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 第279节

  符神天机打量陈实,道:“你不是陈棠,你比他年轻。你是棺材里的小十。你活了?”

  陈实连连点头。

  符神天机像是清醒过来,用手臂的断骨撑起身体,低头看了看:“我的屁股呢?我的腿呢?”

  他双目泛红,抬头看着陈实:“小五,原来是你!还我屁股!你们快走,我挡住小五!”

  陈实连忙大声道:“我不是小五!我是陈实!棺材里的小十!”

  符神天机眼中红光散去,疑惑道:“你是棺材里的小十……不对,你是陈棠。陈棠,你爹想你回家。”

  陈实眨眨眼睛,这尊符神天机的脑袋,好像被打坏了。

  “符神天机,吸收月光精华可以加速恢复,难道是月光影响了他的思维意识……对了,造物宝鉴上还说,控制符神天机极难,稍微不慎,便会被符神天机所控制,变成对方的傀儡!莫非符神天机被月光邪化,反噬主人?”

  陈实想到这里,脑后小庙浮现,迎着符神天机照了照,符神天机消失,出现在小庙里。

  “他若是能吸收华夏神洲的月光,是不是就不会被邪化,也不会疯疯癫癫了?”

  如今小庙正是白天,阳光洒下。

  陈实担心他会在庙里撒野,连忙意识进入庙中,只见符神天机用几条断臂撑起身躯,正在四下打量。

  “大头女人。”

  符神天机向神龛中的石矶娘娘道,“原来是你。我记得了,我和主人把小五镇压在你面前。我们盗用你的力量,封印小五。你何时出来的?见到我屁股了么?”

  石矶娘娘见到符神天机,怒从心头起,抬手便要将他镇压。

  陈实连忙止住,道:“娘娘息怒。他已经受到惩罚了。”

  石矶娘娘怒道:“就是这些怪东西,和一个老头,窃取我的力量!否则妾身也不至于这么久没有恢复实力!”

  “那老头是我爷爷。”陈实道。

  石矶娘娘怒气顿消,笑道:“虎孙无犬爷,上使大人的爷爷,自然也是了得。”

  陈实道:“我把天机放在这里养着,你看好他,不要让他跑出去。他大抵是疯了。你们要和平相处。”

  石矶娘娘瞥了符神天机一眼,虽然很想弄死他,但还是忍耐下来。

  陈实安顿好符神天机,立刻收回意识,搀扶孙宜生。

  孙宜生双手还在颤抖,道:“我腰上挂着的布袋里有生肌丸,劳烦陈少爷帮我敷上。”

  陈实连忙翻找,寻到生肌丸,用水和蜜融化,涂抹在他的双手上。

  至于元神上的伤,生肌丸就无可奈何了。

  孙宜生元神传来剧痛,却一声不吭,只是疼得满头是汗。

  陈实没有遇到过这种伤,不知该如何治疗,束手无策。

  孙宜生忍着痛,黯然道:“元神伤势,多是魂魄受损,良药难寻……”

  陈实眼睛一亮,道:“那么,岂不是可以用羊角天灵灯医治?正好,咱们俩都可以在灯焰里烤火!对了,孙大人,我见你元神道场已成,你到底是什么修为境界?”

  孙宜生道:“炼虚境巅峰。”

  陈实吓了一跳,炼虚境在世家中,已经可以外派,做一省的巡抚了!

  孙宜生显然不是世家出身,怎么有这么高的境界?

  孙宜生道:“下官与陈棠大人是同窗,也是新乡人,一起上学,科举。承蒙他提拔和栽培,传授我许多功法绝技,我才有如今成就。”

  陈实沉默片刻,道:“陈棠是什么修为境界?他在西京做什么?”

