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道于天 第40节

  难道那位少年因为和林挽衣走得实在太近,让她心生不喜了吗?

  “你们想多了。”

  娘娘知道他们的心思,轻笑出声,随意说道:“我岂会连一个小孩子都容不下?”

  曹公公赔笑说道:“娘娘自然大度。”

  娘娘敛去笑意,平静说道:“我只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在这次夏祭拿个第二名,稍微有些可惜罢了。”

第55章 再相见

  曹公公有些惊讶,说道:“谁能稳操胜券?”

  因为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对顾濯的印象十分复杂,有好,但更多还是不好。

  正是如此,反而让他以更为冷静客观的态度来审视这位少年,最终得出了先前的结论——此人有极大可能夺得夏祭第一。

  但娘娘不可能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若是行打压之事……那先前又何必说自己岂会连一个小孩子都容不下的话呢?

  这证明在娘娘眼中,此次夏祭还有一位更强者,然而曹公公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一次夏祭罢了。”

  娘娘神情淡然说道:“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言语间,她重新拾起那份情报看了一眼,继续说道:“今天这件事他们办得太难看了。”

  曹公公附和说道:“是的。”

  娘娘平静说道:“连一个小孩子都容不下,要依靠这种下九流的无趣手段来对付……神都还是天下人心中的神都吗?这事该查的都查一遍吧。”

  这是她对今日这场长街血案的明确表态。

  曹公公听着这话,点头应是。

  他知道,接下来将会许多与此案有所关联的官员遭贬撤职,甚至死去。

  一场血雨腥风笼罩神都在所难免。

  ……

  ……

  入夜,白马湖繁华依旧,街上游人络绎不绝。

  有青楼挂起灯笼,映得倚栏而立的伊人们轻招红袖间,袒露而出的肌肤格外动人。

  这些都是湖对岸的事情。

  顾濯在岸这边的酒楼吃过晚饭,又闲来无事听了听湖畔风吹花落声,直至各种声音愈发烦嚣,而那些烦嚣里都是自己的时候,他才是敛了心思,起身返回客栈。

  这家客栈自然很好,曹公公离去前更是亲自交代过一番,掌柜以及其背后的东家对那番话谨记在心,不敢有半点怠慢顾濯,务求要让他宾至如归,自入住至退房全程满意。

  于是。

  当顾濯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即将推门而入,却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心情难免有些微妙。

  房间里一片安静。

  但有人。

  那人境界极高,比今天从宫里出来的曹公公还要更高,与那位近乎身在传说中的大太监相比,差距或许也只在毫厘之间。

  这样的强者举世罕见,若非一派之尊,即是正魔巨擘,又或是站在大秦权力最中心处的大人物。

  长街上的那场血案固然影响极大,但还不至于让这样的大人物亲自下场。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房间里响起一道懒散的声音。

  “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

  顾濯听到这声音,眉头微微舒开,旋即又皱起。

  他知道这人是谁了,对方也不曾抱有杀意。

  但他真的不想与此人见面。

  ……

  ……

  灯火昏黄,静谧四散。

  墙壁上刻着的梅花图被照得很好看,微光流转间,颇有几分疏影横斜水清浅的意思。

  一位身着黑裙的女子半躺在一张贵妃榻上,单手撑住下颌,视线落在一本书上,看到入神兴起之时,褪去鞋袜的脚趾还会微微翘起,以此彰显心情之愉快。

  顾濯看了她一眼,关上房门,平静地倒了两杯新茶,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当初对你生出兴趣,是一件注定的事情了。”

  裴今歌一边看着手中书,一边说道:“初入神都不到一个月,便闹出来这么大的一椿案子,明面上至少让十几位官员遭贬去职,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求自保脱身,逼着旁人因病暴毙,又或是不得不割舍手中利益,自陛下平定天下以来,神都可谓鲜有这般事宜。”

  是的,今夜不请自来的就是这位巡天司的副司主。

  顾濯认真看着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强者,沉默片刻后,问道:“这里是我的房间,你为什么能这么随意?”

  裴今歌头也不抬说道:“不是随意。”

  “那是什么?”

  “懒。”

  顾濯心想这也能懒的吗?

  鞋袜早已褪尽,赤足随意搁在榻上,长裙微乱间流露出的些许白皙,与昏黄灯火相映而美,引人目光流离,动之心弦。

  这画面着实很难用一个懒字来形容。

  裴今歌接着说道:“我等你很长时间了。”

  顾濯说道:“很久是多久?”

