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妖垂下头,心头浮现出那老山鬼得意猖狂的狰狞笑脸,非但没有半分欣喜,反倒有一丝丝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你再了不得、再得意猖狂,又能怎么样呢?’
它心头暗自嘀咕道:‘还不是人要你死,你就得死……’
乌鸦精似是猜到了它的心理活动,嗤笑道:“别不知足,大将军虽说是有些霸道,但他老人家也讲理啊,你说你自打登记造册以来,可有那人族修士打上门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斩妖除魔?可有那恶妖找上门恃强凌弱?你忘了你以前过的那都是些啥日子了?”
猪妖顺着它的话想了想,觉得好像的确是它说的这个道理。
这些时日,的确是它短暂妖生之中最为安生的日子……
“行了,你呆着吧,本管事还得去东山传令呢!”
乌鸦精挥了挥翅膀,纵身化作一道乌光消失在半空之中。
猪妖在洞口站了许久,才化作野猪本相,摇头晃脑的往地洞里走:“乌管事说得是有道理啊……”
相较于人形,它觉得本相更自由自在、更无拘无束!
适时,洞内传来一道粗重的声音:“当家的,啥事儿啊?”
话音未落,一群土狗大小的小猪崽儿就“哼哼唧唧”的从洞口里窜了出来,甩着小尾巴活泼的围着猪妖乱窜。
紧接着,一头体格比猪妖也小不了多少、但獠牙要圆润许多的花猪妖,摇晃着大肚腩慢悠悠的走出来。
猪妖三言两语的将乌鸦精转达的命令,叙述了一遍,而后问道:“浑家,你说的乌管事说得在理么?”
花猪妖温柔的一头将它撞翻在地,骂道:“你脑子被屎糊住啦?这还需得着问?若是没有王大将军、没有白大王主持大局,你这些崽儿能活的了几个?”
一群小猪崽“哼哼唧唧”的在它活蹦乱跳的起哄:‘阿父脑子被屎糊住啦,阿父脑子被屎啦……’
猪妖哼哼唧唧的慢慢爬起来,咧着大嘴说道:“还是浑家你聪明!”
一家十几口整齐划一的甩着大屁股往地洞里钻:“那是,俺可是俺们那一窝里聪明的崽子……当家的,俺觉得崽子们日后还是得去投靠白大王,才能过上好日子。”
“现在的日子不也挺好么?”
“可这片林子就这么大,哪里养得活这么多崽子?”
“乌总管方才说,以后西山那片林子也归俺……”
“真哒?当家的你可太强壮了……”
“那可不……”
……
以扬州为中心,一批批的荡魔将军府镇魔卫分别赶赴周边各府、县,所到之处无不杀的人头滚滚。
有的地界还好,只是杀几个暗中把粮食倒往别处的无良粮商,以儆效尤。
而有的地界,直接一锅端,屠刀从父母官砍起,一直杀到最底层的捕快衙役、地主大户!
不走任何的流程。
也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查到就死!
抓到就杀!
一波波腥风血雨,就好似一朵徐徐散开的浓密阴云,一点一点的将荡魔将军府周边的府、县,拉入王文的阴影之下。
荡魔将军府的镇魔卫所过之处,所有官绅士商无不闻王文二字丧胆,听荡魔将军府五字色变。
各地官绅士商阶层,一度传出王文身高一丈八、腰粗也是一丈八,生得三头六臂、青面獠牙,日啖活人四个,早中晚各一个,半夜还得再吃一个宵夜的离谱传言。
在底层百姓和各地受灾的流民群体当中,王文却逐步走上神坛,无数百姓为他立长生牌,无数百姓为他佛前叩首,有人谓他是太乙救苦天尊降世、有人谓他是地藏王菩萨转生。
扬州更是逐步成为数百万淮南江南百姓心目中的圣人居所、世外桃源,无数流民宁可长途跋涉也要拖家带口的前往扬州求活路……
而在修行界,洪泽湖水府、巢湖水府和太湖水府三大水府联手,开启了新一轮的大清洗。
在王文的铁血高压下,三大水府之主将“有杀错、无放过”这六字方针,贯彻到了淋漓尽致!
