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大半个时辰。
窗外的风雨再一次稍歇,室内温度却是奇高。
赵都安休息了会,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同样惊奇道:
“臣的境界彻底稳固了,能感觉到,距离世间中品已然不远。”
相比于提升赵都安的修为,当下这个局面,俨然是竭力将气力放在提升女帝身上更为合理。
所以,在二人有意识地引导下。
龙魄的力量,绝大部分都作用于徐贞观身上。
但哪怕如此,赵都安亦然蹭到了不了余泽,之前因为初步踏入世间境,尚未稳固的气机于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内,非但得到夯实,甚而更进一步。
这是任何正常的修行法门,都绝对无法做到的。
“怪不得般若老尼姑总惦记着我,把人当炉鼎,做药渣,该又多爽?”
赵都安心中感慨,扭头看向这一次,面朝自己,背对窗户的女帝:
“陛下,你恢复到哪里了?”
“……世间中品。”
赵都安啧啧称奇,低声默默计算:
“中品晋高品,高品到巅峰,巅峰入半步,半步入天人……”
“你在嘟囔什么?”徐贞观没听清,但直觉告诉她这小禁军憋着一肚子坏水,警惕地往后缩了缩。
拉开距离。
赵都安沉吟道:“陛下,你有没有听说过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说着,他狠狠将床单往自己这边拽了一大截……
“恩?!赵都安,你敢!”
“臣不叫赵都安,臣今晚叫夯大力!”
……
……
同一个夜晚。
淮水道内,一艘乌篷船从江面上行驶来,船头的位置立起的木杆上悬挂一盏船头灯。
有橘黄色的光从灯罩内映照出来,好似将这片幕布般的黑夜烧出一个窟窿。
乌篷船停泊在码头,船上约莫五六人走上岸,于蒙蒙细雨中,朝着岸上码头内,一间门口悬着孤灯的屋舍走去。
为首一人,披着蓑衣,腰悬宝剑,蓑衣下是已许多时日不曾更换的官袍。
漕运总督宁则臣似乎瘦了一圈,然而整个人的锋芒却比之前更盛,这会踩着略显泥泞的道路,走到那间木板屋前。
还未走近,就给藏于暗中的人呵住:“来人通报。”
宁则臣将蓑衣的帽子摘下,露出一张满是青黑胡茬的坚毅脸庞:
“是我。”
“总督请进。”暗中的军中强者点头。
宁则臣将身后几人留在屋外,推门而入。
略显简陋的房间内,只摆放着一张古旧木桌,其上立着油灯,桌旁的条凳上,坐着一道道身影。
正对房门的位置属于莫愁。
这位在外有“女宰相”美誉,实则为女帝身旁大婢的第一女官神情憔悴,眼中填满血丝。
在她右手边,是满头银发,眼窝深陷的白马司监孙莲英,也是女帝身旁实际上的亲信太监首领。
在她右手边,则是当日住持封禅大典的礼部尚书,其身上绯红的官袍染着污泥,头顶的乌纱帽早不见了,显得有些狼狈。
但更多的,还是一股大厦将倾,国之将亡的悲痛。
屋内其余几个,也都是昔日参与封禅的文官武将。
“宁总督,情况如何?”莫愁见宁则臣进来,勉强打起精神。
宁则臣极江湖气的拱了拱手,道:
“幸不辱命,反贼虽凶猛,但漕运衙门乃本官经营多年的地盘,建成虽保不住,但淮水这一段运河的漕兵,依旧在本官掌控下,如今已按照之前商定的计策,以火药引爆山石,又令船只载着石头去往河上,凿船沉江……
如此,可确保封锁浅滩,无论淮安王,亦或陈王,皆无法通过运河带兵北上。”
屋内臣子精神一震,礼部尚书喜道:
“宁总督不愧帝国肱骨,待找回陛下,镇压反贼,必记你大功。”
宁则臣对这些场面早已脱敏,扭头望向莫愁:
“陛下可有消息?”
