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什么？那妖人登仙到底为何失败？”
通心魔被收走，几万乡民得救，数千教徒自焚，那羽化圣女的登仙，显然是出了大问题。
李炎点点头，眼神变得缥缈，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不堪的记忆，说道：
“这些羽化会妖人突然出现在义庄，将学生绑了，说是要让学生做薪柴，好在有老师留下的那些字画护体，学生和他们周旋了一会儿，不过最后还是失手被捉，把学生送到了这焚尸炉里。”
“正逢三月同眸，那什么羽化圣女现身，说要登仙而去，用什么法阵开通幽冥之路，还说学生是天生神选，最好的薪柴。”
“这羽化圣女将自己的五脏剖出，就摆在焚尸炉中，她却一时不得死，反而搂抱学生，一同躺在那焚尸炉中，简直是不知廉耻！”
“随后这女子让教徒点燃了火焰，开启了什么登仙法阵，却没想到学生贴身还藏了最后一幅画，那祟力侵扰之下，反倒激发了老师的浩气字画。”
“那武将重楼冲出，一时为学生挡住了烈焰。”
“祟力混沌笼罩周围一切，都分不清是现世还是幽冥，学生也看不清太多，只看到虚无之中突然有一个无面邪神出现，将那羽化圣女捉去，那羽化圣女呼喊之下，周围的羽化教徒也纷纷燃烧……”
无面邪神！
柳云鹤双目一瞪，心中凛然，明白这就是关键所在。
无论是从演武场之中烧成灰烬的教徒尸体来看，还是从这义庄之中狼藉的现场来看，又或是那遍布整个苇子镇早就已经废掉的羽化法阵，这羽化圣女的登仙成神之路，显然是失败了。
而汇聚了如此多的力量，几乎已经叩响了仙门，却仍然失败，显然是有一个巨大的变数出现。
而且很可能就是另一名强大的邪神！
在赶来义庄的路上，柳云鹤就已经想到了数种可能，这反而是可能性最高的一种。
而李炎现在的话，就是拨开迷雾见到真相的关键！
当下急切问道：
“然后呢？那无面邪神是否与羽化圣女斗法？”
幽冥之中有很多扭曲而可怕的存在，那羽化圣女留下的气息远远不足以直接成神，显然是靠着法阵强行登阶，引来那些邪神的窥视，反而是正常的。
李炎摇摇头，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无面邪神实在强大，羽化圣女已经生出了双翼，身体更是绽放花蕾，如同仙君，却仍然不是那无面邪神的对手，甚至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说到这里，李炎突然打了个冷颤，仿佛想到了什么最为可怖的场景，接着说道：
“学生看到，那羽化圣女和一众教徒都上了一座祭坛，那无面邪神化身高达数十丈的怪物，就那么将那些羽化教徒当做花生米一样一个个吃光了，又将那羽化圣女捉住，像是啃番薯一样啃了个精光！”
他突然哈哈一笑，笑得整个人都有些抽搐，眼神中带着恐惧和癫狂，大喊道：
“吃光了！全吃光了！一点点啃光了！”
糟了！柳云鹤心中一惊，明白李炎这是看到那无面邪神之后，由于对方的位阶过高，再加上那场景实在是太过血腥恐怖，所以他几乎无法承受这段记忆。
很可能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神魂。
柳云鹤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一掌拍在李炎后心，催动体内浩然正气涌入，口中断喝一声道：
“莫再想了！醒来！”
李炎全身一震，猛然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冷颤，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向柳云鹤道：
“柳师，学生……学生失态了……我这是怎么了……”
柳云鹤摇摇头，自责地说道：
“不怪你，是为师不够仔细了，你以凡人之躯窥见神魔之态，能够保持理智没有疯癫，已经算是这天生神选之体的莫大好处，若是其他人看到你所说的场景，早就已经爆体而亡了，轻一点的，也要自挖双目变成一个彻底的疯子。”
柳云鹤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某些往事，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后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莫要再想了，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永远不要向第二个人提起，那无面邪神的存在，也万万不得向他人再透露。”
“邪神莫测，为师担心你说得多了，会沾染因果，万一真的引来那无面邪神，那就糟了。”
这些幽冥之中的存在，对于凡人来说是绝对的禁忌，甚至连幽冥都算是禁忌，提多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炎点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有余悸地说道：
“学生谨记。”
看样子老柳头儿是都信了，而且还帮他主动补足了情况背景，做了注释。
毕竟他说的话全都是真的，老柳也没问他那个无面邪神是不是他。
也不能算是骗人。
你就说有没有半句虚言吧。
随后向柳云鹤问道：
“柳师，若是有官府的人问起来，学生也要隐瞒么？”
柳云鹤微微一笑，说道：
“你是受了惊吓，所以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那什么无面邪神也不过是幻觉罢了，真实情况，是你被当做薪柴放入这法阵的阵眼之中，等到法阵启动，你偷偷展开了为师所赠的浩气字画，扰乱了这羽化法阵的运转，导致羽化圣女登仙失败。”
“这羽化圣女连同整个羽化会的教徒，都受到阵法的反噬，最终被幽冥吸干了气血精魄而亡。”
“若不是你潜藏其中，打断了这法阵仪式，不光是为师，这整个苇子镇上上下下几万人都要被献祭而死，那妖女修成邪神之后，我整个大齐都将生灵涂炭。”
