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门的盈余,你们先留着,如今还没有到用钱的时候。”陈实道。
司徒温迟疑一下,道:“我来时,红娘会的薛姨娘说已经打听到先生的老家,准备去铲平黄坡村。”
陈实扬了扬眉头,似笑非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薛姨娘的手段,还是太慢了。司徒门主,薛姨娘的红娘会,是做什么的?”
司徒温道:“红娘会就是给男女说媒牵线的,分为两种,一种是红娘,一种是媒婆。”
陈实诧异:“红娘与媒婆,不是一样的么?”
司徒温摇头道:“不一样。媒婆主打的是说媒,打听到谁家姑娘到了出阁的年龄,便会与人说亲,介绍男子。
“这里头也有规矩,若是姑娘家里给的钱多,便说与正经人家。若是给的钱少,或者没能让媒婆满意,便说与有钱人家做妾,或者在背后说女子不检点,是破鞋之类。
“又或者有钱有权人家看中哪个女子,便让媒婆登门提亲,就算姑娘家不愿意,媒婆也总有法子使她愿意。因此,也是个赚钱的买卖。”
陈实询问道:“红娘呢?”
司徒温笑道:“公子看过西厢记没?西厢记中,红娘是相国府的婢女,小姐崔莺莺的丫鬟,靠着给张生牵针引线,成全了崔莺莺与张生的好事。红娘便是做给男女牵针引线的活儿。”
陈实思索道:“这倒是好事。”
司徒温摇头笑道:“有时候是好事。但有时候就未必。比如说,我若是看中了薛姨娘,薛姨娘已经嫁人,是有夫之妇,我想跟薛姨娘快活,就需要找红娘会的红娘,为我俩牵针引线。”
陈实扬眉:“如何穿针引线?”
司徒温道:“红娘会接近薛姨娘,与她成为姐妹,在她面前百般夸赞我,制造各种我与薛姨娘亲近的机会。如此一来二去,我们便滚上了床。正常红娘,没多少钱赚,这种才是来大钱的活儿。”
陈实瞪大眼睛,失声道:“还可以这样?”
司徒温道:“红娘会每年给公子的盈余,多达十万两。红娘会的生意在浴都不是最好的,在西京才是最好的。薛姨娘也不过是红娘会在浴都的香主而已,红娘会的会长,听闻是西京的大人物,与公子走得很近。似我这般人物,只能仰望。”
他笑道:“有些大人物的把柄,往往因此落在红娘会的手里。红娘会便可以为公子积累很多人脉。不过,薛姨娘虽然只是香主,但修炼了七转七变舞天功,相传是公子所传,极为厉害,与我不相伯仲。”
陈实轻轻点头,司徒温的实力极为强横,若是正面碰撞,他多半不是司徒温的对手。
不过,七转七变舞天功他在真王墓碑林中见到过,名叫神洲七转七变舞天经,不知道是否是同一门功法。
陈实没有特意记忆这门功法,此刻略略回忆一下,只能记下七八成。
司徒温道:“薛姨娘除了联络我之外,还联络了快活林。快活林是赌场,也是公子产业。快活林的当家名叫杜神手,修炼的是寂照神变诀,也是公子所传,极为厉害。”
“寂照神变诀?”
陈实心中微动,他倒是在碑林中见到过一门名叫《寂照神变三摩地经》的功法,不知道与公子的寂照神变诀相比,哪个厉害。
司徒温道:“薛姨娘还邀请了鸣凤阁的裘掌柜,裘掌柜修炼的是雷霆体用诀,刚猛霸道,甚至比我的法术还要刚猛许多!”
陈实思索,雷霆体用诀,他在碑林中也见到过。
不知道裘掌柜的雷霆体用诀,比他的雷霆体用诀如何。
陈实笑道:“他们打算去黄坡村杀我?”
司徒温道:“我用偃师监控他们,他们还在各自总坛,未曾动身。”
陈实求教道:“红娘会的香坛在何处?还有快活林,鸣凤阁,又是怎么走?还请司徒门主告知道路。”
司徒温起身道:“我引领你去。”
陈实摇头:“你去拱州红山堂,避避风头。浴都,只怕有大事发生。”
他站起身来,舒展一下筋骨,似笑非笑道:“他们想去黄坡村?夫子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他们对夫子的体悟,还远远不够!”
