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 第13节

  仅凭河中捞骨,他便可以断定,陈实必是李家营地杀死九位修士的真凶!

  水面哗啦作响,陈实又从淤泥里挖出另一具骨骸,那是另一个溺死在河中的孩子的尸骨。

  他将这具骨骸送上岸,又转头扎入水中。

  又过去了一刻钟,陈实再度出了水面,怀中抱着另一具骨骸。

  第三个溺死在河中的孩童的尸骨,也被他寻到了。

  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河边聚集了很多人,有村民的议论声,有亲人的哭声。

  水面上,两个水鬼孩童看到自己的亲人,又哭又笑,向陈实连连作揖,磕头。

  水鬼孩童的亲人也向陈实磕头,陈实却慌忙带着黑锅跑开了。

  前年的这个时节,天气炎热,孩子们都喜欢在清凉的河水中泡澡游泳,那个叫玉栓的孩子游到了深水区,脚抽筋,费力的在水面上下扑腾。

  其他人不敢救,另外两个孩子见了,奋力的游过去。其中一个孩子被慌乱的玉栓死死抱住,挣扎不得,与玉栓一起沉入水中。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想要救起他俩,自己却力气耗尽,没能游上来。

  他们变成了三个水鬼。

  陈实经常被这三个水鬼孩童骚扰,甚至差点被他们淹死。他能够看见鬼神,看到三个水鬼孩童经常围绕着一个地方打转,便猜测是他们的尸骨所在。

  此次见到邻村的妇人哭得心酸,陈实才动了寻到他们的尸骨的心思。

  “爷爷还在等我吃饭。”陈实回头,看着岸边哭得死去活来的人们,心道。

  诸葛剑远远看着这一幕,天眼符的神力已经耗尽,他的视野再度恢复正常。

  “你们在这里等候,不用跟过来。”

  他纵身下马,吩咐一句,快步向陈实走去。

  “小兄弟好身手!”

  诸葛剑来到陈实身边,与他并肩而行。诸葛剑身材魁梧高大,陈实却是十来岁,身材矮小。

  一大一小,相映成趣。

  陈实眨眨眼睛,疑惑道:“大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诸葛剑目视前方,淡淡道:“你的气息悠长,能够在水下潜游,挖淤泥中的尸骨同时还要应付两个水鬼的情况下,你还能坚持一刻钟。你必是炼体的高手!你的五脏六腑,如钢似铁,你的手脚在气血运行时,可以像利器和重器一般,开颅裂脑。你杀人,一丈之内,一息之内,来去快如雷霆,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陈实骇然,咯咯笑道:“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是个小孩子!”

  诸葛剑目光落在黑锅身上,道:“符师取血,用的都是黑狗,这条黑狗看起来不错,全身黑亮,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杂毛。听说这种狗的血,阳气最重,鬼神惊惧。这条狗一定会得符师喜欢。”

  黑锅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尾巴。

  陈实笑道:“我家的狗子叫黑锅,长得像锅底的灰一样。不过我可不会卖黑锅。”

  诸葛剑继续道:“说来也巧,四天前李箫鼎李公子死在乾阳山中,杀他的那个人身边也有一条黑狗。此人是一个符师,身材不高,应该和小兄弟差不多的身高。”

  陈实暗暗警觉。

  诸葛剑来意不善,此次来定是察觉到他就是凶手,所以才有此试探。

  “现在他距离我很近,在一丈距离。”

  陈实压下心头涌动的杀意,心道,“我若是在此时出手……”

  诸葛剑继续道:“这个符师虽然矮小,但身体极强,他一步可以跨出丈余距离,发出致命一击,因此只要恰恰处在他的攻击距离之外,他便无可奈何。”

  他还未说完,突然身形一纵,恰恰落在陈实丈外的距离。

  接着,诸葛剑一步跨出,跨入丈内距离。

  他这一退一进,陈实的气机顿时被引动,体内气血运行,发出莽咕莽咕的冲击声,像是有巨大的蛤蟆在他腹中鸣叫!

  陈实毛骨悚然:“这个典史,好生厉害!”