  孙宜生道:“他如今在户部做右侍郎,负责广惠库和广积库。至于修为境界,当年我与他一起赴京赶考,修为境界相差不多。后来我便不知他的深浅了。”

第258章 泥腿子书生

  第258章 泥腿子书生

  驿所的差役又跑过来嚷嚷,让他们赔驿所的损失。

  孙宜生虽在西京为官,但官职不大,只是户部下辖的广惠库的大使,正九品的小官,没什么权力。就算有权力,驿所是地方上的,从属地方县,归县衙管,西京的官管不到这里,弄坏东西就得赔钱。

  孙宜生身上没有多少钱,此次回新乡,他并非单纯来接陈实进京,而是他回乡过年,带着陈实只是顺路,因此陈棠也没有给他多少钱。

  陈实身上也没有多少银子,钱都给了账房邵景。他去青州扳倒万家,万家的确有很多钱,但都被劫富济贫了,自己没有留下多少,反倒搭进去不少银钱。

  无可奈何之下,孙宜生只好把马车抵押给驿所,驿所的差役这才罢休。

  原本随车的还有几个锦衣卫,如今钱赔光了,锦衣卫也雇不起了,孙宜生厚着脸皮,遣散他们。

  他心中有些焦躁不安:“陈棠大人请我来保护公子进京,如今丢了马车不说,钱也没了,我也受了重伤,这一路上,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陈棠虽说让他在遇险时,抛下陈实自己安全返回西京,但他却从未这般考虑过。

  他与陈棠是同乡,受陈棠恩惠极多,深知感恩,别说陈实是陈棠之子,就算是外人,只要陈棠说保护他来西京,他也会拼命保送陈实去西京!

  第二天,孙宜生坐在木车里,木车里还有陈实、胡菲菲和囡囡,再加上几人的衣物,便有些拥挤。

  胡菲菲抱着囡囡,囡囡盯着围在羊角天灵灯旁烤火的两人元神和元婴,觉得很是好玩。

  羊角天灵灯乃阴间的一大重宝,乃马面阴差中的首领之物。此宝的灯焰是在人偶的天灵盖上,灯焰看似不大,但是陈实六七寸的元婴,孙宜生十丈元神,进入灯焰中都觉得灯焰很是宽敞,足以容纳他们。

  陈实看书受伤,伤势要比孙宜生轻很多,因此大半时间让孙宜生抱着羊角天灵灯烤火。

  木车有点挤,陈实找了块木头,雕刻一座院子,比送给李天青的那座庭院要简陋许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也有亭台楼阁,假山鱼池。

  胡菲菲、囡囡和黑锅嫌弃路途枯燥,躲到小院里,路过悬岩县的时候,狗子去集市上买了很多家具,桌椅板凳妆台床柜,应有尽有,命人送来,然后搬到庭院里。

  又买了些锅碗瓢盆,粮油米面盐酱醋,把厨房也规整好。

  没多久,又有人撵来一群鸡鸭鹅,被黑锅放养在院子里。

  黑锅付了钞,来人感恩戴德的回去了。

  孙宜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道:“狗子哪来的钱?”

  陈实道:“我给它的,没想到它没花完。”

  以前陈实有钱的时候,给黑锅几张银票,让它自己购置些东西。没想到黑锅竟然省着花,现在陈实没钱了,反倒要仰仗它的那点儿积蓄。

  孙宜生向这座小小的庭院里看去,只见黑锅和囡囡戴着叆叇躺在新购置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木车有些摇晃,小女孩和狗身子也有些摇晃,但很舒适。

  至于胡菲菲,则在厨房忙着炒菜做饭。

  袅袅炊烟,从一尺见方的小巧庭院中升起。

  孙宜生羡慕非常,恨不得自己也躲进去疗伤。

  不过他毕竟还要负责陈实安危,岂能躲在小庭院里享福?

  “陈少爷现在有功名了,是否安排了官职?”孙宜生询问道。

  陈实摇头道:“没有。我这个解元来历不正,是拱州科举被耽误了,稀里糊涂就中了解元。朝廷没有安排官职,也是正常。”

  孙宜生听陈棠提过此事,道:“拱州的事情怪不得你,朝廷没有给你安排官职,并非因为拱州,多半是因为把你放在拱州或者新乡,他们都不放心。你在西京为官,他们才放心。”

  他说到这里,自觉这个话题不适合,连忙转变话题,笑道:“下官与陈棠大人当年考举之后,打算进京赶考,走的不是如今这条五湖线,而是拱州那条线。我们俩打算在拱州歇息几日,但还未落脚,就被偷光了盘缠。”

  陈实不觉生出惺惺相惜之意,道:“你们有没有被卖到农庄里去?”

  孙宜生惊骇道:“你怎么知道?我和陈棠大人,的确被一个新乡口音的老乡,卖到城外的农庄去了!”