不需要有任何的确凿证据,只要三大水府收到一丝一毫某地妖魔鬼怪害人食人的风声,立马就会大军压境、斩尽杀绝……
同样是将王文的阴影,一点一滴的笼罩了整个淮南江南修行界,令万千妖魔鬼怪一听到王文或荡魔将军府的名号,便浑身颤栗,慌不择路的奔逃。
……
就在荡魔将军府和三大水府同步展开血腥大清洗的时候。
符录三宗也议定“罗天大醮”的细节,三宗高功法师分别赶赴黄山。
与此同时,南下杭州的赵大胆部,在经过十余日水路颠簸之后,终于即将抵达杭州了……
第239章 乌云摧城
赵大胆部即将抵达杭州的消息,比赵大胆部先一步抵达杭州。
此番赵大胆部南下,虽然乘坐的都是清河帮自家的漕船,一路上也偃旗息鼓严密的封锁了消息,但如此庞大的船队南下,行经数个水陆码头,如何能瞒得过有心人的眼线?
而领军的赵大胆,也预料到了那五条地头蛇必然已经察觉到苗头……
大部队还未进入杭州境内,暗地里的博弈就已经提前开始了。
……
庞大的船队距离杭州运河要冲江涨桥码头,已不足二十里。
赵大胆的座船上,一张杭州地图平铺在四方桌上,一群身穿麻衣短打作船工打扮的营指挥凑在四方桌前,听赵大胆做最后的作战部署。
他一点地图上标识着“武林门”位置:“倘若那几个狗大户不从中作梗,俺们就将在这里靠岸,上岸后,四营人马兵分两路进城。”
“郑河生、卫林茂,随我走武林门。”
“蒋田丰、王德福,你们走凤山水城门,蒋田丰为主、王德福为副。”
“入城后,郑河生你分出二百弟兄,接管武林门、钱湖门,亲率三百弟兄直奔金马堂王家;卫林茂你带着你的弟兄直奔锦树堂洪氏,到地方分出二百弟兄接管凤凰门和炭桥新门,你率剩下的弟兄去洪氏。”
“这两家都是商贾起家,没啥实力,到地方直接破门抓人,胆敢作乱者,杀无赦,我给你们一人五十位精锐镇魔卫随行压阵!”
两名营指挥叉手领命。
赵大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蒋丰田你们这一路,有块硬骨头在这里……”
“刺……”
刺耳的刀剑出鞘声,打断了赵大胆的部署。
船舱内的众人齐齐扭头看向角落里坐着的那个黑甲黑刀的镇魔卫将领韩九,就见韩九面无表情的按刀凝视着舱门方向。
下一秒,一股黑气在舱门处汇聚,弹指间凝为一道黑衣黑刀、好似衙役,唯独一张脸黑的像抹了锅底灰一样的昂然身影。
虽然这道昂然身影,身躯凝实得与生人无异,但他一现身,船舱内闷热的环境骤然变得阴冷,摆明了他的身份……
而黑面人现身后,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而是径直从腰间取出一牌好似铸铁材质的令牌,展示给角落里的镇魔卫军官:“阴差营马面连都头吴守义,奉命前来汇报军情。”
韩九认真的看了一眼令牌,还刀入鞘,笑着抱拳:“辛苦了,兄弟!”
阴差营的存在,在荡魔将军府底层的镇魔卫当中依旧是个隐秘,虽然一些老兵多少都猜到了他们荡魔将军府除了他们这些明面上的镇魔卫,以及由妖精组成的水兵营之外,暗地里还隐藏着一支常备武装力量,但他们并不清楚阴差营的构成,也不知阴差营的将士都是他们战死的那些袍泽弟兄。
至少要到了百人将都头那一级,才会因为信息协同初步接触到阴差营的存在。
之所以要这么做,当然是防着底层的镇魔卫们在得知了战死后可以“转职”鬼差,进阶平头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吴守义收起令牌,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笑着抱拳还礼:“分内事,韩团长客气了!”
顿了顿,他扭头望向四方桌上方一脸懵逼的赵大胆,肃穆道:“最新军情,宁王府急调杭州厢军五千兵马,进驻江涨桥码头,欲阻挡我将军府大军入城,我阴差营指挥使已紧急请来一位至强者压阵,只待我将军府大军一至,那位至强者便会带头冲关,请赵将军重做部署!”
赵大胆仍是一脸懵逼:“啊?”