  诸葛剑的这一退一进,看似没有目的,实则是想引动陈实的杀机。

  他用语言将陈实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退步时,引动陈实气机,再进一步踏入陈实攻击范围。倘若陈实就是那个凶手,肯定会在紧张之下,引起气机感应,体内的真气或者气血都会因此被带动!

  陈实就是这样落入他的圈套,被引动了气血,露出了马脚!

  陈实正欲不管不顾动手杀人,却在此时诸葛剑后退一步,恰恰退出一丈距离。

  这个距离让陈实极为难受,倘若自己发起攻击,诸葛剑势必已经备好法术,上前就是送死。

  若是逃走,自己只怕也逃不出三眼火铳的攻击距离。

  诸葛剑淡淡道:“我这杆三眼火铳里面装着一两半的黑火药,一两的霹雳子,百步之内,例无虚发。霹雳子炸响,迸发雷霆,可轰碎修士神胎。同时火铳又是大锤,我自幼修行十八路锤法,有个绰号,叫做碎颅霹雳手。近战之下,碎人头脑,便如同碎豆腐一样简单。火铳另一端是枪头,实不相瞒,在下还练习过枪术。”

  陈实闷哼一声。

  打,打不过。

  跑,跑不掉。

  他的确没有一点胜算。

  诸葛剑转身,向着衙役的大部队走去,声音传来:“所以小兄弟,今后再犯事的时候一定不要留下蛛丝马迹,不要再落到我的手里!”

  陈实怔住,连忙道:“你不抓我回去?”

  诸葛剑停步,回头,笑道:“抓你回去?做什么?送你去杀头?你能不计较水鬼要溺死你,反而救他们骸骨,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意思。何况,李箫鼎本身该死。我是典史,负责破案的,符师杀人的案子我已经破了。至于抓不抓人,与我无关。”

  陈实疑惑道:“放了我,你怎么办?”

  诸葛剑挥手,转身离去:“不用担心我,凭我的本事,就算在水牛县衙混不下去,也可以在其他地方混得风生水起,说不定更有前途!”

第15章 救救孩子

  诸葛剑返回水牛县,整理案头文书,他在水牛县并不如意,早已准备辞去典史一职,但是作为典史,他想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让自己的继任者接手时,能够顺利掌握水牛县的事务。

  “大人,黄坡村附近发生的事情,以及符师陈寅都的生平过往,属下都打听好了,整理了文书。”

  一个衙役快步走入书房,献上文书,道,“大人,黄坡村是新乡县的辖地,不归咱们水牛县管。插手新乡县的事情,容易节外生枝。”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诸葛剑挥了挥手,又想起一事,道,“此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哪怕县丞过问,也不能说。”

  那衙役退下。

  诸葛剑打开文书阅读,渐渐地皱紧眉头,而且眉头越皱越紧,像是两根绳子锁扣在一起,形成一个打不开的结。

  “这个小小的黄坡村,附近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失踪了这么多高手?”

  他倒抽一口凉气,黄坡村附近发生的每一件事,倘若发生在水牛县,都可以说是了不得的大案!

  单单是失踪案,便多达十多起,而且失踪的人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泉州李显,丹江贺清河,赵家二小姐,林家林飞霜,元婴境萧竹……”

  诸葛剑头皮发麻,这些人,多是最近两年失踪的人物。

  “传闻乾阳山中有真王墓,这些人多是被真王墓吸引而来,意图探秘寻宝,结果失踪在乾阳山中。探秘寻宝,本来就死人极多,尤其是真王墓,只怕更是危险重重。因此还不算太奇怪。唯一的问题是,从前没有消失这么多人,为何最近两年消失了这么多?”

  诸葛剑目光闪动。

  “最近两年失踪了这么多人,说明黄坡村一带多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把来到此地的高手统统干掉!这個人,会不会是符师陈寅都?其人真的有如此实力,杀掉这么多高手?他的目的,莫非是独占真王墓的财富?”

  他继续翻阅,从资料上看,黄坡村陈寅都,是个普普通通的符师,以画符卖符为生,安分守己,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

  他有一个儿子,名叫陈棠,去省城谋生,很少回来。

  陈寅都还有一个孙子,死了很久,两年前突然复活,顽皮淘气,神憎鬼厌……

  诸葛剑瞪大眼睛,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没有看错。

  文书上写的的确是陈寅都的孙子,陈棠的儿子,死了很久突然复活!

