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如狱,我肉身成圣 第243节

  他的内心,忽然感到悸动,忽然感到安宁。

  那些迷茫,那些彷徨,尽皆阳春化雪、烟消云散。

  ‘是啊,我何必与旁人一样……’

  他对自己说道,而后铿锵有力的答道:“师兄谬赞,师弟只是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水镜那头的混坤真人畅慰的大笑:“为兄窃据茅山掌教之位,数十年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唯一值得称道之事,便是引师弟入门……茅山当因师弟而兴!”

  师兄弟二人简单的商量了一番“罗天大醮”的流程后,很快便收了水镜术。

  适时,离得最近的徐武已经急急忙忙的率先赶到大堂外。

  听到大堂内没了声音,徐武端着一碗茶跨进大堂内,将茶水送到堂岸上:“大哥,可是江南那边的灾情又发生什么变化了?”

  王文端起温度正正好的茶碗抿了一口,反问道:“江南那几个粮食大庄家,回信了么?”

  徐武:“回了,说是值此时局,他们也有心无力,实在……”

  “去他妈的,都有心无力了,还长那颗心作甚!”

  王文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述说,拔高了声音说道:“赵大胆,滚进来!”

  赵大胆气喘如牛的一溜烟冲进大堂下,叉手行礼道:“末将赵大胆,参见大将军。”

  他自随王文返回扬州后,王文便委任其为扬州团练使,另行组建一支五千人的民兵。

  王文身上的官职爵位,全称是威武郡王兼当朝太师领淮南安抚使、淮南荡魔将军,加金青光禄大夫,特赐开府仪同三司。

  也就是说,他有权在荡魔将军府之外,再组建一支兵力不超过五万人的民兵,并任命各级将领……

  王文从案头取出一半虎符,抛给赵大胆:“你即刻回营准备粮草,率两千兵马南下杭州,将宁王府、南阳王府、临安堂钱氏、金马堂王家、锦树堂洪氏……抄家灭门!”

  “我会另拨五百精锐镇魔卫和二百水兵给你随行压阵,记住……满门一个不留!”

  大堂内的气温,瞬间降至冰点。

第236章 匹夫之勇

  听到王文杀气腾腾的军令,赵大胆下意识的绷紧了身躯,一把捏着虎符叉手大声回应道:“末将领命!”

  一旁的徐武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看一条棒棰!

  你听明白军令了么你就领命?

  王文也有这个疑虑,大声质问道:“重复军令。”

  赵大胆:“即刻整备粮草,领两千民兵明日开拔南下杭州,将宁王府、南阳王府、临安堂钱氏、金马堂王家、锦树堂洪氏抄家灭门、一个不留,大将军将另行拨发五百精锐镇魔卫和二百水军随行压阵!”

  “很好!”

  王文挥手:“放手去做,不要有任何疑虑,天塌下来有我王文顶着,只要我不死,就没有任何人能审判你们!”

  这就是他欣赏赵大胆的原因。

  相较于徐武、陈锋这些有着发小情谊的老兄弟,赵大胆是一个纯粹的老行伍,他更明白什么叫军令如山倒。

  而且这厮是真造过反……

  赵大胆垂首:“请大将军静候末将捷报!”

  说完,他转身便大步流星离去。

  徐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他是话多,也想得多,但他分得清时候,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

  比方说眼下,他就知道大哥需要的不是一个白纸扇在他耳边给他补漏拾遗,而是需要人给他磨刀、给他提盆……

  于是他将那些劝解自家大哥“三思而后行”的话语咽了下去,转而说道:“马风何在!”

  马风再次穿墙而入,叉手道:“末将在!”

  徐武:“即刻拨二百阴差南下杭州,不分昼夜盯死宁王府、南阳王府、临安堂钱氏、金马堂王家、锦树堂洪氏五家满门,静待我王师抵达、为我王师引路,勿要走脱一人……此事你亲自带队去办。”

  马风看了一眼堂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王文,垂手道:“末将领命!”

  王文适时从案头案头取出一块令牌,抛给马风:“我料那五家手下必定有扎手的硬茬子,尔等若遇强敌,持此令就近前往太湖寻太湖尸王支柏青求援……听清楚,我要那五家人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去死,要天下人都知晓他们因何而死!”

