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穿着便衣，身材高大，眼神炯炯。
虽头发也有半数花白，看起来却是比卫老汉年轻些。
走到近前后站定，旁边几人立刻拱手行礼：“见过戚总兵大人。”
戚总兵弯腰伸手将卫老汉扶起，语气和缓道：“来此何事？”
卫老汉当百户的时候，这位戚总兵正是南岭大营的参将，两人很是熟稔。
卫老汉退后一步，拱手弯腰施礼：“我有一子侄，于铸造司南铁匠营打铁。如今被青州李氏看中，他愿加入边军，求宇帅施恩。”
戚总兵呵呵一笑，道：“你说的那人，叫江林？”
“是。”卫老汉并没有意外。
江林与南岭大营交往甚密，而南岭大营又属于戚总兵麾下，知晓这件事并不奇怪。
“晓得了，回去罢。”戚总兵道。
说罢，他转身便走。
却听身后传来噗通一声，转头看去，却见卫老汉再次跪下。
“怎么，不信我？”戚总兵问道。
“信！”卫老汉解下腰间断刀，双手捧着匍匐于地面：“只求总兵大人开恩，让我得以在此等候。”
戚总兵挑了挑眉头，依稀间，回忆起那个曾是南岭大营最勇猛的百户。
和眼前这个年迈不堪的老者身影，似乎已经对应不上。
岁月变迁，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
他目光瞥过那把断刀，道：“当年的你可不是这么婆妈。”
“求总兵大人开恩。”卫老汉依然道。
戚总兵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道：“那就待着吧。”
而后他转身离去，口中轻叹一声。
“可惜了。”
当年的南岭大营，卫祥忠之名，如雷贯耳。
众多百户中，他足以排进前三。
届时的总兵曾言，这小子若能活的久些，必成大器，或可到总兵之位。
如此言语，可见对他的看重。
要知道，那位总兵，可是现在的七位大帅之一。
可惜啊，可惜。
卫老汉就这样跪着，匍匐着身子，双手捧刀，姿势不变。
而戚总兵回了鼓鼙巷，便直接去了另一座大宅前，拱手道：“戚宏武求见宇帅。”
宅院大门并未关闭，始终敞开着，可见一名身材更为高大的老者站在院中，仰望着头上的树枝。
树上没有叶子，光秃秃的，看起来很不起眼。
“何事？”那老者人未动，声音已然传出。
“方才前南岭大营百户卫祥忠求见，有一名为江林的子侄被青州李氏看上，要拉去做私匠。江林不愿，入了南岭大营。”
“原来是此事，我说卫祥忠那小子怎么会突然跑来。”
老者伸出手，折下一根树枝放在手中打量，道：“入就入了吧。”
“青州李氏那边需不需要去一趟？”
老者手指轻捻，树枝顿时破灭成灰，随风扬去。
他语气淡然，却又有着不可一世的霸气。
“既然入了边军，便是我边军的人。”
戚宏武点点头，没有再说其它。
边军向来如此，护犊子天下第一。
江林的技艺如何，无论宇帅，还是总兵戚宏武都不是很了解，更谈不上在意。
但卫老汉是他们认识的自己人，既然来磕头求了，怎么着也得把事给办了。
至于谁高兴，谁不高兴，有那必要理会吗？
青州李氏若是不爽，来鼓鼙巷就是了，他们敢不敢来？
待戚宏武离去，宇帅再次抬头看向那被折断的枝干，内里透着金灿灿的颜色。
“这便是玄华道自称坚不可摧的太古紫金木？也不是很硬，一碰就碎的破烂罢了。”
若让熟知这些的人看见，必定惊掉下巴。
太古紫金木，被玄华道把持的顶级奇木之一，号称仙神遗留，坚不可摧。
曾有人手持玄兵，却只在树杆上留下一道几乎不可察的印子，足以见其坚硬程度。
而在这名老者手里，却轻松便可折断，甚至碾成了灰。
要做到这一点，最低也要神武境巅峰才行。
可在对外的宣称中，大乾七位大帅只有两位初入神武境，其他五位仍然只是元武境巅峰。
很明显，外面知道的都是假消息。
正如京都之战中，玄华道的人曾对皇帝陛下惊呼：“你竟已越过元武，达到神武境！”
连皇帝都对外隐瞒了修为，大帅实力不真也实属正常。
所谓兵不厌诈，便是此番道理。
片刻后，戚宏武来到巷子口，望着仍然匍匐在地的卫老汉。
“回去吧。”
“江林，咱们边军保了。”
第190章 宇帅过问
卫老汉重重往地上磕了两个头：“卫祥忠替江林谢过宇帅，谢过总兵大人！”