  “乡野之间,多有邪异,多半有是邪祟附身在尸体上!”

  诸葛剑定了定神,低声道,“邪物等级,分为邪、祟、魔、灾、厄,附身在陈寅都孙子身上的,应该是邪级或者祟级,远未达到魔的层次,还不成气候。如此说来,这两年来失踪的人,多半与陈寅都的孙子有关。”

  他继续阅读下去:“陈寅都的孙子,名叫陈实。嗯,陈实、陈……诚实?!”

  诸葛剑骇然,猛地站起身,险些把手中的文书丢出去。

  这个陈实,显然就是杀害李箫鼎等九人的那个少年诚实,也是那个捞起三具孩童骸骨交给亲人的赤子陈实!

  “我说没有听说过姓诚的,原来他姓陈,与陈寅都是一家子!”

  诸葛剑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同时又只觉奇怪,倘若陈实死而复生是被邪祟附身,那么黄坡村的村民,应该早就被他吃光了。

  别说黄坡村,只怕附近大大小小的村镇,都会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然而陈实却偏偏显得很是善良,显然并未被邪祟附身。

  他缓缓坐下,捡起文书继续读去。

  “黄坡村的村民传说,半个月前陈寅都死了……陈寅都也死了?!”

  他读到此处,顿了顿,吸了口气继续读下去,“下葬第二天,陈寅都诈尸,从棺材中坐起,食蜡烛,嗅香火,睡棺材。自此之后,村中常有牲畜死亡,被吸干鲜血,村民以为其人已成尸祟,曰:僵……”

  诸葛剑头皮发麻,这个陈寅都才是祟!

  他定了定神,倘若陈寅都被邪祟附身,或者变成了尸祟,别说牲口,只怕黄坡村的村民也早就被吃光了!

  “半个月时间,这只僵尸已经可以吃遍十里八乡了。他要吃的第一个人,便是身边的陈实,为何他始终没有下口?”

  诸葛剑百思不解,心道,“难道因为陈实也是僵尸的缘故?或者他俩都被祟附身,所以才没有爷孙相残?不过,陈实看起来就是活生生的人,绝非僵尸。那么只有可能是祟了,只是看他作为不似祟……”

  这对爷孙太古怪了,好像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很多秘密。

  “两年来失踪的那些人,多半与这对古怪的爷孙有关。失踪的这些人,往往来自权贵之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新乡省的省城还有一个名号,唤作帝乡、帝城!

  帝乡,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

  敢动帝乡的权贵,可谓胆大包天!

  诸葛剑将自己的辞呈放在书桌上,正欲离去,想了想又折返回来。

  “替天行道者,并非罪人。”

  他吹燃火折子,把记载着陈氏爷孙的文书烧成灰烬,自言自语道,“不论爷孙二人是否与失踪案有关,但陈实却是一位替天行道者。”

  他转身离去。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典史,这县衙,不呆也罢!”

  水牛县县丞李可法面色阴沉,将诸葛剑的辞呈撕得粉碎,冷冷道:“诸葛剑只不过是我李家养的一条狗,真拿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他当即传令,再招典史,水牛县应者云集,甚至连周围其他十几个县的举人也纷纷赶来应试,盼着能吃上这碗官家饭。

  李可法从众多人才中选拔出新任典史,姓瞿名机。

  瞿机当即率领水牛县衙役四处调查,过了不久,查到李箫鼎被害的当日,黄坡村的符师陈寅都在岩砀村卖符箓。

  一位衙役道:“瞿大人,诸葛大人说,杀害李公子的符师身材矮小,在五尺左右,而这个陈寅都却极为高大,显然并非杀害李公子之人。”

  瞿机冷笑道:“诸葛剑是典史,还是我是典史?当时岩砀村没有其他符师,就他一个符师,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做的?”

  他当即上禀李可法,李可法点齐衙役,带上李家的高手,约有五十余人,直奔黄坡村而去。

  只是水牛县距离黄坡村有上百里,须绕山麓而行,众人紧赶慢赶,未曾来到黄坡村便见天色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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