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朝堂内部本就强势的首辅再得了宫中圣眷,那针对其他人,便是泰山压顶之势了。
但一般而言,明皇即便昏聩,也会在朝臣内部制造互相制衡的态势。
而眼下吴党本就势大,明皇还予以扶持,情况并不寻常……
“目前所知历史分流后的不同人间中,以大明人间历史和时间最悠久长远,天地灵气潮涌复苏也是最早。”
雷俊:“大师姐当初去大明人间转过,纵使理学修士压制其他道统传承,以总数论,那边修士不论修为高低,可能仍是诸人间之冠,只是大明皇朝内部倾轧掣肘激烈,所以底蕴不显。”
不仅仅是理学修士压制其他道统传承。
理学修士内部争锋同样激烈。
秦、楚、吴三党只是其中佼佼者。
“但眼下,大明皇朝似是有整合的姿态。”雷俊推测。
楚昆:“连续出了大明人间道国和小明廷的事,再加上五代十国人间和归墟相通,还有西北大患异族与须弥羯磨部合流,种种事短期内一起发生,让大明君臣也有所触动么?”
“不无可能。”雷俊:“当然,指望大家就此团结亲密无间拧成一股绳,自是不可能,但有限度合作,别互相扯腿,他们能爆发出来的力量就很可观了。”
楚昆:“那么,这开始拧成一股绳的力量,指向何方?”
他想了想:“应该不是我们或者说归藏吧?”
倒不是因为之前木淳阳、刘冲等人的行动半途而废。
而是大唐和归藏,终究在大明人间之外。
“张、孟二位居士得萧居士和伱的消息后,有心往大明人间看看。”
雷俊言道:“师弟你要否返回大唐,自己拿主意就好。”
楚昆:“我凑巧在大明人间这边有些事情手尾还没有了结,索性也在这边多留一段时日好了。”
雷俊:“好,自己多留神。”
楚昆:“请掌门师兄放心。”
…………………
归藏中,收到姑母张晚彤以及天师雷俊回讯的张徽,转头同孟少杰说道:“姑母和雷天师都无异议,萧三姐已经来归藏接替我,咱们可以出发了。”
孟少杰:“静停兄,请。”
张徽提笔,在面前虚空中勾勒,仿佛以空气为纸张,画下一座“门户”。
门户始终虚幻,但伴随光辉一闪,却仿佛从平面的画上,来到真实的天地中。
孟少杰在一旁看了,连连点头。
一般而言,便是九重天修士也难以随手洞开两界虚空门户。
眼下这却是张徽个人的本事。
准确说,他是凭自己的文华才气与画作,重现自己曾经见过,过去存在过的虚空门户。
类似画作,也是画一幅少一幅,重新积累不易。
但眼下,只要对面没有顶尖高手阻碍,已经可以帮他轻描淡写间,重新开启归藏通往大明人间的虚空门户。
类似法门,修习史学的孟少杰未来境界再提高后,也有机会掌握,但偏向于文字的他在这方面不及精擅笔墨丹青的张徽便捷。
张徽笔下不停,生出大量云雾。
他和孟少杰进入虚空门户后,门户并未封闭,但被云雾缭绕,隐藏于归藏的云天间。
大明人间当前局势仍不明朗,故而张徽二人亦不声张。
而在门户对面,张徽、孟少杰现身青山绿水间。
在这里,已有两人等候。
一个青衣书生,一个紫袍道士。
正是萧春晖和楚昆。
“萧先生,楚长老。”张徽、孟少杰上前同二人见礼。
萧春晖看看左右,笑道:“晚些时候我们再叙旧。”
张徽微微颔首。
他已经能感应到,远方有大明修士驻点观察这片山区。
木淳阳、刘冲等顶尖高手虽然退走,但大明方面对这片山区,仍然留驻人手监测。
只是如此一来,留驻人手修为实力自难与木淳阳、刘冲相比。
这边还有萧春晖和楚昆过来里应外合。
曼妙而又陌生的气流,笼罩这片山区,遮蔽了远方大明修士的视线与感知。
似是儒家修士手笔,是萧先生么……孟少杰心中猜测。
一旁楚昆,亦感觉萧春晖一身修为,同早现在大唐人间时有所不同,若非已经先确认对方身份,他还真不好肯定眼下是萧春晖的手笔。
不过萧春晖当前只能维持一时。
张徽再次挥毫泼墨,笔墨遮掩下,通往归藏的虚空门户,仿佛隐于无形,青山绿水,重新恢复原貌。
如此,非顶尖高手不可探知。
纵然被看穿,萧雪廷已至归藏,不至于有失。
楚昆、张徽等人离开这片山区。
远方监视此地的大明修士,远远望去,山野一切如前。
“恭喜萧先生修为更上一层楼,臻至八重天境界。”
到了一处太平地界,孟少杰向萧春晖道贺。
张徽则是满脸好奇:“先生,你当前揣摩的学问,似是不同于陇外萧族累世经学了?”
