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就是为了平定此番争斗,让这天下回到它原本的样子,让天下人都能重新吃上一口安乐茶饭。”
“虽然我的确是多管闲事,但我觉得,我勉强还有这个实力,搞得定这件事……”
他再次顿了顿,加重语气说道:“而你,也要好好的考虑考虑,你这条命浪费在别人家兄弟俩争家产这种破事儿上,到底值不值!”
“古人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你若是战死于边关,那就是重于泰山,无论这天下的百姓能不能知道你、记得你,往后天下所有祭奠英烈的血食,都有你一口!”
“可你若是死在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上,那么无论他们兄弟二人谁输谁赢,你都注定籍籍无名,没有任何人会感谢你的奋战,连带你过往戍边的那二十年功勋,也都将一笔勾销!”
中年将领满头大汗的面色一阵阵阴晴不定。
他必须得承认,这厮除了个人武力举世难寻敌手之外,那嘴破嘴也堪称魔鬼!
叭叭的几句话,就说得他想左右开弓,狠狠甩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挣扎了许久,他才干涩的问道:“你当真能平定此番战事?”
王文笑了,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能!谁不能,我就宰了谁,自然就变得能了!”
“行!我赵大胆就信你一回!”
中年将领认命了,不去肯定是死,而且还死得莫名其妙、窝窝囊囊,用这位王大将军的话说,那就是轻于鸿毛!
去了,不一定会死,还有可能博一个‘心怀大义’的美名,就算是死,也还可能是死得重于泰山……
这种赌局,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
怪只怪扎营之前没看黄历……
“秦王爷日前的军令,是从蓟州大营发出来的,他人眼下应当还在蓟州大营!”
赵大胆干脆利落的说道。
王文点了点头,一步迈出,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了赵大胆的面前,而后一把抓住赵大胆一条胳膊纵身冲天而起。
赵大胆急声道:“枪枪枪,你的银枪……”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到那杆银枪摇头摆尾的像一条赶路的小狗一样自动跟了上来。
见鬼,他竟然在一条枪上,看出了谄媚的情绪……
王文拽着他落回墨麒麟上,一拽缰绳:“继续往北。”
赵大胆眼珠子突出眼眶:“麒麒麒……麒麟!”
黑二牛咧着大嘴扭头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哪来的大山炮,没见过麒麟么?’
赵大胆:‘娘,您好大儿出息了,都骑上麒麟了!’
墨麒麟在赵大胆的指引下,载着二人继续向北,大地渐渐变得开阔,一股古老苍凉而厚重的气息回荡在天地之间。
从未来过北方的王文与黑二牛,感应着这股磅礴的气息,都心有所感、受益良多。
不多时,一座坐落于山脚下的四四方方小城,就映入了王文的视界之中,在那座小城之外,是由一望无际的军帐组成的大型军营。
在赵大胆的指引下,王文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座飘荡着黄底红边“秦”字大旗的中军帅帐。
王文拍了拍黑二牛的大脑袋,示意它载着赵大胆在天上候他,尔后遍翻身跳下麒麟,直直的朝着中军帅帐落去。
第231章 霸气外漏
高空垂直下坠,狂风在王文耳畔呼啸,庞大的神念好似渔夫撒网一样泼洒而出,弹指间横扫整座大营。
就像是鱼儿入网本能的剧烈挣扎那样,他的神念刚刚泼洒出去,就条件反射一样的引出数道惊怒交加的神念冲天而起,空气似乎有“是谁”的怒喝声在震荡。
在修行界,用神念窥探其它修行者,确是大忌!
下一秒,这些神念便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正在急速下坠的王文身上,看清了他的容貌……
王文直视着这些神念,冷峻的目光似乎穿透这些神念,看到了那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容。
明明是无形物质的神念,但集中在他身上的这些神念,却都出现了刹那间的僵硬与呆滞。
再然后,这些神念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耗子那样,“嗖”的一声将脑袋缩回耗子洞里。
不敢露头,根本不敢露头!
露头包死的!
