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妇人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看着唐万年道:“木华托之妻状告汉民吴宏,杀害我夫,请县令把此人五马分尸,为亡夫报仇!”
此言一出,唐万年看向吴宏道:“吴宏,人家状告你杀牧兰人木华托,可有此事?”
“胡言乱语,某不曾杀人。”
吴宏摇头不认。
“好你个贱民,还敢不认,昨夜我夫酒醉,路上行走,见你侮辱这一对小夫妻,便仗义出手,那曾想,你仗着武功,殴打了我家护卫,他们现在还浑身残废的不能动弹,后又用飞镖杀了我夫,证据确凿,你还敢不认!”
牧兰女人厉声喝道,吴宏听了大怒道:“你,你敢颠倒黑白!”
听了这话牧兰女人道:“是你
在颠倒黑白,请县令下令!”
唐万年听了这话伸手去摸惊堂木,可这时一旁的典吏道:“大人!”
唐万年手一顿,紧跟着看向牧兰女人:“你说的可有证据?”
牧兰女人道:“大人,我家护卫就躺在地上,你可以问他们!”
唐万年闻言看了看地上的护卫道:“是这样的吗?”
护卫闻言道:“没错,就是如此,我们家主人为人最是正直,看不得欺压汉人,那一日这吴宏,还有一人趁着酒醉,调戏这对夫妻,还要把这对夫妻的孩子摔死,我家主人看不过,便让我们上前阻止,那曾想这贼人武功高强,卸了我们浑身关节,最后还杀了我们家主人,请知县大人做主啊!”
知县闻言看了一眼吴宏道:“你有何说的?”
“大人他们颠倒黑白,胡乱攀咬,昨日明明是我一人,哪来的他人。”
吴宏想到了陈解身份特殊,外加处境艰难,这时候就不能连累他了,于是开口说道。
可是没想到那家丁道:“你莫要撒谎,那人我认识,是漕帮的陈九四。”
“咳咳……”
不说这个名字倒也没什么,可是这个名字一出,知县与牧兰女人齐齐咳嗽,漕帮陈九四是能胡乱攀咬的吗?
那陈九四可不像吴宏这般好说话,若是惹了他。
麻烦可就来了。
这时牧兰女人道:“你休要胡说,昨日就他一个动的手对不对。”
“是,就他一人,就他一人。”
家丁那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这时候连忙出口说到,听了这话牧兰女人继续道:“县令,还请主持公道。”
牧兰人地位高,在县衙之上,可以直接坐着,与汉人县令面对面对峙,这就是牧兰人的特权。
这时女人催促道,唐万年又想摸惊堂木,这时典吏道:“大人,这些人是参与者,证言不足信。”
听了这话牧兰女人怒了:“哪里来的狗吏,我家男人死了,你就这般袒护这汉人,你莫要忘了你吃的是谁家的俸禄!”
女人厉声呵斥,典吏脸一黑,不过也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看着唐万年。
唐万年道:“典吏,典吏说得对,证据不足,还有其他证据吗?”
听了这话牧兰女人冷声道:“要证据啊,有,这对汉人夫妇不在吗?一切事情因他二人起,便听他们怎么说吧。”
牧兰女人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夫妻。
这时吴宏也看向了这对小夫妻,只见这对小夫妻绝望的抬头看了一眼吴宏,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而另一边牧兰女人却道:“唉~那么大一个小东西,可怜啊,可怜……”
听了这话妻子死死的抓住了丈夫,丈夫浑身颤抖一下,紧跟着绝望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
啪!
唐万年惊堂木拍响,紧跟着就见唐万年道:“你们就是那对小夫妻啊?说说吧,昨夜到底是谁,要调戏你们
。”
女人听了这话想要开口,男人却一把抓住了女人轻轻摇头。
“问你们话呢!”
唐万年不耐烦的逼问道,男人这时绝望的抬头,然后颤抖的伸手指向了吴宏。
吴宏愣住了,看着男人,不敢置信。
唐万年这时冷笑道:“这光指着做什么?说话。”
“他,他要非礼我妻子!”
“你!”
吴宏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他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诬陷他,吴宏双眼赤红,可是浑身捆着绳子。
“他,他是谁,说名字!”
唐万年好像还不够,便继续强调道。
听了这话男人手颤抖的更加剧烈了开口道:“吴,吴宏!”
说完他已经坚持不住了,头深深的低下去,仿佛这两个字抽调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女人看着男人这模样,眼泪止不住的流,一滴一滴,根本止不住。
啪!
“好你个吴宏,既然有证人指正,你又要如何狡辩!”
唐万年敲响了惊堂木,紧跟着斜着眼看着一旁的典吏道:“你别说话。”
吴宏这时愣愣的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语的男人,只是说了一句:“为什么?”
男人还是低着头,带着哭音道:“你是个好人!”
“好人,好人你就这般冤枉我,我非礼你媳妇儿,我……”
吴宏感觉心态都要炸了,他受不了这种冤枉,他受不了啊。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切,也都生气道:“你别胡说,我们吴头岂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不能冤枉他。”
“是啊,是啊,吴头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
“对,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说清楚你不能这样诬陷我们头,不能!”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
啪!
“肃静,肃静!”
