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问道:“你找到没有?”
“还没有呢。”
胡菲菲有些落寞,道,“咱们书院都是些小屁孩,乳臭未干,没有一个能入姑娘法眼的。等到我考上秀才举人,肯定会有更好的书生。”
他们说着未来,不知不觉间胡菲菲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地睡着了。
陈实见状,也缩到被窝里,不过片刻,便进入梦乡。
县试的日子终于到了。
此次县试的地点在县城里的文庙,供奉夫子的地方,这里靠墙的地方被分成一个又一个隔间,整个新乡县所有镇上乡里的私塾学子,悉数赶到文庙。单单县城里便有上百人,镇里的更多,几百号人,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汉,也到文庙参加县试。
第一场是文试。
陈实和文才书院的学子们被分散开来,进入不同的隔间,待到每个人落座之后,这才分发笔墨纸砚,免得他们作弊。
主考官便是傅磊生所说的田怀义,是个不苟言笑的青年官员,先祭夫子,再祭文昌,然后宣布正式开考。
“今日考题是,论,曾子有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田怀义宣罢考题,声音隆隆震动,道,“考场之上,禁止议论,禁止攀谈,禁止夹带小抄。祭明镜,查秋毫!”
只见有两个考官合力抬起一面巨大的明镜,一人多高,镜前一炷香,从一个个隔间前经过。
那炷香燃烧,香气飘向明镜,这镜子仿佛有灵,吸收了香火之气,散发出橘橙色光芒,很是柔和。
突然,两个考官顿住,向一旁的衙役丢个眼色。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来到那隔间,隔间里的学子惊恐莫名,尖叫一声,然而还是不由自主的挥笔如风,不断书写。
两个衙役冷笑,一把扯下那学子的黑帽子。
只见那学子的脑袋上坐着一只三四寸高的白毛老鼠,手持一支纤细的毛笔,面前支着一个画板,板上有纸。
这白毛老鼠聚精会神,正在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的正是考题的释义。
它写什么,那学子便写什么。
白毛老鼠见被人发现,急忙丢下毛笔便走,但哪里还来得及?被左边的衙役一把抓住。
另一个衙役将那学子扭送到主考官田怀义面前,田怀义瞥了那白毛老鼠一眼,冷笑道:“原来是知鼠。胆敢在我这里作弊,好大的胆子!拖下去,赏他十个大板!”
衙役们将那学子拖下去。
那两个考官依旧抬着明镜,继续照耀。
陈实坐在隔间中,兴奋莫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考题,朱秀才讲过不止一遍,正是我得心应手的考题!”
他下笔如有神,很快便将二百字的大论写完,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来自的书院,吹干了墨,便起身交卷。
此时,其他学子还在埋头书写,有的则在苦苦思索如何动笔,还没有交卷的。
田怀义见他第一个交卷,惊讶莫名,取来考卷,扫了一眼学院,笑道:“是我恩师的文才书院。恩师钻研学问,看来又有高徒。”
其他考官恭维道:“名师出高徒,否则当年岂能教出田大人这等才华横溢之人?”
田怀义阅读下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猛然合上考卷,长长吸了口气,定了定神。
“恩师门下,出反贼了么?”
他心中暗道,“不行,我得见一见恩师!兹事重大,若是砍头的话,说不定会连累恩师和我!”
陈实走出文庙,傅磊生正在外面等候,见到陈实出来,不由惊讶万分,连忙迎上。
“陈实,这么快就出来了?考得如何?”
陈实不无得意,笑道:“我熟读夫子经典,这次县试不过信手拈来。”
傅磊生正欲询问他写的是什么,突然一道嫣红霞光从天空中笔直照落下来,直直落入文庙之中,空气中传来扑鼻的异香。
“神降……是神降!”
傅磊生呆呆的看着这道霞光,突然惊呼一声,文庙里也传来几声惊呼,诸多考官也被霞光惊动,纷纷道:“真神潜降!是哪个学子得到真神潜降?”