司徒温闻言,心中钦佩万分:“不愧是先生,说话一套一套的!”
他连忙道:“我让偃师给先生引路!”
司徒温正欲离开,突然想起一事,道:“先生,既然是天庭组织,那么我总不能以先生来代称阁下。总得有个响亮的名号,否则名不正言不顺。”
陈实思索片刻,道:“公子这个名号被人用了,我羞于用这个名号……”
司徒温试探道:“要不,先生就用真王做代号吧?”
“代号:真王?!”
陈实欣喜道,“这个名号响亮!好,就用真王!”
司徒温兴奋莫名,觉得更有干劲了:“真王果然有谋反之志!我没有跟错人!不像公子,造反还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儿!”
陈实心怀激荡。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比夫子还要老的老子说,知道敌人远在千里之外,也要立刻赶过去将他击毙!更何况,薛姨娘他们就在城里!”
——中秋节,祝大家阖家团员,幸福快乐!!
第212章 明月,长桥,运河
2024-10-04
红娘会的薛姨娘是个风骚的女人。
无论任何人,看到薛姨娘的第一眼,都会认为她是个风骚的女人。
包括她自己。
她的气质与胭脂巷的大娘不同,大娘要在客人面前表现出女子的娇媚,仙子的出尘和肉欲。
而薛姨娘则是要在踏入女方或男方家的门槛的那一刻,便立刻施展浑身解数,嘴上说着,身体还要运用各种肢体语言,拉近与每一个人的关系,然后才好说媒提亲。
做红娘也是如此。
这是一个技术活儿,而风骚是最简洁最方便的方法。
风骚入骨,让女人也不讨厌,男人也很喜欢,随时掌握场面,让每一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听着自己嘴里的话,目光跟着她的手势,或者她扭动的腰肢,或者敞开的衣领。
她的小动作很多,令每一个人都觉得,她没有冷落自己。
这是历练出来的本事。
陈实犯下胭脂巷的案子,惹得公子很是震怒,薛姨娘是其中最忙碌的。
她擅长联络不同的势力,于是便东奔西走,一面联络快活林的当家的杜神手,又去鸣凤阁见裘掌柜,还往鲁班门跑,打算见一见司徒温,怎料司徒温已经去找陈实寻仇,不在家。
但好在她跑去寻找郑王府的时候,见到了司徒温。
她从郑王府出来时,天色已晚,还未来得及吃饭,便立刻赶往胭脂巷。
到了胭脂巷,正是胭脂巷最热闹的时候。
胭脂巷的大娘和诸多老妪虽然死了,但胭脂巷中还有几个修成内丹的好手,她此行的目的,便是联络胭脂巷这几个好手,一起去新乡为大娘报仇!
她八面玲珑,把各方势力整合起来,约定明日在浴都城外的香山亭会合,共赴新乡乾阳山。
薛姨娘带着这几个胭脂巷的女子,快步向怡秀园方向走去,边走边笑,道:“曼玲,楚楚,丽珍,你们无须为大娘的事情烦忧。有姨娘在,一定会给你们主持公道!我们去新乡,以他村里人性命相要挟,陈实一定会现身!”
