呛铛————
赵无眠出现在石阶尽头,瞧见观云舒正与宁中夏对决,眼神当即一凝,什么‘成人之美’,什么‘让观云舒与仇家自己了结恩怨’,都被他丢在一旁。
石阶猛然崩碎,赵无眠还在石阶上便向前猛冲而来,手中横刀向前横扫而过,刀尖在石壁上滑出一道极为刺目的火星。
“宁中夏你找死!”
擦擦————
刺耳的摩擦声惊得宁中夏错愕回首,连忙变招,横刀挡在身前。
铛!
一白一黑两柄横刀一经接触,黑色的横刀瞬间就撞在宁中夏的怀中,他的身形宛若离弦之箭猛然向侧方砸去,砸在精钢牢狱上,将其砸出一个极深的凹陷。
宁中夏猛然咳出一口血,便看赵无眠一刀将他砍飞后,不等他起身,脚步便接连在地砖一踏,短短几步便来至他的身形,旋身如风,借着旋转的力道,双手紧握横刀刀柄,以巫山刀的姿势,自上而下劈落。
横刀宛若刀切豆腐,先将精钢牢狱一分为二,旋即去势不减,自宁中夏的喉间抹过。
噗嗤————
血溅当场。
横刀穿过宁中夏脖颈,自上而下划过一抹半圆,而后赵无眠双手持刀改成单手,手腕微翻,行云流水收刀入鞘!
宁中夏嘴唇微动,脖颈血流如注,赤红双眸透过赵无眠的身影,死死盯着观云舒,但眼底神采却是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若是再打下去,他能报仇的……他能杀了观云舒的。
为何次次寻仇,赵无眠次次都能赶来……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观云舒,此即你与我的恩怨,次次都让赵无眠插手,你当真心无所愧?
宁中夏的视线,宛若银针般刺进观云舒的心头,让她沉默。
宁中夏实力不弱,但明显不可能是赵无眠的对手,赵无眠占了暗中出手之机,此刻自然能两招将其砍杀。
他收起横刀,便气喘吁吁来至观云舒与苏青绮面前,“可有受伤?”
苏青绮当即笑嘻嘻,摇摇头便指向通往三层的石阶,“李京楠去了下面,目的应该是想救那个被关在四层的囚徒,我没敢下去追。”
“还好你没下去。”赵无眠又看向观云舒,“受伤没?”
观云舒望着赵无眠,赵无眠气喘如牛,脸上满是细汗,明显是听到消息,一口气都不敢歇就跑来。
观云舒收回视线,转而看了已经没了生息的宁中夏一眼,旋即又看向赵无眠,沉默几秒,而后从怀中取出一面干干净净,带着几分幽香的手帕,居然抬手为赵无眠擦了擦额前汗液,口中无奈中带着笑意,道:
“我和他的恩怨,因果,就这样你忽的插足……你总是这样。”
赵无眠微微一愣,这话是在埋怨他吗?明显不是。
观云舒的语气,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与好笑……你总是能插足进我的生活,我原先是不愿的,但如今,你想插足,那便插足吧,这说不得就是我与你之间的缘法。
她的意思应该是这个。
赵无眠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观云舒捏着手帕的手背,观云舒动作便一僵,小手顿了顿,而后缓缓收回。
她美目看了赵无眠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望着侧边。
苏青绮眯了下杏眼……当着她面勾引男人?
虽然她其实心底还挺乐见其成的……因为是承受不住,苏青绮夜夜都希望能有个姐妹帮她一起分担,但总不能当着我的面吧?
赵无眠反应过来,此时可不是柔情蜜意的时刻,他单手按在刀柄,深吸了一口气,“我去杀李京楠。”
苏青绮也回过神来,此时可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刻。
而在下面,李京楠已经来至四层,一锏便砸在四层的铁门之上,铁门当即出现一个凹陷,铁门四处石壁更是浮现蛛网般的裂痕。
但以他的实力,这一锏下去,居然只是在铁门上砸出一个凹陷?
他微微一愣,旋即眼神发狠。
砰砰砰!