而韩九却已经猜到了什么,诧异的笑道:“这点小事,马大人竟然连那位都请动了?”
作为荡魔将军府唯二的两支黄金级战团的团长,韩九在荡魔将军府的权限序列中与五位营指挥齐平,是极少数了解将军府麾下阴差营和三大水府架构的军官。
值得一提的是,荡魔将军府为了平衡新战队和旧军官这两套截然不同的体系,正在考虑在现有的两套体系之外,再颁布一套军官等级体系,也就是军衔体系。
如此一来,两套体系就有了统一的晋升途径和衡量标准,有望将两套体系之间的利益冲突转化为良性循环的竞争。
吴守义向西北方叉手:“大将军有言:狮子扑兔亦用全力,能用刀子就绝不用拳头,能人多势众就绝不要单打独斗。”
韩九亦向西北风叉手:“大将军说得对!”
吴守义笑着点了点头,化作一股黑气散去。
赵大胆等人齐刷刷的扭头望向韩九。
韩九毫不犹豫的说道:“你们可以完全信任他!”
赵大胆暗暗咽了口唾沫:“那位是……”
韩九:“都是大将军麾下的兵。”
赵大胆:“那块令牌……”
韩九:“对,认令牌就行了,有令牌的就是大将军麾下的兵,没令牌的就是该死的货!”
赵大胆:“那他口中那位至强者……”
韩九:“信他就行了,他说能冲关,就必能冲关……再来五千,也照样能冲!”
赵大胆:‘我肏,这仗打的,一点也不兵法啊!’
……
适时,宁王府正殿之内,五位当家人再度齐聚一堂。
但这一回,五位当家人的脸上没了嬉笑、淫亵之色,个个都铁青着一张脸,铁青的面容背后,是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愁绪,愁绪之中还带着些许惶恐之意。
大殿内已经经过了一轮短暂的争吵,此刻五位当家人正极力克制着心头的埋怨和悔意,保持着沉默。
他们知晓,争吵无用……
许久,端坐在左上首那位面颊干瘦、枯黄得如同病痨鬼一样的临安堂钱氏家主益坚,才用沉稳的语气徐徐开口道:“如今再说那些无用之话都迟了,列位还是议一议眼下这一关怎么过罢!”
南阳王钱氏的家主立马接口道:“眼下这一关到是好过,五千对两千,优势在我,难就难在,此事该如何收场!”
“以那小赤佬行事不计后果的狠厉心性,他既已动了兵,就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我日前收到消息,他派出了大批镇魔卫,进驻淮南各府、县,清算所有在赈灾济民事务之中上下其手的官、绅、士、商,杀得是遍地人头滚、满城挂白绫,我等若是不能喂饱那小赤佬,就算挡住了眼下这两千乌合之众,也大局也无补!”
殿上端坐的宁王,忿怒的看着这一唱一和的族兄弟二人:‘直娘贼,现在知晓那小赤佬做事不计后果了?你等若是早些肯听本王的,主动予那小赤佬一笔粮食平事,何至于此?’
他如何听不懂,这族兄弟二人的言下之意,是让各家出大血平事?
人好说好商量的时候,死活一毛不拔。
现在人家打上门来了,才想着出血平事。
这他娘不是贱骨头嘛?
洪家家主也适时开口:“钱老大人言之有理,事情的关键不在城外那两千兵马,而是在扬州那小赤佬身上,不喂饱那小赤佬,纵是挡住了城外那两千兵马,也挡不住那小赤佬的屠刀……哎,可惜了,那太湖尸王也是个没脑子的憨魔,它若是肯为我们五家客卿,荣华富贵、天下奇珍,予取予求啊!”
王家家主听着他们三人的诉说,目光闪烁的沉思了许久,忽而说道:“听三位下贤达高见,余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城外那两千兵马,只是那小赤佬派来吓唬我等的?而淮南那些人头满地乱滚的官绅士商,就是杀给我等看的那只鸡?”
此言一出,殿内的四人尽皆面露恍然之意,面上的阴沉、凝重之色骤然一松。
“王老兄高见呐,我怎生就忽略了这一点?”
“倘若那小赤佬当真起了杀心,他就应该派他麾下最得力的镇魔卫前来,区区两千训练不足两月的乌合之众,能济得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