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即使是傻子都明白其中一定出了问题。
而黄金虽然百姓需求不多,但是作为一种稳定剂,在各种修行法门之中用得不少,无论儒佛道修行之法,都喜欢用金来比喻永恒不变,足可见金子在修行之法中的重要性。
发出惊呼之声的正是玉京山一位将军府的门客,这门客修行墨家机关术,但和当时的秦羽一样,为了逃脱兼爱税,所以并不属于墨家之人,这两个月新型的蒸汽机关术通过报纸已经传遍天下,这位门客也在主家的要求下,开始尝试转修新型的机关术之道,这其中阵法铭文的雕刻,必然少不了黄金的应用。
前几天他兑换的时候,一比十二就已经让人肉疼了,今天更是达到了一比十五,这根本没有办法报销啊!
这位机关术士忍不住说道,“金银乃是国本,你们银行如此涨价,就不怕天后娘娘怪罪?”
他作为门客,自然比百姓更清楚现在天京的局势,知道现在大夏中央银行背后早就不是周铁衣,而是天后了。
今天东南银行的工作人员仿佛一下子也没有了往日的耐心,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人好生奇怪,物稀价涨一向是公理,如今天下人需求金子多了,这黄金上涨就成为了合理,我们不过是给官家打工的,金子涨了我们又讨不了好处,与其怪我们,不如怪你平日里有没有好生赚钱,到了用时方才恨少!”
这机关术士想要开口争论两句,旁边的天字柜台又新开张了两项业务,由这银行行长亲自揭幕。
“各位客官看过来!”
这位银行行长是东南商会的一位副管事,钱光运离开东南商会之后,就以他在东南商会中的话语权最大。
他面前放着三块红布,他首先解开其中一块。
里面是漆黑的墨块,墨块之上有着一缕缕如同血管的纹路。
“周侯在太乙观上讲道,深感众生修行不易,普通百姓即使有修行之法,也没有兑换修行物资的渠道,当初墨圣登空,与周侯定下新型墨石,此墨石不沾疯魔之病,有助于修行如今的蒸汽大道。”
“此道周侯不敢独据,因此愿与天下百姓共享,因此常年向本行供应新型墨石,接受黄金兑换,兑换比率一两新墨石,一两二钱黄金!”
原本的墨石和黄金的兑换比是一两黄金一两墨石。
但是桃都翁转化的墨石有损耗,大概是一两新墨石,一两一钱旧墨石,周铁衣当然不可能亏本卖,同时为了推高黄金价格,所以定价一两新墨石,一两二钱黄金!
蒸汽大道百姓们自然也听闻了,甚至不少寒门都暗暗在选家里聪慧的小孩学习。
不仅是蒸汽大道结合了墨家,公输家之便,没有墨家需要兼爱散财,难以反馈家族的弊端,又没有公输家改造人身,面对墨石病袭扰的困局。
加上那新的蒸汽城建造之时,定下誓言,凡天下有志此道,皆可修行,这就意味着修行的法门比其他诸家还好获得。
如此明明白白的大道,还在不断建设之中,有智商的人自然会倾斜家族资源,因为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若那揭开的第一块红布还只是点燃了一部分人的热情,那么第二块红布里面的东西就点燃绝大多数想要修行之人的热情。
东南银行行长还没有等人提出关于墨石的问题,就揭开第二张红布,露出一枚红色的,如同寿桃般的果实。
“这第二件东西同样是关于修行之道,周侯自身大道日益圆满,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周侯当初立下誓言,愿天下之人,人人皆可为士,感于我人族肉身孱弱,修行不易,因此结下人参果二枚,此白果可补益人体,增强肉身资质,分为九品至七品,九品者价值十金,六品者价值千金!日换百枚,过则不候!”
这一句话音刚落,就像是在人群之中掀起一阵风暴,先是寂静,随后则是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
大部分修行之法,虽然武夫不受待见,但是肉身修行却被认为是基础中的基础,而能够增强肉身天赋的,一般都是真正的天材地宝,世家大族得到,也只会给最核心的嫡系使用,而且这种天材地宝即使有量产,但也珍贵至极,就比如法华寺中的罗汉果,玄都山的玉精米,别说是普通百姓了,就算是世家大族也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得。
如今这人参果虽然价格贵,功效弱一点,但是能够长期供应,普通修行之人咬咬牙还是能够承担一两枚的。
但这一两枚的数量却可能改变一个人一辈子的未来!
二十两金子,买一个未来的可能性!
这自然是划算的买卖。
而且这还没有结束!
第三块红布被揭开,同样有一枚果子,不过色泽纯白,清香扑鼻。
这果子一出现,立马让刚刚还嘈杂的大厅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想要知道这最后的奇物有什么功效。
东南银行行长也不卖关子,他自己看这果子的时候都忍不住微微吞咽口水,“此果同样是周侯大道所结,也名为人参果,不过和刚刚那增强肉身天赋的果子略有不同,此果乃是最精华的部分,内蕴一至两枚龙章,食之,可得龙章变化,至于龙章是什么,嘿,懂的都懂,不懂的就先好好修行,那是你们暂时接触不到的东西,价格嘛,每日十枚,以黄金竞价拍卖!”
