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等大事,若父亲您不亲自露面,只凭我却也镇不住场面,难以取信于人。
不过等到明日,就再也不用遮掩这些了,我们父子二人演了这么久,我装了这么久心浮气躁的小阁老,您装了这么久的病,总算到头了。
女皇帝重伤在逃,那可恶的赵都安也不在京中,除此之外,最大障碍的薛神策也被迫去临封领兵,连城外京营都被青州恒王拖住……
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这一刻,他哪里还有半点的不成熟?
父子二人,眉眼间的凶狠气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相国,到了。”
这时,马车停在了一个巷子内,父子二人下车,进入巷内一座院子。
等推开用黑布蒙住窗子的房间,只见一整个屋子内,围绕一张桌子坐满了人,桌上的烛台扩散开昏黄的烛火。
映照出屋内一张张脸孔,大多是“李党”内中流砥柱,朝堂上执掌一座衙门的实权官员。
也有几张陌生脸孔,其中两名武将的模样,若赵都安在这里,必然格外熟悉。
赫然是拱卫皇城的“十二卫”禁军中,金吾卫与千牛卫的统领武官!
“相国!”
“相国来了!”
屋内众人纷纷起身,神色激动。
李彦辅迈步进门,双手掀开兜帽,微微一笑:
“都坐吧,今夜能齐聚于此的,皆为手足,不必多礼。”
“相国客气!”
等众人都落座,围成一圈,端坐主位的李彦辅垂眸,看了眼铺在桌上的整个京城的地图,平静道:
“今夜聚会,时间不可拖太久,本相便不废话。
如今万事俱备,明日早朝,待群臣宫中集会,我等将以‘清君侧’名义起兵,届时,宫中禁军巡逻轮值正门的,乃是金吾,千牛……”
被点到名字的两名统领挺直腰杆——他们有些紧张,眼神中却没有恐惧。
女帝失踪,五路叛军逼近京城,明眼人都知道,虞国又要换主人了。
这个时候,他们认为自己投靠淮水、建成世族支持的“李党”,乃是明智之举。
只要拿下京城的控制权,之后挑选一位王爷辅佐其登基,便是从龙之功!
“……届时,本相会亲自率兵入宫,控制董玄、袁立等人,掌控修文馆。
如今朝堂无主,城内大小命令,皆由修文馆把控,只要掌握这个新内阁,本相就能第一时间借内阁之权,掌控京城防务,到时候,诸位群起策应,大功可成!”
李彦辅将手用力按在地图内的“皇宫”处,沉声开口。
集会众人精神一振,陆续将手掌一起按在李彦辅的手上,摞成高高的一摞。
最后,李彦辅将空余的另外一只手,覆在“掌山”的最上头,用力一按:
“明日之后,青史之上,将留下一笔。三年前有玄门政变,明日,将有‘清君之变’!”
……
……
同一个夜晚,赵宅。
夜凉如水,整个赵家宅邸一片安静,唯有夏日虫鸣,屋檐上竹篾灯笼旁盘旋的飞虫无声吵闹。
尤金花穿着丝绸里衣,踩着翠绿的绣花鞋,白里透红的后半部分脚掌露在外头,近乎趿拉着鞋子。
手中提着一盏精巧的莲花灯,推门走出卧室,来到了后宅的檐下的台阶旁。
她咬了咬丰润的唇瓣,小心地将手中一张薄毯,盖在了廊下台阶上抱着膝盖,同样穿着单衣,望着夜空上寥落晦暗星辰发呆的女儿身上。
“娘?”少女赵盼扭回头,轻轻呢喃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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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起兵!清君侧!(5k)
天色完全黑透了,一盏盏灯笼亮起,映着赵府的一座座楼阁、瓦屋。
抱膝坐在台阶上的赵盼扭回头,少女清丽的眉眼在灯光下暖白如玉,眉宇间的愁绪,又给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又睡不着?”尤金花将手中的一杆莲花灯放在地上,蹲在女儿身旁,因这个动作,丰润的臀部绷起圆润弧线。
“恩,我想大哥了。”赵盼点了点头,轻声说着。
秋水般的明眸,倒映着南方的星空。
“也不知这时,大哥他还好么?又是否安全,到了何处。”赵盼情绪低落,她脚边趴着的京巴犬也配合地呜咽了一声。
尤金花沉默。
以母女二人如今在京城贵妇人圈中的地位,许多消息都可迅速获悉。
自然包括女帝封禅失败在逃,赵都安护驾同行这类隐秘。
作为女眷,心中担忧忐忑,自不必说。
这段日子,赵家虽看似平静,实则人心惶惶,府内下人不时都私下攀谈,讨论若陛下没了,依附女帝存在的赵家,只怕会很快覆灭。
“不会的,”尤金花忽然很用力地说:
“你大哥不会有事的,这一年来,他经历过多少次凶险?不都安然无恙?这次定然不会意外,或许他已经距离京城不远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
赵盼怔怔地看着母亲侧脸,忽然说:
“娘,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性格柔弱的尤金花笑了笑,眨眨眼:
“娘也在成长啊。女人就是藤,男人就是树,树生的越大,藤越茁壮,哪怕真有一天树没了,老藤也和当初不会一样的吧。”
从打理一个小小的赵家,到如今掌管偌大赵府,整日与京城贵妇们迎来送往,尤金花又岂会毫无长进?
