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烟雨 第7节

  接下来他不打算做什么冒险的事情,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即使被卖了暂时也无妨。

  没办法,他现在是黑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甚至他还在想,若是有幸被卖去大户人家的话,说不得他还能想办法借助主家的优势,不管是找那老东西算账,还是把这帮杀千刀的人贩子除掉,都有不错的起点。

  总比他单独乱来的好,就他如今一小屁孩能干啥?除了一些比其他人多出来的知识,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

  尤其是意识到这个世界武力值估计非同寻常的情况下更得小心谨慎。

  如果要被卖去那些娱乐场所就另当别论了,古代社会,想到娈童两个字陈宣就菊花一紧。

  没等多久,车厢门再次被打开,进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明显刚清洗过,头发还带着水汽。

  陈宣认出了她,心说这不是昨天刚来的‘邻居’吗?一天不到就被带出来发卖了?

  转念一想,男孩和女孩是不一样的,男孩需要调教,而女孩大多天然就具备服从性……

第14章 小动作

  女孩清洗一番倒不似之前那么狼狈了,还换了一身绿色衣裳,带着湿气的头发扎了两个麻花辫,只是眼睛还有些红肿。

  她底子不错,只是皮肤差还瘦,唯唯诺诺的,十足的村姑土妞,不咋水灵。

  上来后留意到陈宣的存在,她也没多看,在另一个角落蹲下,抱着膝盖低头发呆,眼神茫然,随时都要流眼泪的样子。

  马车车厢虽然不大,但只有他俩,体型小,倒是显得空荡。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略显压抑,毕竟都要迎接未知命运。

  外面不时传来动静,隐有小孩压抑的哭声,想来是在做出发前的准备。

  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陈宣琢磨着只要不大吵大闹,外面的人估摸着不会太过严厉。

  傻愣着心头着实有点不自在,留意到女孩手里紧紧撰着一个小荷包,明显边角料布片拼凑的,洗的发白那种,于是他主动挑起话题小声好奇询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女孩闻言看了他一眼,旋即眼神慌乱,当即把拿荷包的手放在了胸口藏起来,赶紧摇头小心翼翼道:“没什么”

  应该是吓到她了,她害怕自己抢夺她手里的东西。

  心头明了,陈宣语气温和依旧小声说:“别误会,我就问问,不想说就算了”

  女孩低头不说话。

  陈宣顿感无趣,但还别说,压抑了几天,就这么说两句心情也畅快了不少。

  果不其然,就这么小声说两句,外面的人并未发怒,当然,也许是声音也没传出去。

  过了片刻,女孩见陈宣不说话也没多余举动,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再度低头犹豫了下声若蚊蝇道:“就是一些针头线脑,娘留给我的,教了我些针线活,说女孩子家要勤快些,实在没办法的时候,缝缝补补也能讨口饭吃”

  底层人的生存之道啊,总觉得有手有脚,吃苦受累就饿不死。

  居然说话了,陈宣哑然,同时也明白那应该是她最后的东西了,难怪看得那么珍贵。

  又不是什么值钱且危险的东西,那帮人贩子还不至于抢走,就如同自己脖子上的桃核,刷洗的时候胖女人都不待多看一眼,就觉得有点碍事儿。

  不过闻言陈宣却是心头一动,迟疑了下问:“有多余的针吗?能否借我一根,过后还你”

  女孩顿时把怀里的荷包抱得更紧了,警惕又怯怯的看着他。

  陈宣直面她的目光一脸坦然。

  对视片刻,她小心翼翼道:“你可是要缝补?我可以帮你”

  总之就是一根针都舍不得落到陈宣手里。

  摇摇头,陈宣移开说:“没有要缝补的,既然你不舍那就算了”

  见他没强求,女孩再次低头,像是挣扎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翻开荷包取出一根针递过来紧紧捏着嘱咐道:“说好了,你要还我的”

  “放心,我说话算数”,陈宣认真点头道,在她不舍的目光中接过一根针,心头却莫名有点罪恶感,暗道自己真该死啊,居然对这么小的女孩子玩欲擒故纵……

  拿到针,陈宣也没做什么,低头打量把玩着,无比随意道:“我叫陈宣,你呢,叫什么名字?怎么来到这里的?”

  见他好说话,女孩放松下来,但闻言当即就像是被勾起了伤心事,眼圈发红低头咬着嘴唇道:“我叫张兰兰,家里哥哥娶嫂子给不起聘礼,商量一番就把我卖了”

  又是穷给闹的啊,陈宣心头暗叹,却是转移了女孩的注意力。

  趁着张兰兰注意力被转移,陈宣回忆上车前早上太阳的方向,左手在车厢地板用指甲划了个不清晰的浅浅十字架,又在十字架的四个方向用别人应该不认识的符号进行标注。

  做这些的时候,他嘴上也小声说:“那你怪他们吗?”