她身后,胭脂巷的三个女子衣着华贵,打扮的楚楚动人,为首叫曼玲的道:“但凭姨娘做主。”
怡秀园是红娘会的香坛,距离胭脂巷颇远,一路上只见行人渐渐越来越少。
胭脂巷是彻夜狂欢的销金窟,而其他地方的人们却已经早早的睡了,毕竟明天还要起来干活。
打更的梆梆声传来,已是深夜子时。
浴都城中有一条运河穿城而过,中央有一道桥,名叫醒狮桥,因为桥上有大大小小九十九个石狮子而得名。
桥长近二十丈,宽三丈有余,有五个桥拱,常有船从桥洞中穿过,往往是上游来自横公山的矿船和客船。
四人经过醒狮桥,薛姨娘有些饿得慌,忽然闻到一股面香味儿,循着味道看去,只见桥头昏黄的灯光下,有一个面摊正在营业。
面摊上挂着一个灯笼,照不太亮。
摊主是一对老夫妻,男的揉面扯面,女的荡着面汤,冒着腾腾白雾。
旁边是和好的面,用笼布盖着醒面。
摊位上有两个客人,其中一人呼噜呼噜的吸着面,应该有些烫,嘶嘶吹气。
另一人戴着斗笠,百无聊赖的等着,一手抓着一根筷子,两根筷子蹭来蹭去,嗤嗤作响,应该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面摊旁边还趴着一条狗,乌漆嘛黑,不知是不是摊主家的狗,脑袋转了半圈塞到怀里,懒洋洋的。
午夜过桥的人,往往是去城东花天酒地,玩了半宿便有些饿,会在桥上吃一碗面,暖暖肠胃,才好回家歇息。
如今虽是子时,刚到下半夜,面摊人还不多。
再过一个时辰,喝花酒归来的人便会来到这里,生意也会好起来。
薛姨娘忙了一天,也有些饿了,于是走过去,笑道:“你们饿不饿?我是饿了。”
曼玲笑道:“我也有些饿了。”
薛姨娘找个靠近灯光的地方坐下,道:“老丈,四碗面,要快!”
“好嘞!”
摊主应了一声,道,“您前面还有一碗,马上就好!”
薛姨娘不以为意,看向那个斗笠客人,只见那客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筷子,拿着四根筷子,擦擦的蹭来蹭去。
薛姨娘微微一怔,眯了眯眼睛,又看向另一个低头吃面的客人,那客人低头吃面,但脚底下却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
薛姨娘看去,只见那客人吃的面,竟从肚子里漏了出来!
这一幕,让她只觉一股凉意顺着尾巴骨往上爬,寒毛都竖了起来。
“闹鬼了?”
薛姨娘心中一惊,急忙看向摊主,只见那在和面揉面的摊主五官僵硬,笑容有些扭曲,赫然是一个木偶,涂画上人的五官和表情!
她急忙看向另一个女摊主,也是一个木偶!
“鲁班门的偃师术!司徒木匠的偃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薛姨娘心知不妙,正欲有所动作,突然另一个桌子上的那个客人依旧像是坐在凳子上,但两条大腿发力,足下移动,身形奇快无比,鬼魅般绕过面摊桌子!
那种步态极为奇特,一条腿半蹲,一条腿半跪,在地上行走,走动时像是鸭子走路,但移动极为迅猛,灵动,薛姨娘眼前一晃,那人便围绕她们所在的桌子走了一周!
薛姨娘临危不乱,察觉到杀机袭来,立刻翻手挡在面前,鼓荡修为!
“嗤!”
她的手心刺痛,一根筷子贯穿她的掌心,险些刺入她的眉心!
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她的身躯向后撞去,薛姨娘依旧保持坐在凳子上的姿态,身体已经撞破醒狮桥的栏杆,向水面斜斜落去!
她离开桥面的一瞬间,双腿伸展,待到双腿完全施展出来,已然落在水面上。
那根筷子带来的巨大力量压迫着她的身躯,沿着运河河面向后滑行,水面哗啦裂开,身侧两道雪白的浪花飞起,溅上空中。
她面色微沉,仅凭这根筷子传来的力量,她便知道曼玲、楚楚等三人已经死了。
因为这三人的修为只是金丹境,连她这等元婴境圆满的人物,都抵挡不住这根筷子,被刺穿手心,险些被刺穿脑袋,曼玲三人更加挡不住!
她向后滑去的同时,七转七变舞天功已然施展。
她的脑后浮现神龛神胎,元婴在神胎掌上作舞,同时周围神力激荡,显现七尊天女,身着九色衣,背生天翅,长袖飘带,善舞,舞姿曼妙灵动,不似人间气象,仿佛天上的神女降临。
但即便是飞舞的飘带,也蕴藏着莫大的威力。
飘带飞舞之时,大浪翻涌,水面时而暴涨,时而可见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