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隔三五天,会拿出盆纸张灰烬,让我丢掉。上次,是大约三天前,丢的格外多,一大包,我记得很清楚……”
三天前……赵都安眼皮一跳!
按照原主记忆,这个时间点,恰好是他通过收买的线人,从诏衙处获悉这条新鲜情报的时候。
果然有问题。
他面无表情,趁着少女慌神,抛出第二个问题:
“庄孝成又是如何逃脱的?南郊竹林里,那座地神庙是怎么回事?”
芸夕再次摇头:
“我不知道……因为昼禁,又是大雨,我们没走城门。老师用术法卷轴,在城墙上撕开一道口子,但道路泥泞,马车走不快,还是给军卒追上了。
我死命相斗,才按照老师指点的方向,逃入地神庙,被伱们包围,之后的事,你都清楚了,至于那术士,想来是社中高手,施法援救。”
一口气吐出这番话,芸夕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梗着白皙的脖颈: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俨然一副,躺平任淦,你再威胁,也没用的架势。
牢房另一边。
赵都安陷入沉思。
这一刻,他以旁观者的视角,在脑海中翻找原主的记忆。
结合已知信息,顿时察觉出许多异样:
地神庙中。
庄孝成看到他后,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也不曾想到,竟被你这走狗寻到”。
彼时不觉异常,但仔细琢磨,却有另一种解读:
没想到被赵都安抓到,那他想到的,是会被谁抓到?
此外,从始至终,庄孝成的行为都很古怪。
为何提早三日,就开始销毁往来信函,却在赵都安动手前一刻钟,脸色难看地撤离?
为何身负能撕开城墙的“法宝”,却要依靠一个武道境界寻常的女弟子保护,而没有护身的法宝?
为何抵达地竹林后,迟迟不走,偏要等到赵都安抵达,援兵才出现?
“有问题,有大问题!”
赵都安思绪电转:
“首先,竹林地神庙,显然是一個‘传送点’,临时约定也好,早有布置也罢,都是庄孝成自保的手段,并无问题。”
“其次,庄孝成似乎早知道行踪泄露一般,这样,提前销毁情报文书才合理,但又为何不跑?
一直等到我要动手,才急匆匆撤离?又好似刻意一般,将我引到南郊……”
赵都安脸色微变,不禁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庄孝成的目标是我?想诱杀我?”
但念头只在脑海中存在了一秒,就被他打消:
“不对,逻辑上说不通,若是针对我,无法解释其中一些细节问题。”
“而且,废掉这样大的代价,冒着巨大风险,就为了诱杀一个女帝裙下小白脸?”
赵都安自己都笑了。
若是一局象棋,用牺牲“老将”的风险,并丢掉一枚女卒,换掉敌方一个“士”……
这种棋手,还是投了比较好。
既然不可能是针对他,那在这局棋里,哪个人值得对方煞费苦心?
赵都安脑海中,突兀划过一道闪电,一个名字险些脱口而出:
“诏衙!”
(本章完)
第11章 第二根救命稻草
诏衙!
赵都安只觉豁然开朗:
“倘若将我这个‘意外因素’刨除,那么事情会是怎样?”
“三天前,诏衙的线人收到线索,疑似找到乱党踪迹。在大约同一时间,庄孝成开始销毁情报往来的痕迹,为撤离做准备。”
“诏衙获知情报后,为钓鱼,没有贸然抓人,而是选择等待,而庄孝成也没有急于逃走。”
“如果没有我横插一脚,接下来的剧本,应该是诏衙等到时机成熟时,予以缉捕。
而早有准备的庄孝成会提早一步逃离,将诏衙的追兵引诱到南郊竹林,并利用术士同伙,进行所谓的‘神降’,对追兵头领予以重创!”