萧春晖笑道:“略得少许皮毛而已,还粗浅得很,晚些时候同你们印证。”
张徽、孟少杰对视一眼:“听先生的意思,我们有很多时间,这么说,大明皇朝接下来……”
“基本已经能确定,是北方异族和西域须弥羯磨部。”萧春晖言道。
张徽:“明皇有意对北用兵,吴党有意借此压制秦党?”
大明朝堂上,秦党作为重要一方势力,同三秦九边之地息息相关。
他们直面异族,双方常有冲突的同时,也常有来往,个中内情,水深不见底。
但随着近年来北方异族同西域佛门合流,对大明西北侵袭越发剧烈。
当今明皇和吴党的大刀,就朝西北劈来。
吴党本就势大,此刻再上有圣意,下有民心,顿时好不快活,秦党则难以招架。
孟少杰沉吟着问道:“消息散这么广,会否大明朝堂有意声东击西?”
萧春晖:“大明朝堂上,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能合作共事不要互相掣肘,已经是陈首辅的能耐,再指望所有人都令行禁止严守秘密,那未免强人所难,不过为以防万一,我们不妨多观察一些时日。”
…………………
大明京师。
吴党党魁,内阁首辅陈裕府上。
“老师。”晁丰向主座上的老者行礼。
老者看着面前自己最满意的学生,微笑道:“无需多礼,坐。”
晁丰则一丝不苟,依足礼数。
他是当前大明内阁最年轻的大学士。
虽然资历最轻,忝居最末,但能入阁,便是两重天地。
在大明皇朝,只有到这一步,方才有机会跻身九重天圆满境界。
晁丰知道以自己的年资还有的等。
但机会已经把握在自己手上……
不,应该说,有一部分把握在自己手上。
能有如今局面,简在帝心与恩师培养,缺一不可。
大明首辅陈裕微笑看着面前的弟子。
晁丰入阁,意味着内阁中吴党五占其三。
严格说来,他资历并非当真不足,而是没有优势,竞争者众多。
但晁丰有圣眷,再加上身为首辅的座师陈裕支持,最终脱颖而出。
此事上,合了新君的心意。
对北方异族和西域佛门用兵,更是符合上意。
再加上吴党本身在朝堂上的强势,陈裕自忖为官多年,此番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做一番事。
压服乃至分解秦党当然是必要的。
处理西北胡虏边患与西域佛门邪道,同样是必要的。
扶保大明江山社稷,建一番功业,方可名载史册,成就能臣之传说,功在千秋,为之后万世所敬仰。
不过,此番对天子让步太多,尤其是令一些宫中恶奴重新得以抬头。
此举隐患不小,后续当予以遏制,以作平衡。
陈裕对晁丰谆谆教诲,晁丰应诺:“请老师放心,学生会多劝谏陛下,勿要太过放纵阉宦。”
“嗯。”陈裕微微颔首。
见晁丰欲言又止,陈裕平静言道:“弥年有话直言,你我师生间,有何不可言?”
晁丰:“朝野上下如今都在议论对西北的战事,西北那边,应该也已有所戒备。”
陈首辅先轻轻点头,然后再摇头:“弥年所虑不无道理,然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大势在我,则无需出奇制胜。”
略微顿了顿后,他继续说道:“新得密报,归墟当中,有修成金刚身的须弥高手陷落其中。”
“成就金刚身,那就是说,九重天圆满的佛门手印一脉僧人?”
晁丰闻言讶异:“之前还听说羯磨部主去了北方草原……”
他忽地若有所悟:“不是羯磨部主,是……须弥金刚界五部中,其他四部之一的人?”
陈裕颔首:“不错,据闻其金刚身显化赤红色,按照须弥佛门经书所载,该是指向莲华部。”
晁丰深吸一口气,定住神:“须弥金刚界五部,塌了一角!”
陈裕:“不止一角,之前从天理那边传来的消息,提及伪唐朝廷那方人间里,须弥金刚部也栽了大跟头,短短不足十年时间,不足以他们休养生息。”
晁丰:“学生先前还奇怪老师今朝行事颇为急切,原来其中另有隐情,您谋定而后动,学生远不能及。”
“其实,也准备很久了。”陈首辅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