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多少钱?”江湖客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高景明方向笑得比哭难看,都已经败了,若是还蛮不讲理那才叫里子都丢光。
高景明意外道:“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陪啊?”
“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踩坏了人家的船,赔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洒家又不是坏人,自然是讲道理的”对方拍着胸口道,反正就觉得自己光明磊落挺骄傲的那种。
他没觉得自己被消遣了,耿直得很,用陈宣老家的话来说,分明就是个铁憨憨。
……
第134章 你就说留不留吧
“不用不用,就两块甲板,不值什么钱,不要紧的”
在那人话音落下的时候,船家赶紧摆手道,一脸畏惧,压根不敢提赔钱的事情。
开玩笑,那可是下意识后退都能踩碎硬木板的猛人,敢找他陪?
是踩碎,留下脚印裂纹,而不是踩断,这要给自己来一下,那还能活吗!
须知现在是高家的人在船上,人家低头了,可高家的人走了呢,自己还得返航啊,万一人家心怀怨恨就在这儿等着,到时候区区两块木板的钱不够卖棺材盖啊。
常年在外讨生活,船家对这些门门道道清楚着呢,都是生存的经验,那种因为一点小钱就被蒙蔽双眼的人,这条清平河底还少吗。
陈宣看了一眼被踩坏的地方,的确无伤大雅,不似船底这种关键的地方,也非船体骨架结构之处亦或者桅杆,真心算不得什么,有材料稍微会点木工的人都能进行修缮。
然而来人却固执得很,眼睛一瞪道:“陪,必须得陪,否则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洒家欺男霸女呢,俺可不想落个坏名声”
闻言陈宣心头啼笑皆非,好家伙,大哥你这形容词真心别致,也不知道那儿听来的,就硬套呗,怕是没读过多少书。
武功这种东西,通常而言它和识字不识字其实关系不大,前提是有师父教。
江湖上多的是不识字的武夫,他们大字不识一箩筐,依旧练出一身好本领。
当然,这种情况大多数都仅限于先天之下,不识字能踏足先天的那是凤毛麟角,想要攀登更高境界,不识字还是不行的。
说着那厮看了看自己踩坏的地方,强硬的语气突然就变得有点犹豫,道:“我踩坏的那些,五……三两银子够了吧?”
船家顿时慌了,赶紧道:“大侠,不用,真不用”
“莫非是不够?”,那人再度瞪眼。
船家连忙摆手,摄于他的眼神急道:“够倒是够了……”
“那就这么定了,三两银子,给你就是”,他似乎松了口气道,赶紧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掂量了下,生生掰下一部分,又掂了掂,估摸着差不多,抬手使了个巧劲,将差不多三两银子以手法丢在了船家手中。
在船家手忙脚乱接住中,他又道:“现在钱陪给你了,可不能说俺欺负人啊,也不能乱传俺的坏话”
目睹过程的陈宣怀疑这家伙是打肿脸冲胖子,转念又把怀疑两个字去掉,他掏钱时候肉疼的眼神没瞎都能看出来。
船家却是一脸纠结道:“那个,大侠,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呢,我的意思是,你若真要陪,这些银子太多了,最多三钱银子就够啦,就两块木板的事情,还得算上人工,三钱银子都绰绰有余了”
此话一出,那厮嘴角肉眼可见的哆嗦了一下,妈的给多了,那都是老子的血汗钱啊。
左右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他心说豪迈固然心头痛快了,可自己着实不富裕,那都是钱呐,于是轻咳一声,脸上躁得慌不敢看别人,略微扭捏道:“那多的你还俺,咱谁也不吃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极是极,我这就去找剪子,把多余的剪掉还你”,船家赶紧点头,心说非要给钱的是你,多余得还你也是应该,事后总不至于再找自己麻烦了吧。
失而复得,那厮心头舒服了,也没管其他,咧嘴道:“哪儿用如此麻烦,你把那块银子丢给我,我揪下一点不就得了”
“好吧,麻烦大侠了”,船家当即照做。
银子质地软,内力有一定火候的都能将其当面团捏,这在练武之人中倒也算不得什么,莫说银子了,陈宣都能把黄金用手指头碾成头发丝大小的金丝。
但在平民百姓看来,这等手段已经顶个惊人,那手劲得多大,拧脑壳怕是不比拧一个红瓜难。
目睹这一过程的陈宣他们差点笑喷,这家伙太有意思了,下雨知道躲雨,非要上这船不可,被收拾了懂进退,弄坏了人家东西会陪,打肿脸冲胖子装豪迈,说爱惜名声吧,但又能舍下面子把多余部分要回去。
好吧,人家是耿直了些,但是不傻。
他们那边把钱分好,那人目光巡视,一副大家都看到的样子说:“呐,强闯贵地是我的不对,我给大家道歉,弄坏的东西我也陪了,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啊”
“请便”,耿宏点点头道,其实也憋得想笑。
赵二河他们低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他都忘了之前的疼痛。
见没事儿了,他转身就要施展轻功离去,可转身刹那就有些傻眼,盖因就这会儿的功夫,船却是没停,再度使出百十丈了,距离码头比他上船之前远了一倍。
这么宽的距离,他施展轻功压根就回不去啊,指定得落水。
此时他心头欲哭无泪,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过来躲雨不成,还陪了钱,结果还要落水,还不如之前在岸边淋雨呢,至少还有伞。
然而这边不欢迎自己啊,打又打不过,能怎么办,落水就落水吧,大不了半道游过去,希望他们在自己走后别看自己,狼狈的一面别被人看去了。
“后会有期”,他装作潇洒豪迈道,强提一口气就要施展轻功离开。
高景明估计是被他之前那一番操作逗乐了,难得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又没有什么威胁,便在二楼窗户开口道:“大叔请留步”
陈宣并不意外,见人家也怪‘可怜’的,有心想载他一程,但小高没问他意见,是以并未开口做主慷他人之慨。
但不论如何,暗中该警惕的却是不会放松,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当初老刘那次事故可是给他狠狠上了一课,类似覆辙决不想发生第二次。
那厮刚提一口气打算施展轻功呢,高景明开口差点给他整岔气,回头纠结道:“我打也打不过你们,弄坏的东西也陪了,你们还想作甚?”