黄金,又是黄金!
所有人瞬间明白,为什么东南商会突然将黄金的价格定的那么高了。
不是天下人要黄金,是周侯他老人家要黄金啊!
“难道不能够用银票买吗?周侯他不是说银票整个大夏都是通用的吗?”
人们自然想要为自己争取利益。
但东南银行行长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当然可以,你们将银票换成黄金就是了,一两银票一两银,这本来就没有变,至于为什么周侯要黄金,道家说金丹,佛家说金性,你们可知为何以金喻道?”
这一点倒是真的难倒了绝大多数人。
东南银行行长继续解释,他自己的声音也颇为感慨,因为这个道理他也是才听说没有多久,“这宇宙无穷,星辰无数,但金子只会出现在太阳之中,所以金子乃是圣道之光啊!天生就稀少无比!”
这样一解释,所有人都觉得合情合理了,前两天才传闻周侯要在太乙观上证道成圣,听说现在还在讲道之中,看样子这是要聚集天下之金,成就圣道之路了。
一些人还在思考,但是另外一些人已经急不可待地扬着手中的银票说道,“我要换金子!”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平章宫中荡开。
那明黄色的五龙点翠碗落在地上,摔个粉碎,里面清亮亮的茶汤四散。
端茶的太监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奴婢该死!”
他是真的吓个半死,刚刚他奉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天后娘娘居然手一滑,将茶盏摔在地上。
虽然是天后没有接住茶盏,但是天后光辉无碍,错当然不可能是她,只能够是自己不小心。
天后微微愣神,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地上摔碎的茶盏,修行到她这步,已经天人交感,接不住茶自然就有接不住茶的理由。
她没有责怪太监,挥了挥手让太监起身,同时微微闭目,沉浸在自身道统之中,与整个玉京山交融,推算未来,想要遍查祸端。
只见那虚幻的道统长河中,百姓休养生息,国力蒸蒸日上,让长河之上代表着明月的天后越发圆满。
但下一刻天后就觉察到不对劲,因为那虚幻的代表百姓的道统长河中,一粒粒金性被不断剥离,从玉京山上向着外面汇聚,一时间让自身的月光显得黯淡起来。
天后向金性汇聚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有一层层天穹搭建于空中,天穹最高处星河璀璨,汇聚成为道人之形。
对方也感知到了天后的探查,道人转过身,对着天后笑道,“天后娘娘,别来无恙。”
道人声音落下,道统画面如同水波荡开,打断了天后的推演。
但天后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只不过因为涉及周铁衣这位神尊转世,圣人苗子的未来,所以即使是她,也无法遍照出结果来。
天后重新睁开眼,凤眼之中精光璀璨,不怒自威,“宣梅清臣,张岳松,东南银行行长甘衡进宫!”
旁边侍奉的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去传旨。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在太监的引导下,进入了平章宫中,跪拜之后,天后说道,“赐座。”
三人落座之后,其实都已经猜到了天后宣召的原因,但是心情各有不同。
张岳松是天后的左膀右臂,虽然无法像天后一样遍照道统,但是周铁衣如此大张旗鼓的收取天京黄金,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不过还不明白不对劲的缘由,所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梅清臣依旧代表着儒家,周铁衣卸任中央银行行长之后,梅清臣的位置没有变,因为天后同样需要梅清臣拉拢儒家的同时,处理基础的事务,他听闻周铁衣收取黄金,因为接触金融比较多,之前还有周铁衣耳提面命讲一些基础的知识,大概猜到了一些结果,所以神色凝重。
至于甘衡,这场事情的开端者,反而是一脸淡然,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三人落座之后,天后看向甘衡,“本宫听人禀报,说东南银行金银兑换已经达到了一比十五?”
甘衡起身,“确实如此。”
天后说道,“金银乃是国本,不可轻动。”
天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将金银的价格调整回去,按照一般的情况,这个时候甘衡领旨就是。
不过甘衡却突然跪在地上说道,“草民不敢奉旨。”
甘衡回答道,“若以原本价格兑换,不出一月,银行将无金可兑,同时亏损巨大,倒贴白银,若出半年,则连白银也无,到时候就只有一张张形同废纸的银票了,届时百姓若想兑银,拿不出寸银,恐民心失衡,社稷动荡!”
天后不语,张岳松立马喝道,“大胆,社稷之重岂是你等商家敢随意言论!”
甘衡再拜,“草民有罪,请天后责罚。”
第559章 权出于上,肆虐于下
甘衡虽然拜服请罚,但是其势却犹如逼宫之举!
平章宫外明媚的阳光一下就黯淡了下来,宫内寒气凄凄,薄薄的冷雾从天后的御座下扩散,从琉璃窗落进来的金色光辉也转化成为太阴之光,虽然也光明无碍,但是寒意逼人。
平章宫内,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文吏编修,都瑟瑟发抖,自从在平章宫开放,他们进宫工作以来,还没有见过天后如此动怒,即使那晚上周鱼龙到访,也全程被天后压制,两者即使嘴上唇枪舌剑,但是却没有一点祸及下人的预兆。
而现在甘衡竟然让天后动怒如此,万一天后真的发怒,下令诛杀,不知道玉京山要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大胆!周铁衣在此,尚不敢如此以社稷相要挟!”