  “为什么要怪呢,哥哥娶嫂子是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大事,能帮到家里我很高兴,只是有些不舍离开了爹娘,还没报答他们呢,将来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张兰兰理所当然道,只是情绪低落。

  陈宣不知道作何感想,有些心酸,你这已经是最好的报答了啊。

  或许旧时穷苦人家的女孩都是这般想法吧,她们生而卑微。

  嘴上说着话,陈宣小动作却是不停,借的一根针在车厢的地板的一根铁钉冒上不着痕迹的来回轻轻摩擦……

  不再去揭人家伤疤了,他反倒得寸进尺问:“能否再借我一根线?”

  “你真不是要缝补什么吗?”三言两语放松戒备的张兰兰疑惑道,她似乎不懂得拒绝,还是犹豫了下从荷包中取出一卷细线,扯出一节用牙齿咬断递了过来。

  一米多长,足够了,管他有没有用,姑且试试吧。

  心头嘀咕,陈宣在她不舍的眼神中接过细线,缓缓起身,比划了一下,用针将细线的一头轻轻扎进了‘十字架’的上方的木质车顶,大致垂落在中心位置,实在没法精确。

  完了又轻轻扯下,几乎看不到痕迹,暗自点头,这才将摩擦够了的针栓在细线一头,垂落找平,复又把线的另一头扎在车顶。

  如此一个简单的指南针就做好了,还是那句话,管他有没有用,试试再说。

  看到他的举动,张兰兰满脸疑惑,却也没问什么,只是眼神莫名紧张,她总觉得这个叫陈宣的小弟弟在做危险的事情,但又想不明白,天性胆小的她怕被牵连,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告发了。

  陈宣不知道她的想法,知道了也无所谓,这样的处境自保乃是人之常情而已,况且被人看到自己的举动又如何,不懂的最多只当小孩子瞎折腾。

  许是之前的小声对话被外面的人察觉,车厢被人在外面敲了敲警告道:“别说话,安静点”

  陈宣也没其他举动了,再次坐到了角落,目光却不着痕迹的留意着‘指南针’,针的一头始终指着一个方向,暗自松了口气,心说这玩意换了个世界也是通用的。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道出发的声音,旋即陈宣感觉车厢外微微一沉,应该是有人上车驱赶马车,马车缓缓启动,接下来不知道会前往何处。

  他一直留意着指南针,马车启动有些摇摆颠簸,但悬挂的针虽然晃悠,一头始终调整指向固定方向,再对照下方固定方位的十字架,就能大概确定接下来的前进方向了。

  陈宣记性没那么夸张,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但通过心中默数,大致确定方位路线和距离就够了,纵使不成也没关系,只是尝试一下罢了。

  以后有能耐了他会想方设法回来一趟,猪狗不如的人贩子不应该逍遥法外,不为伸张正义,只为念头通达。

  前提是要有那个能耐,若是自顾不暇那也只是徒增笑料。

  也有可能这次离开只是走个过场,要不了多久还会回来呢,这谁说得清楚……

第15章 行恶事者不人

  车内只有陈宣和张兰兰两人,都没说话,很安静。

  他们明显是被优待了,上车之前陈宣余光留意到,其他马车上的小孩可是挤做一堆的,而且他还怀疑得到洗刷的只有自己和张兰兰。

  注意力多集中在指南针上面,陈宣倒也不觉得无聊,只是车内没有铺设,行驶起来颠簸,屁股硌得慌。

  外面几乎没有声音传来,想来走的是僻静之处,这让陈宣通过外面说话的声音从而获取有价值信息的想法落空。

  他不主动说话,张兰兰也没交流的想法,暗自沉默悲伤,眼中尽是茫然,此去不知身在何方。

  家只会越来越远,归期近乎无望……

  陈宣心头一直都在有节奏的默数,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马车行驶的速度提升了很多,越发颠簸了。

  他猜测这一行应该是离开了某个居住区,之前离开地下室来到院落,尽管看不到外界情况,但也不像荒郊野外。

  此时随着速度的提升,他隐约听到了虫鸣鸟叫,想来判断是对的,这一行离开了居住区域来到了荒郊野外。

  因此陈宣可以确定,他们必定是要被运往外地去卖,如此一来,若不被滞销带回去的话,将来找到那个窝点的难度直线上升!