那口气语调,陈宣生怕他下一刻就整出一句我真想锤死你。
估计他心头还真是这么想的。
高景明指了指天空说:“大叔,下着雨呢,越来越大了,有道是不打不相识,相逢即是有缘嘛,不如留下歇歇脚避避雨,虽然船上拥挤,但挤挤还是不差你这一个身位,不知意下如何?”
他这也算是帮耿宏他们说话了,毕竟之前他们说过船上拥挤,其实空荡得很,再来几十个都挤得下。
那人明显犹豫了下,很是意动,但脸上有点挂不住,嘴硬得很,脱口而出道:“你们这里不欢迎我,还留俺干啥?刚才他还说这上面没我位置了”
说着他还指了指赵二河。
大哥你这脑筋是钢铁打的吧,给你个台阶你就顺杆子下呗,给陈宣都整没脾气了。
高景明也不在意,指了指前面乐道:“你看,我们这都驶入峡谷了,你也回不去了啊”
的确,这会儿船只距离小码头都四五百丈了,他那轻功着实回不去,落水是必然的,一不小心难保出现意外,毕竟春寒,人在水中体能消耗还是很大的。
那家伙黑着脸杠道:“还不是你们耽误了时间,要不然我哪儿能回不去?”
遇到这种人,有趣是有趣,但偶尔也心累啊,高景明干脆道:“那你就说留不留下吧,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了”
“留,要不然我还能去喂鱼啊,我,我会付船资的,可不能乱报价蒙俺啊”,他当即点头,杠归杠,但识趣得很。
估计是自己之前的骚操作长记性了,他还知道提醒船资不能乱收。
此时陈宣都拿不准他是真憨还是装憨。
这不就得了嘛,非要整得大家都尴尬,高景明笑道:“都回船舱吧,耿师傅,劳烦帮他找身干衣服,大家也进去避避雨,都打湿了”
“不用,俺可不白拿你们衣服,也舍不得花钱买”,他摇头道,旋即内力运转,身上有水雾升腾,衣服肉眼可见的变干。
原本他还以为露一手大家会另眼相看,结果除了船工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顿时有点小尴尬。
内力就是这么神奇,运转不同武功能达到不同妙用,当然,你若冰寒属性内力非要施展烈性武功,效果不说聊胜于无吧,也是大打折扣,但总归还是有效果的。
同样的内力呈现出不同的特性,取决于武功内力运行的经脉路线,比如炽烈性质,内力运行的经脉路线要经过心脏部位,心属火,所施展的武功也就带着炙热效果了。
反正用陈宣的理解,内力就是能源,经脉就是电路,人体就是硬件,能源经过不同的电路,在硬件的影响下能呈现出不同特性来,端是神奇。
在他们相继进入船内,高景明回头兴致勃勃道:“走,阿宣,我们去见见这个人,我还是第一次接触江湖中人呢”
感情你是因为这个才留下他的,莫非受童年爱好影响,那本白马剑君行侠记你都多久没看啦,还对江湖这么好奇?
小彩她们在屋子里自始至终都没露面,但外面发生的事情也是知道的,此时不禁有些担心道:“少爷,怕是不妥吧,毕竟此人来历不明”
稍作沉吟,高景明也知道轻重,但很快道:“无妨,耿师傅他们在呢,况且少爷我也不是吃素的”
“那还是小心些为好”
“嗯,我有分寸……”
第135章 有这事儿?