听这声音,显然此次的神降极为了不得。
陈实心里也怦怦乱跳,注视着那道笔直的霞光。
空中的香气越来越浓,嗅之,令人飘飘欲仙。
神降,全称真神潜降。
神龛境的小修士,在修成神龛之后举行祭天大典,天外真神受香火之气,便会降下霞光,赐予神胎。
神胎入主神龛,修士便也正式踏入神胎境,有了冲击下一个境界,凝练金丹的可能。
不过,神降都是县试的祭祀之后才会出现,在大考之中,凭空出现神降,极为罕见。
“无须大祭,凭空神降,往往是天资横溢文运亨通之人!”
傅磊生喃喃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有人匆匆走来,欠身道:“傅先生,田大人有请。”
傅磊生闻言,连忙跟上那人,从文庙后门进入庙中,田怀义已经在后门处等候,见面顾不得寒暄,连忙道:“恩师,文才书院出大事了!反贼和天才,都出在文才书院了!”
傅磊生又惊又喜,连忙询问。
田怀义道:“真神潜降的也是文才书院的学子,名叫沈雨生。此子在文试中得真神眷顾,赐予神胎,如今还不知是什么品阶。但绝对不会低于二品!这是天才,恭喜恩师!至于反贼么……”
他取出陈实的卷子,交给傅磊生。
“请恩师过目。”
傅磊生扫了一眼,面色如土:“这是要送我去万魂幡上走一遭啊!”
田怀义连忙道:“恩师,怎么办?”
傅磊生咬牙道:“我替他写一份!无论如何,也不能连累书院!”
田怀义犹豫一下,道:“恩师替他写,他必中秀才,中了秀才,便会在秋季考举。到了省城考举,岂不是闹得更大?”
傅磊生飞速取出笔墨纸砚,道:“待他中秀才之后,我便将他踢出文才书院,等到考举之时,无论他惹出多大的祸,都与我文才书院无关了!”
田怀义压低嗓门吼道:“恩师,这是舞弊!”
“舞弊也比上万魂幡好!他的卷子交上去,说不得还要连累你!”
第93章 武试无双
说话之间,傅磊生便已经写好一篇八股文章,虽然也是二百余字,但是四平八稳,囊括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言短意赅,精湛无比,骈文华丽,朗朗上口。
田怀义赞了声妙,吹干墨迹,道:“县令刚死,如今新乡县没有县令,此次县试舞弊便容易很多。等到上头委任新县令时,这件事早就过去了,无人去查了。”
傅磊生道:“秀才而已,谁会来查?”
田怀义道:“还有沈雨生,文运昌隆,得真神眷顾,获得神胎,只怕会引来不少人的眼热。恩师要多加保护。他前途无量,县试无须再考,最低也是个举人。”
傅磊生点了点头,为难道:“到了秋季才是乡试,考中举人,才不用担心被人割去神胎。我们须得保护他到秋季才行。好在赵家倒了。”
田怀义闻言,也露出笑容:“好在赵家倒了。赵家若是不倒的话,沈师弟的神胎肯定不保!”
如今新乡县虽然还有些权势之家,但势力远不如赵家庞大。
而省城新巡抚还未就任,还在砍赵家的人头,至今尚未砍完,省城的世阀虽多,此刻也都惶恐不安,唯恐自身难保,恐怕也无暇来乡下挖神胎。
傅磊生想起往事,道:“当年我们县也出来一个无上神胎,超越了一品,叫做先天道胎,听说就被人挖去了。”
田怀义道:“我也知道此事。他与我同一批县试,在大考中真神潜降,当时我还在催动真气,试图放出一道法术,就听有人喧哗,说是一个乡下的小孩得到真神眷顾,赐予神胎。这件事很是轰动。后来听说,这个乡下孩子的神胎没有保住,死了。”
傅磊生叹了口气,道:“我也听说了此事。听闻那個孩子文试中,八股考了五十省第一,但凡读过他的策论的,没有不赞好的。他武考,也破了武考记录,他的法术释放范围,超越了子午斩邪剑的极限,达到三十六丈!在此之前,子午斩邪剑的最远记录,只是二十七丈!他硬生生把记录往前提了九丈!这个记录,至今无人能破。”
田怀义道:“恩师还记得当年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么?”