县太爷这时狠狠的把惊堂木拍下,紧跟着厉喝道:“都闭嘴,公堂之上,岂能容你等喧哗!”
说完县太爷看着低着头的男人道:“王二六,你可知道公堂做伪证的下场,本县再问你一遍,你可如实招来,昨夜,到底是吴宏要非礼你妻子,还是木华托要非礼你妻子!想好了,回答本县!若有一字作伪,严惩不饶!”
王二六这时低着头,不敢看吴宏,伸手指向吴宏,几乎用喊的道:“是他,吴宏要非礼我妻子,木华托是英雄,他要救我,救我妻子,他,他是英雄,英雄……呜呜……”
听到王二六带着哭声的喊声,牧兰女人嘴角微微上翘,男人死可以,不过不能窝窝囊囊的死,他应该背负英雄之名去见长生天。
“是他,是他,是他啊……”
王二六崩溃的大哭。
吴宏此时面如死灰,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是失落,还是憋屈,是无奈还是惆怅。
唐万年这时一拍惊堂木怒喝道:“混账!吴宏,你也是我县中捕快,虽然不在是捕头,可是你也不能饮酒纵欲,
得意忘形,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要非礼民女,被木华托所阻,更是仗着自己武艺在身,杀害木华托,汝之行为,天神公愤,汝之作为,令你亡故的父亲蒙羞,吴家一门三代忠良,到了你这辈,绝了!”
说完唐万年道:“听判。”
“大人!”
此时典吏扑上来,唐万年皱眉道:“王典吏,念你乃县中老吏,我多次忍让,你在堂上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本县办案,意欲何为?这沔水县的知县是你还是我啊?”
“来人,扶王典吏下去休息。”
唐万年高声喊道,自有衙役上前,把王典吏强行扶了下去。
此时唐万年一拍惊堂木道:“听判。”
“捕快吴宏,酒后无德,辱人妻女,有牧兰人木华托前来相阻,吴宏仗着自身武力,强杀木华托,证据确凿,罪名成立,但念其这些年于县内有功,仗八十,流三千里。”
听着县令的宣判,下面为吴宏喊屈的人很多,可是唐万年根本不理会,而牧兰女人还不解气,站起来想要质问县令,判罚为何如此之轻,不过却被一旁一个老者拉了拉耳语片刻。
紧跟着女人看着吴宏冷道:“我管他什么十三太保,杀了木华托就要偿命。”
说完转身就走,这时跪在地上的女人追了上去,疯了一般喊着:“孩子,孩子。”
牧兰女人闻言挥了挥手,一个老仆把一个襁褓内的婴儿丢给了女人,女人一把抱住,抱着孩子泣不成声,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吴宏整个人都是木的,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这时快班的捕快来到皂班捕快这里道:“一会儿板子……”
皂班捕快道:“还用你说,保证吴捕头一天之内可以下地,三天痊愈,咱们有手艺。”
“幸苦。”
下面人安排着,便有人拉着吴宏往外走:“头,您忍一下,我们都安排好了,等一会儿,您叫两声,给县太爷听听,也好让哥几个交差!”
吴宏就好像丢了魂一样,他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保护的百姓背刺。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扑倒在他面前,紧跟着就给他磕头:“吴捕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吴宏看去,是那个自己救的男人王二六,他这时拼命的磕头,脑袋都磕出血了,可是依旧没停,嘴里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周围的捕快见状大怒,就是这小子作伪证,刚想动手教训,吴宏一抬手道:“算了。”
他有些心灰意冷了,周围捕快愤愤不平,骂骂咧咧。
而就在这时王二六突然抬起头,看着吴宏道:“吴捕头,对不起,我是个畜生,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罢他猛地站了起来,找到台阶的棱角处,一头就撞了上去。
“拦住他!”
吴宏见到这一幕的,大惊浑身一较力,崩的一声,身上的绳索竟然被他挣开了,他想
要去抓王二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王二六一头狠狠地撞在了台阶的棱角处,血肉模糊,脑浆四射,死尸倒地!
看到这一幕,吴宏都愣了:“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吴宏傻傻的呆在原地,周围的捕快也都愣了,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而远处抱着孩子哭泣的女人,看到了这面的一幕,这一回她竟然没有哭晕,只是淡漠的把脑袋迈进了了孩子的襁褓里,浑身抽动,可是她没有倒下,因为她不能倒下。
丈夫的抉择,她是知道的,这时候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向了吴宏。
吴宏这时看向了女人,女人跪下,抱着孩子磕了一个头,紧跟着站起来道:“吴捕头,不用伤心,他自作自受,做坏事总是要受到惩罚的不是吗?”
“他,罪有应得!”
女人说着,眼泪在脸上滑落,可是脸上却不见悲伤。
紧跟着她转身就走,身后的捕快看着她,不知道为何有一种悲从心中涌了上来。
也许这就是这个时代升斗小民的无奈吧,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们不配有选择的权利,哪怕做错事的是别人,付出代价的却是他们。
吴宏麻木的抬起手,看了看王二六,看了看那走远的女人,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他感觉这群混蛋都该死,牧兰人,县令,所有压迫百姓的人都该死。
他们只想活着,活着已经这么难了。
他们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