戚宏武伸手一抚，劲气将卫老汉吹起。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柔些，卫老汉却是年迈体衰，加上跪了一会，站起来后晃了几下，差点摔倒。
“你这身子骨可太弱了些。”戚宏武目光稍有威严，道：“那小子若不对你好点，我便亲自过去抽他！”
卫老汉露出淡淡笑容：“他对我挺好。”
“好就成，难得见你为谁跪下求人，下次不许了。”戚宏武道。
“嗯。”
卫老汉拱手弯腰行礼后，揣着断刀，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去。
看着他那苍老的背影，戚宏武微微摇头，随后对左右两侧的人道：“莫要小看他，当初他在边军时，也是威猛的很。”
只是时势造英雄，英雄也挡不住命运的侵袭。
离开了鼓鼙巷，卫老汉又去了南岭大营。
看着已经挂上南岭大营腰牌的江林，卫老汉神情微微有些复杂。
“卫爷，您这是？”江林则看着披盔戴甲的卫老汉，满脸不解。
卫老汉露出些许笑容，道：“闲来无事去走了一圈，你在此安心待着，我回了。”
江林哦了一声，目送他离开。
廖明许已经言明军纪，所有人不得出入大营，所以他也不能出营相送。
看着离去的卫老汉，以及那身显出几分古怪的装扮，江林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又不知道具体事情。
宋天久走了过来，问道：“看什么呢？不会这么快就待腻了想走吧？”
“没有。”江林摇头，指着营外道：“卫爷刚才来了一趟，还穿着老旧的盔甲，看起来怪怪的，不知道要干嘛。”
宋天久一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望着那一瘸一拐的身影，宋天久似是想到了什么。
“卫爷没跟你说去做什么？”宋天久转头问道。
“没有。”江林问道：“宋老哥知道？”
宋天久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不明说，只感叹道：“有卫爷在，倒是你的福气，以后可要对他再好些才行。”
这话意有所指，但又不愿意说的明白。
江林听的默默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影响他决定要做什么。
对卫老汉好，那是应该的。
更好一些，也是应该的。
翌日。
一大早江林便被喊醒，廖明许亲自拿着兵部文书，笑哈哈的道：“成了，用不着再担心，从今往后，你便是咱们边军的人，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江林把文书接过来看了下，是把他从铸造司征调为随军铁匠。
廖明许指着文书正中间，道：“看见没，这是咱们戚总兵的大印。”
江林看着那方方正正的大印，想着莫非昨日卫老汉穿着盔甲，便是去找了这位戚总兵？
否则的话，区区铁匠调动，何须总兵管闲事。
“卫爷和戚总兵认识？”江林问道。
“何止认识。”廖明许道：“卫爷做百户的时候，戚总兵便是咱们南岭大营的参将。”
这样的关系，可谓不是兄弟的兄弟，绝非认识二字所能解释。
“若非卫爷受伤，从边军退了下来，如今这参将之位，本该是他的。”
廖明许满脸感慨，道：“你怕是不知道，当年卫爷有多猛，整个边军的百户中，足以排进前三！”
江林听的很是惊讶，边军人数几百上千万，百户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而大乾的边军，又是出了名的勇猛。
能在这些人里排进前三，绝对是数得上名号的猛人。
没想到一直在铁匠营默默做饭，少言少语的卫老汉，当年是如此辉煌。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时隔二十多年，廖明许这些人才会依然对卫老汉保持足够的尊重。
“眼下已无大碍，你看是继续待在大营，还是先回铁匠营？”廖明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