适时,中军大帐内,由秦王柴坤亲自主持一场军事会议,恰好即将步入尾声。
与昭德帝柴恒略显肥痴的雍容身量不大一样,同样年过不惑的柴坤,身板仍旧很是魁梧,一米九的个头配合一身粗大的骨架,纵然不披挂甲胄,往帅座上一坐,浓烈的渊渟岳峙、不怒自威气势,就好像暴风雨前夕的低气压一样,压得底下这帮骄兵悍将不由自主的挺胸抬头、静气凝神,丝毫不敢开小差。
论威严,王文或许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鸿泰年间争皇位的三大皇嗣:太子、秦王、齐王,无论品德如何,但论手腕、心术,这哥仨都堪称人杰,都是当世一等一的人物。
太子能在鸿泰临朝二十七载的漫长统治之下,将文官集团经营得铁板一块,最后甚至以弑父夺位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身坐稳皇位,足见其手段之高明,若非被鸿泰帝压抑太久太久,又亲手做下了弑父这等罪大恶极的丑事,以致于一朝得志之后心性大变到扭曲变态,他绝不会败亡得如此迅速……
而秦王年少从军,一身兵法集辽东数位镇守大将之所长,且二十余年间真刀真枪的与黄头奴打过大大小小数十仗,且其经略辽东多年,在军中的威望之高,连太子柴恒占据着大义的名分都不能动摇分毫……纵使忽视其藩王的身份,他也是一名足以排进本朝前三甲的猛将!
哪怕是存在感最低的齐王,都将大周的财政体系经略的铁板一块、蒸蒸日上,单从昔日王文与淮南转运使顾越翻脸后,堪称王文娘家的漕帮毫不犹豫的就与当时已经起势的淮南荡魔将军府划清界限,就可以看出齐王对大周的财政体系控制得有多稳固。
倘若鸿泰帝不那么恋栈权位,倘若这兄弟三人能精诚团结不相疑,说不定真能在这一波灵气复苏当中开创出一个煌煌仙朝。
只可惜……
“……种师道不足为虑,西军惯打小股兵马遭遇战和守城战,缺乏大兵团作战的经验,只要我军不分兵与他们纠缠,集结优势兵力寻找决战之机,一战定乾坤指日可待……”
军事会议开到尾声,秦王正在做会议总结振奋军心之际,帐外忽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及击打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闷沉的重物落地声音。
秦王面无表情的微微皱了皱眉头,帐下将校们的心跳登时就快了两拍。
就在这时,帐帘掀起,一颗剑眉星目的英武脑袋探了进来,饶有兴致的左看看、右看看:“哟,开会呢?那我再等等嗷,完事儿了叫我一声。”
说完,他就把头缩了回去了,只剩下帐帘轻轻飘荡。
帐内的将校们,莫名其妙的面面相觑,心头嘀咕着这眼生的俊小伙儿是谁的兵啊,胆儿这么肥,王爷亲自主持的战前会议,也敢如此没规矩?
惟独虎座上的秦王,一丝寒意从尾椎骨一溜烟的爬上头顶,心跳猛然加速的好似鼓点一样,威严的面容顷刻间就惨白了几分。
他虽然从未见过王文,但很显然,他认得王文。
他强作镇定,挥手道:“好了,都回去准备吧,一切等候本王军令!”
众将齐齐起身,叉手躬身道:“喏!”
礼毕,众将转身鱼贯退出帅帐,就见那个眼生的俊小伙儿站没站相的杵在帐外,仰着头好似一头呆头鹅一样转着圈的打量着军营,而本该守卫的帅帐的王爷亲卫们,却消失了踪影。
因王文身上穿的也是赤色的军中常服,这些将校并未察觉他并非军中兵将,还有那年轻气盛的将领大步上前,威严的呵斥道:“站直喽,你是哪一营的儿郎?谁教你这么没规矩的?”
