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行走在天地之间,凄风苦雨自行避开,此人显然是承意中人,距离归一境或许就只差一步,由此可见巡天司对这场血案的重视程度。
在后方,还有许多医者在匆匆赶来的路上,准备救治那群连哀嚎都快没有力气的少年。
在看不见的地方,神都的大人物们渐渐得知此事,皱起眉头。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一位权贵已经开始对魏友彬生出意见,心想对付一个望京过来的小孩子,你怎敢一直躲起来不出手,让事情闹得这么大的?
但这也无所谓,反正最终结果都是一样。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会被打入天牢,望京那群老东西的意图再一次落空,这结局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过……情报里那个突然掺和进来的小姑娘是谁?
那顾濯不似白痴,竟为她冲冠一怒至极,那她长得到底有多漂亮?
想来她的母亲也很不错吧?
这位权贵心想,要不把那小姑娘也扯入这桩案子里,以此来威胁她那位娘亲,为自己乏味无趣的日子稍微增添些意思?
如此想着,他随意向下人问了一句。
“那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做林挽衣。”
话音落下。
权贵霍然抬头,神色瞬间黯然如失魂落魄,面死似灰。
……
……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长街上的那些少年都已经被搬走,只有那些尚未来得及散开的鲜血,证明不久前的这里曾发生过一桩血案。
马蹄声响起。
那位骁骑统领来到客栈前,居高临下望向坐在客栈里的顾濯与林挽衣,面无表情说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神都当街行凶,如此肆无忌惮。”
巡天司强者飘然而至,目光落在林挽衣的身上,眼神骤然明亮起来,温和说道:“束手就擒,听候发落,我能尽量让你们少吃些苦头。”
顾濯看了眼林挽衣,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挽衣微微摇头,说道:“我今天不想骂人。”
“那我来吧。”
顾濯收回视线,望向那位巡天司强者与骁骑统领,礼貌问道:“你们准备怎么死?”
那位巡天司强者闻言不怒反笑,感慨说道:“死到临头,还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利,真是幼稚啊。”
话音方落,他轻挥衣袖。
一道银光凭空生出,直指顾濯眉心。
在看到这道银光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画面。
顾濯的身体将会微微一晃。
紧接着,他会觉得自己的额头有些冰凉。
很快,不断从眉心洞间流淌而出的浓稠鲜血,将会淹没他眼前的世界,化作一泼血花四溅散开。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就连出手的那位巡天司强者都是这么认为。
直到那道银光无声消失的下一刻,这一切依旧没有发生。
世界静止如画。
一位苍老的太监走入这幅画里。
一道无比冷漠的声音随之响起。
“咱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嚣张到在神都当街行凶。”
第53章 轰然未落地
片刻之前,那位骁骑统领也曾说过当街行凶这四个字。
当这四个字在这一刻被苍老太监重复时,许多人忽然之间意识到,今天这件事好像要变得不对劲起来了。
那位骁骑统领藏在头盔下的面色,在看到苍老太监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发生了数次变化,越来越难看。
那位巡天司强者的反应来得更加直接,毫不犹豫地低下头,恭敬说道:“见过曹公公。”
在神都传闻中,皇城里有一位老太监不仅手握重权,境界更是高深莫测至极。
据说他随时都有可能踏入羽化一境,踏上最后登仙之路,世上鲜有能及者……朝中公卿、皇亲国戚、天下诸宗掌门、就连巡天司的三位司主平日见他也要礼让三分。
今天长街上的这场血案,当然没资格惊动这位大宦官,让他亲自到场。
曹公公虽也苍老,但他只不过是那位太监的徒弟。
不过这也足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了。
因为这里所有人都认得出他。
因为他代表了宫里的意志。
曹公公神情冷漠,看了一眼长街上的血腥画面,看着那些封锁街道的骁骑,看着更远处正在围观的人们,以及那些看不见的不在场权贵们,眉头紧皱。
这件事闹得已经太大了。
思绪不过瞬间。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简单扫视了一圈场间的状况,直接无视了那位巡天司强者的问好。
同时他转身望向林挽衣,在那张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神情温和问道:“您是怎么想的?”
这时候的林挽衣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句话。
她的心思尽数落在顾濯的身上,焦急而生气地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躲?”
话里指的自然是先前那位巡天司强者出手,以真元所化银光掠杀眉心的那一击。
顾濯坦白说道:“主要是相信你。”
林挽衣微微一怔,旋即才明白了过来,视线落在他的腰间,找到了自己送出去的那枚玉坠。
于是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想要说很多话,但安静片刻后,最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两人对话的整个过程中,那位曹公公始终报以笑容,没有半点儿的不耐烦。
下一刻,林挽衣站起身来。
她望向身前慈眉善目的曹公公,指着那位巡天司的强者,面无表情问道:“我想知道这人凭什么不由分说,直接动手杀人?”
曹公公点头说道:“这确实做的不对。”
在这句话来到不字的时候,那位先前悍然动手的巡天司强者,竟毫不犹豫地运足真元于掌心,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胸口拍落。
砰的一声!
一道鲜血从他的嘴里流淌出来,不断滴落在那一件白衣上,留下极为刺眼的红。
紧接着,他低头拱手说道:“此事是我过于鲁莽。”
曹公公视若无睹,视线一直停留都在林挽衣的身上,根本没往旁边看过一眼。
场间很安静。
林挽衣转过身,望向顾濯,说道:“你来说吧。”
顾濯不解,问道:“为什么?”
林挽衣想了想,似乎是找到了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认真说道:“因为你在这方面,要比我会说话。”
顾濯没有再做推辞。
他望向曹公公,神情平静地说了三句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这里会有这么多人,聚在这家客栈外脏话连篇的骂街。”
“我不明白为什么该管这件事的人由始至终都没出现。”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动手后,之前消失的人忽然都出现了。”
每一句话的出现,都让在场许多人的心为之下沉,肩膀上多出成倍的压力。
便在这时,林挽衣接过话头,平静说道:“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有力,明亮如此刻雨过天晴的阳光,让一切阴晦无从躲避。
曹公公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濯,眼神十分复杂,点头说道:“这自然都是要弄清楚的。”
听到这句话,在场众人脸色不来变得更加难看,甚至苍白如纸,失魂落魄到就像是在今天失去了自己母亲似的。
长街上的这场血案,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起责任,作为明面上的交代。
现在看来,这人不会是顾濯,更不可能是林挽衣。
那还能是谁?
不就是他们了吗?
很多人心想,今天或许就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天了。
……
……
那家酒楼上。
魏友彬早已失去了愤怒的勇气,整个人躺倒在椅子上,嘴唇不断抖动着。
他看着那位公公,想要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最终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惨然一笑。
在魏友彬身旁,那位中年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正不断给自己甩耳光,悔恨不已。
事实上,他当时已经看出魏友彬在听到林挽衣的警告后,想要阻止事态的发展,让那群少年闭上嘴巴,但当时的他却偏偏酒兴上头,随便阻止了一下……要是不喝那杯酒,不让酒意上头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切?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即将迎来的悲惨未来,这位男子竟是嚎啕大哭,眼泪连带着鼻涕一起哭了出来。
魏友彬听着这哭声,心神反而清醒,望向那位阴柔公公,声音颤抖问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阴柔公公笑了笑,笑容尤为渗人,没有回答。
魏友彬彻底陷入了绝望,喃喃念道:“明明事前全都查过的,明明没有任何问题的,为什么突然间就冒出来这么个人……为什么?”
……
……
茶楼里,为首的宋景纶面沉如水。
魏姓少年跪在地上,神情茫然至极,显然是不敢相信当下发生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