  裴今歌说道:“约莫一个时辰。”

  顾濯回忆片刻,心想那时候自己才去吃饭,接下来又在湖边散步许久,那这确实可以成为慵懒的理由。

  就在这时候,裴今歌已然放下手中书,换了个坐姿,但依旧谈不上端庄。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白天的事情?”顾濯看着她问道。

  裴今歌没有立刻回答,隔空取来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微眯眼睛说道:“自然是有别的事情,但白天那桩事也值得聊。”

  顾濯平静说道:“只不过是那群人在一个不合适的时候,骂了一句不合适的话,仅此而已。”

  裴今歌随意说道:“世事若真这般简单那便好了,林挽衣她娘为后之事虽然定了下来,但还差一个正式的流程没有走,而且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反对阻止这件事,她娘在这时期的一举一动都关键至极,今天这事就是凭空给她多添了一个不得不处理的麻烦。”

  “当然,这些事情与你没有太大关系,你终究只是一位赴京待考的少年。”

  她温柔提醒道:“但这不妨碍与娘娘作对的那些人,因此事更加痛恨你,视你为眼中钉。”

  顾濯神色不变,说道:“如果他们是今天之后才看我不顺眼,那根本不会有今天这件事发生。”

  裴今歌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

  顾濯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所以您的正事是什么?”

  “都是好事。”

  裴今歌唇角微翘说道,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取出一枚漆黑木牌,丢了过去。

  顾濯接过木牌,看了一眼,眉头紧蹙。

  之所以如此不解,是因为这块木牌的象征意义太过沉重。

  是的,这是裴今歌的随身令牌,在绝大多数都可以代表她的意志,而她的意志对巡天司有着近乎绝对的影响力,仅有另外两位司主可以与之抗衡。

  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对你的兴趣消散殆尽之前……”

  裴今歌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一眼顾濯,神情莫名温柔,然后说道:“我需要你活着,如果你死在今天那种废物的手上让我难得的好奇落空,那会令我很难过的。”

  顾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十分不习惯这样被俯视着,但现在的他确实不可能打得过裴今歌,视若无睹就是最好的选择。

  话至此处,裴今歌已然转身往外走去。

  在这次见面的最后,两人还聊了几句话。

  “你想排第几?”

  “第几?”

  “巡天司在入夏时,将会为所有参考生列出一个排名,今年由我进行最后的定夺。”

  “这既然是你的职责,那便不该问我。”

  “你没意见就好。”

  “……这什么意思?”

  “我对你的排名恰好有一个不错的想法,以你的性情会喜欢的。”

第56章 顾濯身前空一格

  五天时间过去,那桩震惊了整个神都的长街血案,依旧没有尘埃落定。

  林挽衣的身份始终不便明言,于是当天动手的顾濯成为了人们讨论这个话题时的中心,虽有不少人抨击他行事过分心狠手辣,性情上存在极大的问题,但毫无疑问绝大多数平民百姓就是喜欢这种有仇不过夜的快意,在市井巷弄的茶余饭后间多有赞善与艳羡。

  更不要说本就那些收了钱的三教九流中人,恨不得把世间一切华美词藻尽数按在顾濯身上,让他本就响亮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远在望京的人们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纷纷沉默错愕无言许久,然后迸发出痛快至极的大笑声。

  长洲书院里,顾濯的同窗们更是兴奋难以掩盖,当天夜里就开了一场宴会,为自家顾师兄在神都所行之壮举而热烈庆祝。

  其时,书院里的许多先生却叹息不已,心想要是没有当初的事情,那现在该有多好啊?

  望京有太多人为此感到喜悦,无论身份高低。

  寻常人是与有荣焉,被神都新贵视作为遗老的那些大人们,则是在为自己的提前示好而深感自得。

  这一夜,望京有许多人喝醉了。

  以至于翌日清晨,人们得知巡天司提前公布了今年夏祭的考前榜单,还以为是自己一觉睡上了数十日,直接睡到入夏被热醒了过来。

  每四年一次的夏祭正式开始之前,巡天司都会向天下人公布一份列出三百人的榜单,上榜者皆为参加今次夏祭的年轻修行者。

  巡天司作为大秦朝天管辖修行者的暴力机构,掌握着难以想象的庞大情报网,列出来的这份具有官方性质的榜单自然无比权威。

  世间九成九以上的宗门,都会通过巡天司的这张榜单,以及榜单上给出的考生信息,瞄准每一位适合自家宗门的考生,在夏祭到来之前进行私下的接触,以求考生在夏祭后选择自家宗门。

  过往这个时候,神都每天都会流传出某位考生与某某宗门达成意向的消息,只待夏祭过后正式入门。

  更有甚者,比如无垢僧这种世所罕见的天纵奇才,直接让诸多顶尖宗门下场争抢,各方互相拉扯时流露出来的小道消息,便能让寻常百姓们每天时刻关心,时不时在饭桌上尖锐评价几句,充满乐趣。

  许多人都笑称,说这往往就是一个宗门从上至下最为忙碌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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