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裴侍郎在朝中扎根颇深,想要动他,以袁公之能,也非易事,但筹备这许久,想必也只欠缺一个‘契机’了。”
契机……徐贞观美眸掠过无奈。
裴侍郎身为“李党”砥柱,经营多年,哪里那么容易找到突破口?
她若大权稳固,倒也可凭帝王之位,以“莫须有”名义强杀,可偏生她立足未稳……
哪怕天人境修士,面对朝局,也无能为力,这本就不是凭暴力玩得转的游戏。
徐贞观忽心血来潮:
“你说,若那赵都安来攀咬,能否咬出个缺口?”
莫愁无奈道:
“陛下,您未必太高看此人了!与张家兄弟那等小打小闹,如何能与庙堂博弈的腥风血雨相比?”
她觉得女帝又被灌迷魂汤了,对赵都安的印象愈发糟糕。
“朕也只是随口说说。”徐贞观美眸中带着笑意:
“只是觉得你始终对他印象不佳,便逗逗你罢了。朕何尝不知,他这只小蚂蚁,并无能力参与到这等大事?”
赵都安虽接连两次表现,令女帝刮目相看。
但归根结底,都还是小聪明,上不得台面。
狐假虎威,诓骗个小小主事,讨她欢心……以及对付张家两兄弟,都只是“趣谈”而已。
牵连出“靖王府”案,更纯属意外。
她当然不会昏头,以为有些许小聪明的赵都安,真有参与绞杀裴侍郎的大风雨中的能力。
袁立更不会,将无心插柳的一步闲棋,告诉女帝。
“奴婢只是客观评价,”莫愁松了口气,冷冰冰的样子:
“他绝不是好人,陛下莫要给他的样貌骗了。”
徐贞观莞尔一笑。
此刻窗外清风徐来,三千青丝飘舞,女帝眯起眸子:
“起风了么。”
……
白马监,属于赵都安的值房。
“他不在?”
双鬓斑白,眼窝深陷的老宦官突然造访,惊动了留守的白役仆从。
一名仆从:“我家使君上午便出门去了。”
孙莲英颦眉:“去了哪里?”
白马监使者虽非坐班的官职,外出更加灵活。
但也不能随意翘班,外出须有去向记录备案。
仆从战战兢兢,捧出空白的备案册子:
“使君向来不喜写这些。”
“哼,”孙莲英略显不悦,问道:“那上午他可曾说过要做什么,或与什么人见面?”
仆从道:“上午使君好友秦俅曾上门来过……”
接下来是详细叙述。
而孙莲英的脸色,也越听越难看。
到最后已是拂袖而去,不发一语。
老宦官本来是得知赵都安立功,对其印象愈发改观。
以为他经过“庄孝成”一案后,已是大彻大悟,浪子回头。
故而,心情大好地前来,想提点他几句。
以免赵都安年纪轻轻,对一些官场首尾上的潜规则不了解,从而踩坑。
可在得知,其再次与秦俅那等他极瞧不上的纨绔厮混在一起,甚至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更公然翘班,出去厮混玩乐后。
那本来有所扭转的印象,再次糟糕起来。
孙莲英沧桑的脸上,一双老眼中藏着失望。
“浪子回头?只是昙花一现么?”
“还是说,另有缘由?”
不确定…那就,再看看吧。
他摇了摇头,走回后衙,只当今日没来过。
……
……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
赵都安偶尔与秦俅厮混,目的也是为了麻痹暗中可能窥伺他的人。
纨绔人设不能崩,要维持。
如此才能令人笃定,他这种满身污点的小人绝不可能与袁立联手,替都察院办事。
裴四娘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也未再出现在戏楼。
修行上,也一直在沙漠中跋涉,枯燥乏味。
直到又一日清晨。
赵都安推开卧房门,只觉窗外湿冷的风吹的精神一振。
昨夜乌云来,今日淅淅沥沥,京中又下了小雨来。
尤金花于雨中匆匆穿过庭院走来,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撑着油纸伞,身上已换了一身蜀锦制成的裙子,美艳愈盛。
因风吹伞面,导致半边身子被打湿些许。
“姨娘怎么来了?”
赵都安扬起眉毛,抬手披上里衣,慢慢一颗颗系上扣子。
尤金花驻足门外,侧身令视线避开继子,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封干燥的信:
“方才有人叩门,递上这封信,要你亲启,姨娘担心是要紧事,下人耽搁,便……”
“知道了。”
赵都安接过,撕开扫了下,眼中精光一闪,对等在门廊下的尤金花道:
“早饭我不在家中吃了,给我装上几個肉包,马上要出门。”
信函是裴四娘派人送来的。
说其父亲,裴侍郎已同意与他见面。
但要求他一人低调前去,且给了时间地点,就在今早。
“雨天好钓鱼……”
赵都安深吸口气,双拳紧握:
“等了这么多天,大鱼终于上钩了。”
(本章完)
第67章 三气赵都安
潇潇落雨,滋润得整座京城都焕然一新。
赵都安换上袍子,在腋下夹一柄油纸伞,匆匆吃了几个滚烫肉包,便独自一人出了门。
距对方定下的见面时间已经不剩多久,他不好拖延。
因信纸上写的地点并不很远,加之雨天,他没有选择骑马。
修行武夫脚力雄健,哪怕步行,也足以在预定时间到达。
“这样临时地邀请我,是为了防止我有别的准备?还强调了独自见面……果然苟的一批。”
赵都安有些不爽。
但为了大功劳,决定大度地不与那老登计较。
心中则复习关于裴侍郎的个人档案:
裴楷之,出身江南大族裴氏,其官路用一个字形容,便是“顺”。
自小才能出众,与当地其余几名才俊,并称“四大才子”。
后入官场,一路皆有同族提携照顾,有惊无险,顺风顺水,升到侍郎位置。
如果以裴楷之为主角,在起点写一本小说,书名大概是:
《人在官场,开始速通!》
若只凭侍郎官身,远不至于令女帝和袁立联手做局。
裴楷之真正难搞的地方,是其背后倚靠的整个裴氏。
大虞立国六百载,地方大族已成心腹大患。
斩個侍郎易,但将后果压缩到最小,难。
“果然,上层人家的孩子,打娘胎里就开启了速通模式……比不了比不了……不过老头子教育子女的心力显然有限,今日就让你尝尝‘教子无方’的滋味。”
赵都安手持油纸伞,在雨中疾行,思索等下会面,针对裴楷之人设制定的不同计划。
不多时,他抵达信上地址,一座颇为雅致的茶楼——
裴楷之今日在此吃早点,邀他同吃。
然而赵都安甫一抵达,尚未登楼,便被一名褐衣仆从拦下:
“赵使君来晚了。”
“何意?”赵都安心头滋生不妙。
茶楼门口。
一看便出身大族的家仆语气客气:
“我家老爷已吃过了早茶,见使君迟迟不到,便先一步离开,留小的在此等待。”
赵都安扬起眉毛,这年代虽无手表,但凡胎武夫,感知远超寻常人。
可通过血气泵送搬运,估测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