梅清臣对着甘衡低喝,浩然正气炽热光明,暂时抵消寒雾。
非是他想要救甘衡,而是想要救玉京山此时众多无辜百姓。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这戏总要唱下去,同时梅清臣也隐隐提醒天后,这甘衡不过是一传话的小人,背后的周铁衣或许就等着天后动怒,失了分寸,为了杀这小人坏了大事,明君不取。
天后依旧沉默不语,周围的太阴之光越发强盛,手提毛笔的书吏们低头,根本不敢说话,全神贯注在面前的文书之上,不过那清冷的月光落在砚台上,一层寒霜以冰晶的形式开始在墨色砚台上扩散,就在太阴之光快要将墨砚冻住时,张岳松才对天后拱手道,“容臣问他几个问题。”
天后开口说道,“问。”
张岳松看向依旧跪拜的甘衡,问道,“东南银行乃是国之重器,你们如何敢公器私用,借以售卖周家之物,谋取利益?”
如此快的时间下,在不掀起大狱的前提下,张岳松首先想到的就是阻止周铁衣售卖人参果和新墨石,同时借机问罪。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人参果和新墨石掌握在周铁衣手中,这两样东西有价无市,天后能够管住玉京的售卖就已经是极限,难道能够管住天下售卖此物?
周铁衣如今在玉京当众宣布,只需要在天下各个繁华城市售卖,一样能够达成他的愿望。
当然这个过程会缓慢一些,特别是对于玉京的黄金吸收能力,能够给朝廷更多时间想到解决办法。
甘衡没有抬头,依旧低头回答道,“张大人这话就问差了,当初周侯与朝廷商议立银行之业,便于管理天下钱银,这中央银行是朝廷部门,堂官乃是三品正职,但是中央银行之下,我们八方银行乃是商会改组,股份上市,本质是民营,并非公器,这早有定论,我们需要盈利来弥补发行银票的亏空,其中寄卖之法早已有之,周侯在我们银行之中寄卖商品,银行抽成盈利,所得利润还要上缴一部分给国家当做税款,何错之有?”
张岳松神色略显难看,这也是当时周铁衣设计这套体系中的一个漏洞,就像诛神司蕴含了一部分武力税务局的职能一样,中央银行虽然管着八大银行,但是八大银行是上市公司,是民营而非公器,这既是保证了市场自身的活力,同时也给朝廷挖了一个大坑,能够靠八大银行干预中央银行的政策,这就让周铁衣即使离开了中央银行行长的位置,也有能力架空中央银行。
而且现在如果要改八大银行为中央银行下的部门,那涉及的东西就更多了,因为八大银行已经上市,在股票交易所中交易,其背后不仅覆盖了天京几乎所有的权贵,还覆盖了天京的百姓。
百姓和权贵们可是花了实实在在的银子购买银行的股票,期待获利的,但现在朝廷一声令下,收归国有,朝令夕改,那么股市必然会震荡,同时引起银票本身的信用问题。
这还是八大银行不使坏的情况下,而现在八大银行正在急速扩张收购地方钱庄,又管着春耕拨款,若真的在周铁衣暗示下使坏……
想到这里,张岳松都觉得一阵目眩神迷,他终于知道天后为什么要如此动怒了,非是眼前小人可恶,而是小人真正在动摇国本,所以天后才起了杀心!
甘衡不敢和天后狡辩,但却不怕张岳松,他抬头看向张岳松,继续说道,“当然中央银行管着我们八大行,若朝廷真的不想要我们寄卖,明文下旨即可,但之前这罪过草民可不敢担待。”
他虽然对着张岳松这么说,但实则是对天后说的。
当今之世,周铁衣开创了商道新的领域,商道气运勃发,自然也迸发出商道的英才,这甘衡就是其中之一,作为钱光运的副手,他是眼看着钱光运如何迈入三品,还有机会进入二品的,他自己也想要在商道上进步,所以钱光运撤离的时候,他主动请缨留下来,就是要以小博大。
只要给商人三倍的利润,他们可以卖吊死自己的绳子,而这三倍的利润,周铁衣给得起!
天后微微闭目,凄冷的月光散开,但心中的杀意不减。
甘衡是小人,实在是该杀!
她之前确实隐隐料到了这些局面,所以才有意提拔放纵高文灿。
因此即使高文灿擅自行动,胆大包天到随意杀死朝廷命官,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秋后算账。
但高文灿刚刚起势,周铁衣看到苗头,就要直接打断这酷吏的腿!
如今才起势的高文灿根基不稳,手里面笼络的酷吏根本不足以应对一场滔天大狱,掌控所有局面,天后自然也不敢放手一搏。
诛杀小人是小,这个代价如今朝廷能不能够承担得起是大。
天后睁开眼,看向甘衡。
“甘卿如此善辩,乃是大才,东南银行之位委屈你了,陛下开平章宫,让本宫唯才是举,甘卿可留在宫中,为天下百姓建言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