铁门没被砸烂,但铁门周围的石壁却是轰然破碎,连带铁门向后倒去,也算是砸开了。
李京楠连忙窜下石阶。
四层幽深,以李京楠的观感,这下四层的石阶,比上面三层石阶加起来都绵长,但总有尽头。
下面一处石台之上,正盘腿坐着个人。
没找错……李京楠原先还猜测这里面其实根本就没人,此人其实一直藏在其他地方……看来是没找错。
第199章 一个承诺,昭狱死战
洪天二十四年,十二月末,年关。
距离太祖高皇帝驾崩,还有十年。
距离那场席卷整个大离的靖难之役,也还有十年。
这一年,无论是洛朝烟,苏青绮,还是赵无眠,沈湘阁,甚至是萧远暮,都还没有出生。
是夜,一轮圆月被厚重乌云掩盖,茫茫白雪呼啸而下,几乎淹没了这座边陲小镇,却淹没不了小镇上发生的故事。
沙沙————
马蹄踩过积雪,带来几缕细微轻响,一位披着蓑衣,撑着油纸伞的女子牵着一匹马,缓缓走进小镇。
小镇华灯初上,明黄灯火在大雪中映出一圈又一圈朦胧迷茫的昏黄光圈。
街边的酒馆,茶摊人声鼎沸,闲汉们聚在火炉般,搓着通红的手,时而闷一口烈酒,大笑间谈论着江湖趣事。
“五岳李京楠知道吧?上个月,蜀地巫山,李京楠瞧见一个默默练刀的小子,就教了他几招,结果那小子直接拿刀指着他,相约八年后再战,那小子年纪不大,但此举倒是有点江湖味儿。”
“得了吧,真以为江湖是什么好地方?也就只有一些半大小子会钟情于此,你问他江湖是什么?他能给你扯出各种豪杰名言,什么江湖事,江湖了,什么乱世书中翻一页,江湖夜雨数十年,
但你一问他去过什么地方,武艺如何,结果怎么说?嘿,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隔壁城里的红花苑,最精通的武功就是太祖长拳。”
“哦?兄台倒是看的通透,敢问兄台江湖诨号?”
“也没什么诨号,江湖小虾米,上官明月罢了……”
女子牵马站在酒馆前听了一会儿,便默默摇头,准备离去,但走了没几步,却又脚步一顿,歪头看向酒馆旁的小巷。
小巷中,蜷缩着一名衣衫褴褛,形似乞儿的人,大雪已经近乎成了他的被褥,将他掩埋,一眼看去,还以为这是个什么死人,唯有其偶尔被冻得一颤时,才显得他有几分生气。
太祖高皇帝作为开国皇帝,在位时休养生息,恢复生产,轻税减负,称得上一代明君,但这世上,永远不会缺少苦命人。
女子看了乞儿一眼,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从马匹行囊中取出几张烙饼放在乞儿面前,
乞儿发颤的身形微微一顿,而后猛然扑在烙饼上,狼吞虎咽,动作幅度太大,抖落身上积雪,让女子得以见到他的脸。
一个女人?看年岁,比她还要大一些,约莫也有三十岁吧。
脸上脏兮兮的,也看不出漂亮不漂亮。
只是有手有脚的,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女子打量了乞儿几眼,没有多问,直接离去。
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时间,也没有余力照拂难民乞丐。
但身后却传来声音,“一饭之恩,不得不报……你心中有何所求,不妨告诉在下。”
嗓音也挺年轻柔美,中气十足。
女子回首看向乞儿,柳眉轻佻,觉得这话好笑,“以你现在的处境,能帮我什么?”
“什么也帮的。”
女子觉得更好笑了,她问:“我身染绝症,只能再活十年,你能帮我延长寿算吗?”
乞儿双手捧着烙饼,沉默以对,片刻后才道:“在下不晓医理,和归玄谷也是死对头,恐怕找不到什么大夫。”
女子更觉好笑,又问:“我在寻琉璃四玉,你有线索吗?”
乞儿再度沉默,而后道:“琉璃四玉,关乎九钟,天下难寻……”
女子抬手打断乞儿的话,“绛铢玉在何地,我知道,青玉佩流落西域,展颜簪则在江南,至于最后的琉璃灯,我的确不知,但你恐怕也不知吧?你能帮我什么?”
乞儿沉默不语。
女子便又问:“二十四年前,前朝国破,我与幺妹失联,至今二十四年不曾见过,你能帮我找到她?”
“二十四年都了无音讯,估摸是死了吧。”
女子满头黑线。
乞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积雪,而后朝女子微微拱手,“在下也有一番人脉,若姑娘不弃,不妨将幺妹特征告诉在下,在下可替你寻找。”
“你有一番人脉在身?”女子上下打量了乞儿几眼,明显是不信,她琢磨这乞儿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便开玩笑道:
“我与狗皇帝有世仇,他近乎屠了我萧家满门……你要真想报恩,便替本姑娘杀了那狗皇帝吧。”
话音落下,女子又是摇摇头,觉得可笑。
乞儿微微一愣,又是沉默,但此次沉默之后,她却是点了头,“比起前面那几个要求,刺杀皇帝倒是显得没那么捉摸不定,还是有几分成功可能的。”
此刻镇子外传来马蹄声,宛若奔雷,明显不是单独一人。
女子脸色微微一变,直接翻身上马,旋即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乞儿,驾马而去,风雪中传来她留下的嗓音,“你好手好脚的,怎滴沦落到这份活计?本小姐给你本钱,今天过年,你便吃顿好的!好生活着!”
“敢问姑娘名讳!?”乞儿遥遥朝女子问道。
“一介江湖浪客罢了,你若真想知道……”女子微微一顿,短短几秒,她已经骑马消失在风雪中,下一刻她的嗓音便自雪中传来,“旁边就是酒馆,你可唤我酒儿。”
“酒儿……”乞儿沉默半响,却看镇子外的马蹄声愈发接近,却有一十三人策马进了镇子,周围街巷传来惊恐之声。
“边境十三燕!?这十三马匪怎会来此地!?”
“我们这小庙,哪里容得下这十三尊大佛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