“为了抓捕这等大人物,诏衙派出的头领也必然不会小,很可能,是女帝颇为倚重的心腹,有‘马阎王’之称的,诏衙督工大太监马阎。”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赵都安豁然开朗。
诏衙督工的身份,足够逆党冒风险了。
或许,庄孝成此番潜入京城,目的就是为了以身做饵,诱出马阎,将其铲除。
地址坐标,也是姓庄的主动透露出去的。
而为了确保计划的成功,诏衙中极有可能,潜藏着“匡扶社”的内应,且官职不低。
但好死不死。
中途出了意外,被原主这个愣头青横插一脚,打乱了对方计划。
“这样就能解释,为何庄孝成得知禁军逼近后,紧急撤离,但却没有留下有价值的情报……”
“而因为诏衙也派出人马,与我抢人,所以庄孝成还是期翼能完成计划,这才仍旧前往了南郊竹林,并耐心等待。”
“结果我利用昼禁的规则,用特权,把诏衙拦住……抢先一步,所以庄孝成在看到我后,才说出了那番话……估计当时气的要死。”
“无奈之下,只能把我杀了……那一击,也的确将原主的神魂泯灭。”
赵都安脸色变幻不定,有种日了狗的恶心感。
所以,是自己替诏衙挡了灾?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只能说是怀疑。
且还是来源于一个“逆党”的真假不知的口供。
所以,他不可能只凭借这点脑补,就去找女帝说明情况,或找督工马阎解释。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赵都安梳理思绪:
“起码我确定,诏衙里可能存在逆党……恩,这条线索先压下,如果最后,我没法立功翻盘,女帝真要斩了我,那到时候就把这条情报公开,当做最后一根稻草……”
很好,截至目前,他终于掌握了一点自救的资本。
赵都安结束思考,看向穿着囚衣,眼眸紧闭,紧张的睫毛颤抖,胸脯起伏的少女,笑了笑:
“很好,今日提审到此结束。”
芸夕睁开眼,意外至极:
这就结束了?
旋即又紧张起来,按照她对朝廷奸人的了解,说完正事,岂不是要干正事了?
倘若这狗贼欲玷污自己,该如何反抗?
是寻机会自尽,还是虚与委蛇,假意逢迎,实则找机会与其同归于尽?
芸夕正疯狂脑补之际,赵都安却已转身,走出牢房,招呼远处等待的狱卒,沉声道:
“此逆党还有大用,你等好生看管,不得令任何人靠近,若少了一根汗毛,耽误了圣上的大事,你们知道后果。”
狱卒冷汗涔涔:“大人且放心!”
真就结束了?
芸夕怔然,这与她预想中的悲惨遭遇不同。
旋即,便见赵都安转身,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说道:
“你也好好想想,一个处处瞒着你的老师,真的值得效忠吗?若他真在乎你,为何将你丢弃?”
芸夕下意识辩驳:
“术士千里捞人,消耗法力极大,理应先救老师。”
赵都安“呵”了一声,嘲讽道:
“但庄孝成却不肯告诉你有援兵,看来,他并不相信你会愿意留下断后嘛……”
芸夕语塞。
赵都安转身离去,走出十数步,只听身后少女大骂声不绝。
……
……
府衙大牢外。
赵都安钻回车厢,忽然问道:
“朱逵,伱觉得这女贼如何?”
甘为车夫的丑陋老吏冷笑点评:
“自诩正义,实则不知所谓的蠢货。”
“……”赵都安沉默了下,说道:
“老朱啊,你知道我为何喜欢将你带在身边么?”
朱逵一怔,满是横肉,丑陋黝黑的老脸堆起笑容:
“属下办事得力?知大人所想,急大人所急?”
他认为,以自己对使君的了解,刚才那句点评绝对戳中了赵都安的内心,这叫迎合上意。
“不,”赵都安幽幽道:
“主要是你模样粗鄙,带你在身旁,能衬托的本官格外俊朗。”
朱逵:“……”
“开個玩笑,”赵都安哈哈一笑,吐了口气,慵懒道:
“劳累一天了,送我去最近的客栈吧,今晚就不回府了,你也回去休息,别忘了我交代你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