王文瞥了说话的刀疤脸将领一眼,没搭理他,继续观摩着览营盘的布置。
刀疤脸将领看到他平淡的眼神,只觉得好心喂了狗、尊严受了辱,登时就火冒三丈的一步上前,拔刀怒喝道:“混账,本将……”
“铿。”
他的腰刀方才出鞘三寸,便被压回了刀鞘里。
王文两根手指轻轻的搭在刀头上,笑道:“年轻人,别太气盛。”
刀疤脸将领右手青筋绷起的死命拔刀,却只觉得腰刀像是卡死在了窄巷里,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拔不出来。
但他口头兀自不输阵的梗着脖子大声说道:“不气盛,能是年轻人吗?”
“有道理。”
王文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迅疾如闪电的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沉重而又不致命的力道打得这刀疤脸将领原地一百八十度旋转,“咚”的一声磕在泥土地面上,昏死过去。
“年轻人就是觉多啊。”
王文赞赏道:“倒头就睡!”
周围观望的将校们见状,瞳孔尽皆猛然一缩。
这年月,能在军中带兵的,就不存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将一说,无论是冲锋在前的猛将,还是运筹帷幄的智将,手底下都是有几把刷子的。
正是他们有几把刷子,所以他们才看得出,王文方才那一巴掌的含金量……
适时,秦王四平八稳的声音,从帅帐内传出:“文郡王,请进来一叙!”
王文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心道一句“有趣”,在众将的侧目下大摇大摆的掀开帅帐走了进去。
“文郡王,请坐!”
秦王镇定的直视着他,伸手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文上前,随意拉出一把马扎,坐到秦王对面,一言不发的与他对视。
短暂的沉默中,秦王的手脚开始不知该如何摆放、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点点汗迹……
很快,他就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文郡王此来,可是替老八取我性命?”
王文:“老八是谁?”
场面微微有些尴尬,秦王心头却骤然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
“也说不好……”
王文笑道:“还得看你自个儿想不想活。”
秦王暗暗的握紧了拳头,沉吟了几息后,他平静的一伸手:“文郡王有话不妨直说。”
王文点头:“好说,我来这里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化兵戈为铁犁!”
秦王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心下百转千回,面上却不紧不慢的笑道:“文郡王这等举世无双的卓绝人物,竟也会为他人之说客?”
王文张口就欲告诉他‘不用给自个儿戴高帽’。
可话还未出口,他就觉得这样的言语交锋毫无意义,只会浪费他的时间和口水。
于是索性开门见山道:“直说了吧,根据我荡魔将军府搜集到的信息来看,今年南方各地有极大可能会大旱绝收,这些时日我为了筹措粮食应对这场粮荒,日思夜想、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头发都掉了一大把,结果筹措到的粮食还是杯水车薪!”
“末了回头一看,发现你们兄弟俩还在为了争家产召集几十万人开片,把金贵的粮食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我心头就很不平衡!”
“是非常不平衡!”
“于是乎,我一气之下就来了这里,想招呼你俩先别打了,先把多余的粮食挤出来活人。”
“你有什么述求,赶紧提,我能出力的尽量出力,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倘若你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也请痛快点,我好早些送你下去排队投胎……”
秦王听完后,心头是既觉得哭笑不得,又有几分莫名其妙的荒诞,就好像在自怨自艾:‘柴坤啊柴坤,你怎么沦落到与这种市井流氓共处一室了?’
搁在以前,这种贱民连站到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虚,试图从王文那一通过分直白的开门见山当中理出一个头绪来。
他努力心平气和的与王文商议:“我为何从未听闻今岁江南各道有大旱绝收……”
“那是你的问题。”
王文中止了他的试图岔开话题的行为:“你不了解,回头你自行派人去核实便是,倘若是我王文在虚言诓骗你,你大可以再出兵与你八弟一分高下。”
“但今日我既然来了,那就得解决问题,大家都是爷们,都痛快点,是停战还是继续一意孤行,给我一个痛快话儿!”
秦王哪里听得进去,努力辩解道:“文郡王有所不知,行军作战,战机稍纵即逝……”
“怎么个稍纵即逝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