  马风毫不犹豫的叉手下拜:“谨遵尊上法旨!”

  话音落下,他化作金光透墙而出。

  徐武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自家大哥的脸色,见他依然板着一脸,神色仍然没有丝毫缓和,心头就知道这五家人恐怕平息不了大哥心头的怒意。

  他不敢多问,举目望向大堂外:“都进来!”

  一众身穿黑色常服的将军府营指挥使,应声鱼贯进入大堂,叉手道:“参见大将军!”

  “即日起……”

  王文连例行的见礼寒暄都没心情了,径直开门见山:“我淮南荡魔将军府所属镇魔卫,化整为零,奔赴淮南、江南各府、县、镇,督查各地官绅士商赈灾济民事宜。”

  “坐地起价、趁火打劫者,杀!”

  “尸位素餐、袖手旁观者,杀!”

  “煽风点火、挑唆作乱者,杀!”

  “不分高低贵贱、不分人鬼妖魔,犯禁者一律斩立决!”

  “我予尔等开仓放粮的权力!”

  “我予尔等就地开府建牙的权力!”

  “我予尔等暂领一地军政大权的权力!”

  “旁人不管这几百万人的死活,我们管!”

  “旁人不敢开罪那些文武权贵,我们敢!”

  “旁人挡不住的天灾人祸,我们来挡……”

  “替我转告底下的弟兄们,尽管放手去做他们认为对的事、好的事,天塌下来、有我王文顶,举世皆敌、有我王文扛!”

  他愤怒到面色狰狞,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活动着、唾沫星子四溅,但至始至终,他的眼神都坚定得没有任何闪烁。

  说到激动处,他一掌拍碎堂案,用近乎咆哮的怒吼声说道:“老子还偏就要试试,大周这池子水,到底有多深,淹不淹得死我王文,淹不淹得死我荡魔将军府两千五百名顶天立地的好汉!”

  空旷的大堂内反反复复回荡着他的怒吼声,就像是一把烈火扔进了干柴堆里,堂下一众将校的心头“腾”的一声就窜起了熊熊烈焰,烧得他们个个都红了面庞,呼吸粗重得如牛饮水。

  他们都了解的……

  他们了解他们荡魔将军府这些时日,都在忙活些什么。

  他们也了解他们的大将军这些时日,像孙子一样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求那些官绅士商们高抬贵手,放那些灾民一条生路。

  说真的,这比拽着他们的衣领正手、反手抽他们几十个亮相的大耳刮子,更令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感到憋屈。

  这些事,他们可以做。

  但大将军不能!

  可他们无能为力……

  山水轮流转,终于转到他们的主场了!

  一众将校激动的浑身颤栗,叉手轰然应喏:“末将遵令!”

  王文瞪着牛眼,抬手一挥大袖,一副巨大的淮南江南地图就像投影一样,浮现在大门方向。

  “谢之轩,你部坐镇宿州,领徐州、亳州、泗州、濠州、寿州!”

  谢之轩一步上前:“喏!”

  ……

  夜已深,杭州临安堂钱氏族地内还灯火通明……

  一个个衣着清凉的娇俏侍女好似花蝴蝶一样一行一行的穿梭在一座临湖的金碧辉煌、花团锦簇的精舍之中,或轮流奉上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或不断撤下一碟碟完全看不出有动过痕迹的“残羹冷炙”。

  几个须发花白、身形纤瘦的老者,翘着一双指甲长得好似僵尸一样的双手,倚着年轻貌美的丰腴侍女的大腿歪坐在锦塌上,每一个老者的周围都有几名娇俏的侍女伺候着他,他们看一眼食案上的菜肴,即刻便会有娇俏的侍女用象牙箸,取下盘中菜肴最精华部位夹到小碟子里,温柔送到老头子的嘴边。

  两尺多长的珍惜胖头鱼,只取鱼腮下的钱币大小的一团软肉,然后整条鱼便撤了下去。

  一小碗看似平平无奇的粉丝,实则却是取上等的兰陵鸭、白毛乌骨鸡配上猪牛羊大骨以及无数海货干品外加几味珍惜草药吊高汤,熬住的鱼翅,吃的是鱼翅,其余的都是汤渣……

  但这样精细到奢靡的菜肴,在席间也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没有任何一个老者的目光,会在这些菜肴上停留超过两秒。

  “……依本王看来,不妨再给那破落户几分甜头,至少场面上得过得去。”

  席上已经讨论了许久,依旧没有得出一个统一的结果。

  适时,一名身穿四爪龙纹绫罗薄衫,须发稀疏、面色枯黄的老者,轻微的拧着眉头轻声开口道:“否则,以那小赤佬急功近利的心性,恐有狗急跳墙之忧啊!”