“耿兄,刚才你那一手赤火掌当真惊人,刚猛霸道,炙如烈阳,蕴含焚天煮海的霸道之意,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若非耿兄收着力道,我这条手臂怕是要废了,纵使如此,被耿兄炽烈内力侵袭,我此时亦感觉筋脉灼灼,怕是要缓一个晚上才能恢复如初”
“梁兄弟抬举,你那一手翻浪拳亦是火候十足,后劲绵长引而不发,犹如大江大河底下暗流涌动,一拳之威,我亦感觉身躯剧震,此时手臂也有些酸胀”
“那是耿兄让着我,否则我岂能撼动你丝毫”
“不不不,是梁兄弟大意了”
“赵老弟的铁拳十八式也不错,迅猛无比,只是稍微欠缺了点变化,否则威力更上一层楼”
“梁大哥折煞我了,微末伎俩不值一提,不过梁大哥一语中的,我这门拳法确实少了些变化,一直不得其法,过后得勤加练习了……”
陈宣他们下来的时候,耿宏几人已经聊得热火朝天,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
估计是耿直的人都不讨人厌吧,他们这么快就大有打成一片的架势。
听了几句他们聊的内容,陈宣心说好家伙,你们这越聊越离谱了,还焚天煮海江河涌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几个大宗师聚在一起探讨武学呢。
不过这种事情也正常,遇到对胃口的人了,聊着聊着还不许吹两句牛皮啊,夸张就夸张吧,只要高兴就好,但说的也是‘事实’,形容懂不懂,不懂武功的人你知道个屁。
四五个平方的小空间内,只有耿宏赵二河以及登船的那个,加上座椅空间都不太拥挤。
高家这次来了四个护卫,另外两个不在这里,他们分属船只首尾尽自己的职责,会换岗的,晚上则轮班一人在桅杆上观察四周。
“耿师傅,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高景明带着陈宣推门而入饶有兴趣道。
门开后,微风夹杂着雨丝,仿佛也稍微吹灭了他们之前的热情,这聊得好好的,突然有人打扰,多少还是会受到点影响。
耿宏当即起身,脑袋几乎都杵到楼板上了,笑道:“梁兄弟,这位就是我家公子高明,另一位是我家公子好友陈渊”
陈宣心头略微意外,这耿宏也没外表看上去那么五大三粗嘛,谎话张口就来,刚才还和人家聊得恨不能当场拜把子,结果一出口就是假名,感情背地里防着呢。
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是谎话连篇。
人家本来就……耿直,你还骗人家。
“高公子,陈公子,两位好,刚才多有冒犯之处,再次向你们陪个不是,我这人就这样,有时候容易冲动,你们别往心里去,要是不舒服打我一顿也成,我绝不还手,对了,我叫梁仁,刚才和耿大哥他们已经说过了”,梁仁跟着站起来大大咧咧道,连个拱手都没有。
看出来了,这家伙‘单纯’得很,好吧,说白了就是不懂礼数的粗人一个。
“梁师傅你好,请坐请坐,过去的都过去了,没打扰到你们吧?”高景明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不觉得人家失礼,反而觉得很新鲜,毕竟从未接触过这种豪迈的人,在此之前,除了好哥们几个,谁不是彬彬有礼?
果然啊,出门在外才能体会到新鲜的人和事,在家里接触的永远都只是那么点了无生趣的事物。
梁仁一屁股直接坐下,挠着咯吱窝道:“高公子陈公子你们很年轻啊,没成年吧,咋就乱跑呢,遇到坏人咋办”
说着他见两人行来仪态……优雅?那个词是这么说的吧,莫名有点不自在,停下了挠咯吱窝的举动,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停下。
耿宏他们给陈宣两人让座,在高景明的眼神示意下,他俩也挨着坐下,一张桌子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坐下后高景明这才笑道:“我表舅家生了个表弟,这不赶着去吃席嘛”
逢人七分假话算是被高景明玩儿明白了。
“这酒席得吃,亲人之间就应该多多走动,否则就生疏了,没了那股亲近味儿”,梁仁深以为然道,眼神莫名有点羡慕,心说看他们的条件,那什么表舅家也挺有钱吧,酒席上绝对有好酒,有点嘴馋。
陈宣进屋就隐隐闻到了点汗臭味,源头是梁仁,这家伙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大概跑江湖的都这样吧,风里来雨里去,哪儿有那么多功夫打理自己,也有可能是这家伙自己不修边幅。
也亏得练了清源流云功养成小洁癖的高景明忍得住,还面不改色,好吧,小高自己有点小洁癖,却不强加他人。
应付了一句,高景明好奇问:“梁大叔这是打哪儿去呢,咋地误了时辰在码头淋雨”
“嗨,说起就来气,本来是打听好船只经过时辰的,哪儿知早上遇到一老妇人孙子走丢了,我给她好一通找,结果那小子和邻居家小伙伴躲猫猫,找到后被我在他屁股上抽了两巴掌,那老妇人杀鸡招待感谢我,好吃……,额,就这耽误了时间”,梁仁拍着大腿懊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