明面上为白马监正,实则,同样掌控着朝廷影卫调遣权力的孙莲英沉声道:
“最新情报,海公公被断水流带人拖住,率领其余几只队伍的军府将军,竭力组织兵马,在地上关卡阻拦建成道,云浮道两支叛军北上步伐,无暇脱身……”
当时封禅一战后,赵都安带着女帝逃走,留下一群臣子不知所措。
彼时一行人首先全力寻找女帝,试图确定生死,后来意识到,赵都安带女帝逃走后,才停止继续搜寻。
同时得知靖王起兵造反。
一行人马只好分成几支队伍,一部分去阻拦靖王追杀女帝的兵马。
另外一部分,则一边返京的同时,竭力稳定各地官府,命其坚守,同时想法子阻拦叛军。
“这样一来,陛下和赵使君岂不是危险?”宁则臣难掩焦虑。
孙莲英却道:“以赵都安的能力,哪怕局势再凶险,他也会化险为夷,成功带陛下返京。”
老官宦对赵都安充斥着盲目的信心。
“呵……就因为赵都安是你的属下,就这般盲信?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这么多人都保护不了陛下,只他一人,如何令人安心?”礼部尚书情绪不佳,言语暴躁。
孙莲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尚书大人若控制不住脾气,可出去吹吹风雨,或没信心,便出去投靠徐闻也不失为一根上好的墙头草。”
冷不防被讽刺的礼部尚书噎住,恹恹道:
“本官自然期盼陛下逢凶化吉,只是担忧而已。”
“那你怎么不去保护陛下?只让赵使君一人独抗压力?”宁则臣冷漠补刀。
“你们……”礼部尚书被二人怼的哑口无言,扭头求助地看向莫愁:
“莫昭容,你知道本官只是关心则乱……”
莫愁平静道:
“我也相信赵都安。他做成过太多堪称奇迹的事,我相信,这一次他也一样可以。”
礼部尚书愣住了,他环视三人,赌气一般走到房间角落,双手拢在袖子里生闷气:
“不可理喻!”
他有点委屈,自己话不好听,但也是大实话,这三个家伙却联起手来针对他。
宁则臣与孙莲英却懒得搭理这个一路上发挥作用颇为有限,只作为明面上的队伍最高品秩官员代表的尚书大人。
开始铺开地图,商讨接下来队伍的动向:
“我们这些人武力有限,且目标太明显,与其去搭救陛下,更大可能给陛下带来麻烦。眼下我们最要紧的,应是尽快回京,稳定局势。”
“如今八王只怕都反了,消息很快会传入京城,届时关于陛下失踪,甚至身陨的消息势必甚嚣尘上,京中只怕要大乱。
我们只有尽快回去,才能带回最真实的情报,好稳住局势,等陛下回京。否则,一旦京城出事,哪怕陛下返京,只怕也晚了。”
“甚至……咱家有一个担心,就是可能这时候,京里已经不安稳了,陛下失踪,那李彦辅是否会安分?”
孙莲英忧心忡忡,宁则臣也是越听心头越沉。
他抬起头,看向始终不发一语的莫愁:
“莫昭容?你在想什么?”
只见莫愁怔怔地望着门缝外的细雨,忽然道:
“我在想,陛下如今在做什么。”
……
ps:这么写肯定不算过线吧……?
第479章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双倍求月票)
第479章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次日天明。
徐贞观披着里衣,推开窗户,任由雨后略带泥土腥臊的空气灌入房间,吹起她凌乱的秀发,吹散屋内浓重的异味。
外头早已云收雨住,灰云也随风飘散,东方一轮红日升起,天色明媚安宁。
她怔怔地眺望院中树上蹲在枝头,梳毛的麻雀,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
初尝人事的新奇愉悦;从少女至人妇的身份剧烈转变;修为恢复至半步天人带来的安全感……无一不令她心头千般滋味,万种遐思。
不足为旁人道。
不过……虽有太多的形势所迫,但真正跨过这一步后,却并不后悔。
甚而生出民间小妇人才有的,新婚后的甜蜜滋味。
回想一年前,彼时自己还只将赵都安当做一个好用的挡箭牌,落下的一枚闲棋,谁人能想到,一年后当初的假面首,成为了真皇夫?
可她却并不反感,嘴上不肯说,但内心却清楚明白,自己肯应下双修,形势危急只是个催化剂。
真正令她下定决心的,仍是一年里,早不知何时慢慢种下的情愫,开花结果。
若换了旁人,她大不了强杀抢夺龙魄独自吞下,却也断然不会因区区皇位、生死,便委身于人。
“陛下距离天人还有多远?”
忽地,身旁传来赵都安的声音。
套上丝绸长裤,披着绸衣,敞开胸膛的赵都安手中端着两杯清水,一杯递过来,轻声问。
徐贞观下意识伸手接过,轻轻喝了半杯,才道:“已隐约触及,我有预感,以龙魄双修,的确可冲破关卡。”
事实证明,修为的增长与次数,并非严格遵循一次一境的规律。
越往后,想更进一步,需要的次数成倍增加。
因此,赵都安虽一夜耕耘,不辞劳苦,却也只堪堪将女帝修为恢复至半步天人。
因龙气溃散,实际战力,大抵与全盛状态的“法神”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