“此事，你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李炎听得瞪大了眼睛，张张嘴说道：
“老师这……这不好吧……”
你这老登是真敢吹啊。
虽然你这么一扯反而接近了事实真相，不过也确实敢想敢扯，我一个当事人都觉得有些夸张了。
柳云鹤嘴角微扬，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为师说的，哪点不真？只不过隐去了一些事实罢了。”
随后面色一肃，接着说道：
“你涉世未深，不知道其中凶险。整个苇子镇几万人都差点被献祭，这已经是足以轰动整个大齐的大案！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交代，说不定这苇子镇都要被连根拔起，几万人当做邪祟烧了！至于真正说出真相，引出那无面邪神，那更要被当做祟地整个儿毁了。你以为那妖相不敢？”
“一个合适的交代，不是为了你我，而是为了救下这苇子镇的几万百姓！”
李炎微微点头，明白柳云鹤如果是一个贪图功名的人，自然就不会因为直言敢谏，从朝堂被贬到这清河县来。
至于朝廷为了所谓灭祟而滥杀无辜的事情，想想那胡州灭祟案，就明白柳云鹤说的一定是真的。
柳云鹤随后正色道：
“本官从来不是一个腐儒，否则早就被那些奸佞害死了，你以后也要明白，在这朝堂之上，要除奸佞，就要比奸佞还奸！”
“所以，这份功劳，你必须担下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苇子镇数万百姓的安危！”
第78章 宣正院缉拿羽化妖人！
“可是……”李炎先是现出犹豫之色，随后叹一口气，点头道：
“既然柳师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学生自然一力承担！”
又拱手正色道：
“学生也不是不知好歹的矫情之辈，这功劳学生担下之后，定然会有丰厚赏赐和名望，实在是贪天之功了，多谢老师厚爱！”
柳云鹤叹息一声，摆摆手说道：
“事情也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知你心性淳朴正直，这么做算是扭曲了你的本性，于我等修行之人，定然会让道心蒙尘，这件事上，为师还会补偿你……”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这救下苇子镇数万生民的功劳，带来名望和赏赐的同时，也会引起那些宵小的觊觎，那些藏在暗处的邪教报复就不消说了，单是这朝堂之上，就会有我仁心一派的政敌就此盯上了你，比之前要凶险得多。”
“不过你也放心，你为了这苇子镇百姓，为了这大齐黎民承下了这许多因果，为师哪怕拼却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原来你这属于仁心一派，这名听着可一般啊，有点像坚果巧克力派的名。
李炎点点头道：
“学生本身就根骨最劣灵感断绝难以修行，这什么道心于我也无用，再者，贪天之功，必承其重，这点觉悟学生还是有的。”
你就别废话了，发奖吧，等不及了。
听到这话，柳云鹤一喜，看向李炎的眼神之中俱是满意，点头道：
“好一个贪天之功必承其重，不愧是本官的学生！”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呼喊从义庄之外传来：
“李炎！李炎！好徒儿！你无事吧？”
随后就见一人身穿道袍、手持拂尘，健步如飞，从前厅奔了过来，正是真虚道长。
见到李炎之后，真虚道长立刻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确定李炎没出什么问题，这才长舒一口气，指着柳云鹤破口大骂道：
“你这穷酸腐儒！找的什么破地方？做的什么破计谋！？差点把老道的弟子给害死！若是炎儿真出了什么问题，老道跟你没完！”
柳云鹤虽然被真虚道长骂得心虚冒汗，此时仍然忍不住回嘴道：
“你这牛鼻子懂个屁！要不是本官的那些浩气字帖护住了李炎，他还能站在这里听你胡搅蛮缠？”
紧接着说道：
“正是靠着本官赠予的浩气字画，本官的学生李炎才打断了那羽化圣女的升仙仪式，剿灭了邪教，立下了大功，拯救了这苇子镇的数万生民！”
听到这话，真虚道长面露凛然之色，随后又猛地掐诀，就见满地飞灰之中，飞出一片灰烬，还原成了一张道门符箓，正是之前真虚道长送给李炎的那张护身符箓。
李炎都有些讶然，都忘了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时候发挥作用的了，想来应该是和那些浩气字帖一同护体，最后化为了灰烬。
真虚道长将手一挥，那团灰烬再次消散，他点点头道：
“护身符箓之上，有邪神气息……不错，不错，你这酸儒倒是想的好主意，老道的弟子李炎靠着老道赠予的护身符箓，打断了那羽化会的献祭仪式，立下大功，救了数万百姓……”
随后转头看向李炎道：
“好徒儿，此事只有你我和这穷酸三人知道，万万不可外传，想必这穷酸也已经让你知晓了其中利害。”
李炎心中凛然，明白真虚道长已经基本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却做出了和柳云鹤一样的选择。
这两人都是以天下苍生为念，性格脾气相投，也难怪能做多年的损友。
李炎立刻点头道：
“请真……师父放心，徒儿理会的。”
一旁的柳云鹤冷哼一声道：
“什么真师父？本官难道是假老师不成？他只是个记名师父！”
真虚道长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说道：
“酸的要命，快带老道的徒儿去吧，老道留下来念念清心咒，也给这义庄里面清清祟气。”
顺带把现场证据销毁一下，到时候就随便咱们怎么说了。
柳云鹤点点头，当下将一众捕快和义庄学徒们招了过来，将李炎的功劳简单讲了一下。
众人一听之下，纷纷唏嘘感叹，同时对李炎感激不已。
他们自然明白，那羽化会教徒将他们五花大绑之后，下一步定然就是献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