傅磊生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谁还记得?”
田怀义道:“当时几个考官就在我隔壁,我听到他们商议说,这孩子的先天道胎,可以卖个好价钱,西京那边肯定有人会出高价。说来也巧,那个得到先天道胎的人,名字也叫陈实。”
他扬了扬陈实的答卷,笑道:“与反贼师弟的名字一样。”
这个巧合让傅磊生也啧啧称奇,道:“那个陈实到底是何等逆天的资质,才能得到先天道胎?如今这个陈实,能有他一半的才华都是我文才书院烧高香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突然又停下脚步。
“怀义,你一定要保护好沈雨生,就像当年我保护你一样!”
傅磊生声音严厉,“贫贱人家难出贵子,出了也保不住。这世道就是如此,只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一保,否则便真的没有希望了!”
田怀义面色肃然,躬身道:“恩师放心,怀义一定全力以赴,保沈师弟的安全!”
此次神降引起的震动不小,田怀义下令,任何人也不得对外透露沈雨生的名字,也不得透露神胎的品级。
然而到了下午,几乎整个新乡县都知道有一个叫沈雨生的孩子,文试中得到真神潜降,赐予神胎,是第一品的神胎,唤作文昌玄胎,与紫玉神胎齐名。
此事让田怀义怒不可遏,将考官召集起来,训斥一番,喝问到底是谁走漏消息,但无人承认。
虽然明知是自己人走漏消息,但他也没有证据,只好先将此事压下来。
第二天便是武试大考,考试的地方在城外的武备场。
武考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在没有神胎的状态下,学子凝聚真气,化作剑气,击穿十丈之外悬挂的草席便算是通过考验。
不过,需要施展六种剑气。
陈实、胡菲菲等文才书院学子来到考场,各自准备,武考外面人头攒动,不少学子的亲人前来观看,也有私塾先生。
武考很难舞弊,因此宽松很多,不介意外人围观。
武备场上,能够完整释放出六式剑气的学子只占了三成,能释放到十丈之外的,数量更少。
大部分人六式剑气都难以完成,至于释放到十丈之外,还能保持准头,那就更为难得了。很多人虽然击中草席,但往往是别人行列里的草席。
陈实见状,放下心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胡乱学的子午斩邪剑无法过关,肯定不那么标准,但现在看来,还是比大多数学子好很多。
“我武试肯定拿不到特别好的成绩,但只要文试考得足够好,还是可以轻松考中秀才!”
很快便轮到胡菲菲,狐媚子实力了得,刺、斩、抹、挑、云、劈,六式完成的极为完美,剑诀,手势,身段,无可挑剔,又兼具优美。
她的剑气释放,破空声极响,声音刚刚发出,十丈外的草席便被击穿!
第一排草席后方还有其他草席,每隔一丈悬挂一面,不过大部分学子的剑气无法破开更多草席,这些草席上没有多少剑痕。
胡菲菲的剑气连续破开十七面草席,这才威力耗尽。
田怀义与一众考官惊讶莫名,纷纷向她看来。
此等威力的剑气,就算是神胎境也未必能施展出来,已经接近子午斩邪剑的威力极限!
“文才书院,才子辈出。”
一位考官拈着胡须笑道,“恭喜田大人了。”
田怀义笑道:“恩师教导有方,与田某何干?”
他向场中望去,只见陈实来到草席前方,跃跃欲试。
田怀义远远眺望,很快便发现陈实的基础有些不扎实,这些都是评分的要点,显然陈实没有专门训练过。
“子午斩邪剑的起手式不对,姿势也有点不对,剑诀似是而非,身段不够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