  “宁王爷之言,未尝不是老成持重之法,但怕只怕那小赤佬是属狗的,不知何为够儿啊,与其一而再、再而三的施舍于他,到头来还得翻脸,倒不如一开始就断了他从我等这里打秋风的念想,等到他实在顶不住的了,我等再出面施恩与他,兴许还能结个善缘……宁王爷,碗米恩、斗米仇啊!”

  一名身形略显圆润、红光满面的老者,沉声接口道。

  面色枯黄的老者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

  “王老兄言之有理,但王老大人切莫忘了,那破落户虽是属狗的,可却生了一副狼崽子的牙口,他连小皇帝都杀了,一旦我等将他逼急了,他狗急跳墙,谁人能制得住他?”

  “洪兄此言差矣,是人便有所求,或为名、或为利,那破落户再生冷不忌,他亦有所求,我等只需避其锋芒、对症下药,不愁制他不住……”

  “我赞同钱老大人的看法,余观那狗崽子的行事,看似假仁假义,实则却是收买人心、阴蓄大志,他既好名,我等便以此为突破口,捧杀他便是……他不是想做圣人吗?我等便让他做那刚正不阿、不是人间的圣人便是!”

  “王老兄此言与我不谋而合,这种假仁假义之辈,本就是最好的打发的……退一万步讲,他王二虎想造反,难道还离得了我等的帮衬?依我看,他求粮是假,借机与我等搭上关系是真,狗急跳墙?再给他两颗狗胆!”

  适时,一道好似银珠落玉盘般的清脆茶盖叩击茶碗声响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老头子们纷纷闭嘴,齐齐望向主位上那位低头饮茶的清瘦老者。

  这清瘦老者,便是临安堂钱氏族长,钱益坚。

  江南钱氏乃五代十国时期吴越武肃王钱镠之后,本朝太祖郭荣一统天下之际,主动纳土归周,曾获数位王爵封号,并在江南开枝散叶繁衍出了数十支分支,底蕴之深厚,直追王与马!

  而钱益坚这一支,乃是武肃王钱镠的直系后裔,世居杭州临安,乃是杭州声势最隆、底蕴最为深厚之望族。

  哪怕是身为大周宗室藩王的宁王府一支,以及同为武肃王钱镠后裔的南阳王分支,在主动交回食邑仅保留王号举家迁至杭州之后,都屈居临安堂钱氏之下。

  钱益坚饮了一口茶水,扭头欲吐,跪伏在锦塌一侧的一名上身仅穿一件粉色鸳鸯肚兜的年轻貌美侍女立马凑上前,低眉顺眼的仰头张开樱桃小嘴……

  一名侍女上前用锦帕轻柔的擦拭他嘴角的水迹,扶着他坐起来。

  “诸位贤达之高见,皆在情在理,我等不妨取长补短,双管齐下。”

  钱益坚低垂着眼眸,声音淡淡的缓缓说道:“一面隔三差五予那头小老虎几分甜头,不赶饿狗入穷巷;一面发动各家贤良为其夸功,捧其上神坛。”

  “常言道:‘美玉不与瓦罐碰’,诸位贤达皆乃名门望族之后,求的是长盛不衰,何必去与那种好勇斗狠的破落户较一时长短?”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再过三十年,再看他如何!”

  诸多老者默不作声的相互交换眼神,有人赞同、有人不悦。

  但片刻之后,诸多老者还是齐齐揖手笑道:“伯约兄高见!”

  “关键时候,还得伯约兄主持大局……”

  “既然如此,就由我王家出面去与那破落户联络,再以市价予他十万石粮食!”

  “王老大人还真是君子豹变呐,不过……不能是以扬州的市价吧?”

  “洪老弟说笑了,自然是以杭州的市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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