赵盼抱住娘亲,将头埋入后者壮观的胸口:
“娘,你才不老。”
尤金花浅笑着,轻轻拍打女儿的胳膊,亦如小时哄她入睡,仰头望着寡淡星辰:
“睡吧,咱们家走到现在没那么容易倒下的,哪怕叛军真有一日破城了,咱娘俩就提前跑去南方,找你大哥去。这么多难关都过来了,不差这一点。”
“恩。”赵盼轻轻恩着,闭上眼睛。
她脚下的京巴犬也依偎着少女,闭上了眼睛。
……
夜色渐浓。
客栈内,一灯如豆,赵都安翻看着大内暗卫送来的资料,脸色越发凝重:
“陛下,情况果真不对劲,从蛛丝马迹看来,李党从您离京开始,就不大安分了。”
大内暗卫送来的资料非常详细,绝非短时间内获悉。
赵都安略一动脑,就意识到,女帝只怕早在南下封禅前,就专门安排了一伙暗卫,藏在城中盯着以李党官员为首的,那一批潜在不稳定分子。
徐贞观站在窗边,望着京城上空云层缝隙中透出的寥落星辰:
“这不是早该猜到的么?”
她的神色很平静,没有太多意外的情绪:
“换位思考,朕若在李彦辅的位置,也不会放过这样好的天赐良机。”
赵都安心中一动,道:
“根据暗卫送来的情报,只怕最近几日,这帮人就可能闹出乱子。”
徐贞观听懂他想表达的含义,平静道:
“一切照旧,明日清晨入宫,趁着朝会召开,朕将公开回归。”
哪怕再等几天,能令这群内贼跳出来,她也不再等待了。
“况且,凭借眼下掌握的情报,已能清除不少蛀虫。”徐贞观声音冷若冰霜。
赵都安点了点头,却觉得右眼皮轻轻跳动,有些不安。
……
诏衙,总督堂。
马阎端坐堂内,秉烛工作。
他皱起眉头,反复阅读桌上的文书,头也不抬道:
“这上头的消息,怎么不早汇报?”
梳单马尾,眼角点缀泪痣,英姿飒爽的海棠坐在堂内,轻轻打哈欠:
“督公,最近各个堂口忙的连轴转,几班倒,城内最近多不安稳,您也该知道,这消息能送上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脸上爬满疲惫,堂内张晗等缉司也都“不遑多让”。
这段日子,整个诏衙忙的昏天黑地,太多事情要做,深夜汇报日日拖到凌晨后,若非都是武夫,寻常人早扛不住了。
马阎抬起头,凝重敲桌:“涉及李党,就没有小事,这次算了,若有下次,你们自己去领罚。”
海棠哀叹一声,不敢反驳。
关于城外偷偷有疑似武夫的人成批次潜入城内,疑似与相国府有关的情报,是海棠今天才拿到的。
不敢耽搁,立即呈送马阎。
若是以往,这等动作诏衙不该这么晚才发现,但最近情况特殊,才被忽视。
“此事继续调查取证,眼下敏感时期,陛下不在京中,不好大动干戈,等明日朝会,我会亲自向李彦辅发问。”马阎思忖片刻,做出决定。
面瘫脸卷王张晗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马阎看了他一眼,冷峻瘦长的脸上严肃:
“眼下不是探案立功的时候,维持城内稳定才是第一要务。本公如此做,为的便是敲山震虎。”
堂内各大堂口的缉司精神一震:
“属下明白了!”
“恩,回去休息吧。”马阎挥手。
众人陆续散去,海棠留在最后:“督公,陛下和赵都安有最新消息吗?”
马阎看了她一眼,似看透他所想,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