  没办法的事情,如今身陷囹圄,无力他顾。

  越发颠簸了,乘坐这种没有减震的马车简直是受罪,身体像是要散架,且陈宣发现自己有晕车的迹象,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观察指南针。

  反倒张兰兰依旧沉默悲伤之外若无其事,想来这点颠簸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这一趟似乎没有尽头,渐渐的陈宣都忘了自己默数了多少个数,干脆作罢,只留意指南针的方向,以此大致确定处于出发地什么方位,至于距离,他哪儿还有心情计算,马车又不是走直线。

  陈宣有点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一段时间下来,他连出发后一段时间的路线搞懵了,干脆不去纠结那么多,早有预料的事情。

  在他头晕目眩恶心难受中,都忘了时间流逝,直到车停下,门开了,有人送来食物。

  不是已经到了目的地,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处于荒郊野外,却是吃饭时间到了,总不能将他们饿死。

  四个肉饼两碗带油花的汤,分成两份,是陈宣他们两人的食物,比在地下室的时候多了一倍,许是避开其他小孩的缘故才给这么多。

  送饭之人也没在意车厢内垂掉的一根针,或许也没看清,反正催促他们吃快点。

  颠簸了一天下来陈宣哪儿有胃口,但还是强行囫囵吃完,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待他们吃完后,碗也被收走了,车厢再次被锁上,陈宣留意到张兰兰偷偷藏了个肉饼,当没看到。

  休整了一段时间再度启程,大概是天黑了才停下,车厢密封很好,也看不到外面,总之陈宣根据光线变化判断。

  想来依旧处于荒郊野外过夜,虫鸣鸟叫就是最好的依据,人贩子都是脑袋别裤腰带讨生活的歹人,应该也不惧遇到匪徒,说起来这些人贩子比匪徒更加可恶歹毒,毕竟匪徒有时候还只求财,而人贩子则是彻底烂了心的。

  在车内倒不至于露宿荒野,可车内无有铺垫着实难以入眠,颠簸一天的陈宣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蜷缩着迷迷糊糊睡去。

  琢磨出发点什么的哪儿还有心情在意那个?

  隔天陈宣是在颠簸中醒来的,车队不知何时已经再度启程了。

  张兰兰依旧蜷缩在一角,脑袋一点一点的,想来昨夜没睡好,七八岁的小女孩,时时刻刻担惊受怕,能像陈宣那样没心没肺的睡着才怪了。

  没去打扰他,哪怕睡了一夜陈宣也没完全恢复精神头,旧时赶路太痛苦了,哪怕还是在乘车的前提下,简直遭罪。

  时间流逝,足足过了三天的艰苦赶路才有了新的变化,陈宣都不知道那帮狗日的给他干哪儿去了。

  吃喝拉撒都在车上解决的,忍不住的时候说一声,外面会有人送来恭桶,反正不能下车,每次都不会给好脸色。

  陈宣就说在地下室的时候总有新面孔,感情这帮家伙路子挺广啊,也有可能是想把两人卖个好价钱,从而去繁华的地方。

  不知二蛋会不会再次滞销被带回去,那个给了陈宣半个饼子的小孩他还记得……

  别说,几天下来陈宣居然适应了这样的颠沛流离,人的适应能力真心可怕。

  这天下午车队就停下了,那个给陈宣粗暴洗刷的胖女人来到了车里,几天下来她也是一脸疲惫姿态。

  她给陈宣他们带来了吃的,不再是单纯的肉饼和汤,居然是米饭和两道菜,味道说不上好,比以往丰盛太多。

  陈宣明白,之所以有这样的待遇,估摸着是决定命运的时候快到了,散伙饭?践行饭?总归给了顿好的。

  管他呢,先吃再说。

  这是陈宣来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吃饱过,在他们吃饱喝足,胖女人让人送来了温水,就在车厢内给陈宣他们两人粗暴洗刷,动作粗暴但不放过一丝细节。

  陈宣无所谓了,爱咋咋地吧,妈的又反抗不了。

  但张兰兰到底是女孩子,七八岁已经开始懂事了,当着陈宣的面被扒光了洗刷简直羞愤欲死,眼中一直带着泪花,索性陈宣在她洗刷的时候一直扭头闭着眼睛她才好受一点。

  洗刷完毕,两人穿好衣服,胖女人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道:“如果接下来一切顺利的话,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老娘不是好人,死后是要下地狱赎罪的,但也不希望你们再回那个鬼地方,最后嘱咐你们一句,乖巧懂事的孩子才讨喜,否则只会自讨苦吃,不管你们有幸去了哪里,沦落到何处,记住这点总不会有错的,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车厢再次被关上锁住。

  她的嘱咐或许是发自肺腑,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心底难免有柔软的地方,但却无法改变她所行猪狗不如之事的事实,她也不曾否认辩解,甚至都没用言语给自己粉饰,坦然承认自己不是好人。

  对此陈宣无动于衷,将来有机会她也在清算范围!

  没一会儿车队再度启程出发,纵使猜测依旧走的偏僻之地,但陈宣也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了路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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