  陈实原本想说我有个朋友,怎奈小庭院里传来胡菲菲的笑声:“因为他也被卖了!”

  孙宜生顿觉亲近,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走拱州线路,要更近一些,走五湖线路则要翻越三大山脉,多花费几天时间。但很多人都在拱州吃过亏,所以宁愿走远路,也要绕过拱州。”孙宜生道。

  官家驿道上,车马和赴京赶考的书生渐渐多了,时不时就可以遇到一些。

  有钱有势的书生会乘坐车马,穷苦人家的书生就背着书箱。

  不过,此行很是危险,哪怕走驿道,也难免会遇到邪祟,因此步行的书生往往三五成群,相互有个照应。

  他们有的二三十岁,有的已经四五十岁,还有人白发耄耋,垂垂老矣,也在赶赴西京。

  “这些步行进京赶考的,要连续不停走三个多月,但能活着走到京城的,也就四五成。”孙宜生道。

  陈实看着那些风尘仆仆的书生,男男女女都有,有些人的脸膛被晒得黑红,脸上挂着汗珠,还有汗珠蒸发留下的白色盐渍,道:“既然此行如此危险,为何还要赴京?”

  “因为可以改变命运。”

  孙宜生淡淡道,“倘若能考上进士,朝廷会给一口皇粮,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也足以养家糊口光耀门楣。就算考不中进士,也可以谋个好出身。毕竟是天子脚下,机会多的是。”

  他当年就是赴京赶考的芸芸书生中的一员,对此感悟颇深。

  路上行人渐多,木车不觉放慢速度,陈实看着木车越过一批又一批进京赶考的书生,他们行走在驿道上,像是蚂蚁,向着同一个方向不知疲倦的走去!

  他心中生出一种深深的震撼感,是对人力渺小的震撼,是对人心不屈的震撼,也是为众人的意志所震撼。

  “改变命运……改变命运!”

  “命运,真的可以改变吗?”

  “西京,真的可以改变我们这些书生的命运吗?”

  他带着深深的疑问,随着木车越行越远。

  前方,崇山峻岭,一座座大湖靠着山峦,道路崎岖,从邪祟遍地的山湖之间穿过。

  木车的速度比官府制式马车要快很多,过了几日,他们便来到大西湖的南端,风城。

  风城是五大湖区域最大的城市,同样也是西牛新洲东部各省的书生最后的修整地。

  过了风城,便是一马平川的荒原,向西数万里,大多数地方荒无人烟,邪祟遍地,神出鬼没。

  这片荒原上虽然也有很多省,但是人族的力量式微,驿道年久失修,驿所也少得可怜。

  因此在风城必须先休息好,再采购足够多的物资,备好食物和水,以及符箓符兵,甚至雇佣更多的锦衣卫,才能上路。

  陈实钱也不多了,索性在风城逗留一日,干起老买卖,画符卖钱,赚了几两银子,凑够盘缠。

  孙宜生见状,羞愧万分,心道:“我若是贪一点儿,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窘迫。”

  他是广惠库大使,掌管朝廷钱钞出入,每日经手的银票多达几十万两,但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就算他抽一张两张,也无人会发现。

  但孙宜生跟着陈棠二十多年,养出跟陈棠一样的性格,不是自己应得的钱,一分不碰。他为官多年,至今还是个九品官,俸禄也只是够养家糊口。

  他们收拾妥当后,与一批同样是出身官宦之家的举人一起离开风城。

  这些人也有官差保护,往往出身名门,鲜衣怒马。

  众人都是住在同一个驿所,官员之间善于交流,孙宜生也很快与他们熟络开来。

  众人听闻他是来自户部,负责迎接右侍郎陈棠之子进京赶考,都是颇为敬重。

  陈实和孙宜生病恹恹的,抱着一盏铜灯烤火,其他举人见他二人有伤,各自惊讶。

  木车旁边是周家的车马,周家此次进京赶考的有两人,一男一女,女子名叫周倩影,二十许岁,喜欢男装,不喜欢坐在马车里,而是骑着马,一边走,一边看着陈实的元婴,赞道:“小弟弟,你的元婴真大!是被风吹的么?”

  陈实坐在车里,还有些畏惧风寒,老老实实道:“看书看的。”

  周倩影疑惑:“看书怎么会受伤?”

  陈实道:“消耗心神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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