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林白笑笑,又看向远处的岳丰树,高声道:“岳掌门安好。”
岳丰树并不理会。
林白也不生气,只又看向鹿轻音胯下的何问药,道:“药兄安好?”
“……”何问药也不开口,只幽怨之极的瞪了眼林白。
扯完废话,林白也不再多言,只细思此间局面。
此番己方只有自己和裴宁,自是能轻胜鹿轻音,可若是对上岳丰树,怕是还有波折。
若说底牌,也只顾大娘的狗链能救一救重伤,人却无法亲至。
还有鹿海客遗下的破船,能挡金丹一击。且能多次用处,但消耗极大,至多两三次了。
另还有几张遁符,和狐狸毛编成的链子做逃命之用。
林白细细揣思,此时直接离开才是上策,让鹿轻音与岳丰树狗咬狗。以鹿轻音的能耐,再经过这两三年苦修,指不定能跟岳丰树斗个有来有往,到时指不定能捡漏。
只是手中石牌愈加温热,所指之处便在前方不远。城门失火,指不定要殃及别处。
正想着呢,便听远处有风声荡来。
一道玄色光芒于林中穿梭而来,继而一人落在岳丰树不远处的树杈上。
此人着玄色袍子,眉间点红,正是曲成甲。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岳丰树就够头疼了,又来了曲成甲!
林白立即退了两步,抓住裴宁的手,只待随时跑路。
“岳师兄。”曲成甲怀抱拂尘,稍稍点头行礼。
“师妹来的正好!”岳丰树大笑一声,分明开怀。
曲成甲扫了眼远处的林裴,又把目光落到鹿轻音身上。
“人言九阴山有一惊才绝艳之辈,受枯木蝉之害,又屡屡强用禁法,虽是少女容颜,却又白发如雪,想必就是你了。”曲成甲淡淡开口。
“不敢当。”鹿轻音应下,笑道:“这般夸我,是要把我笑翻在地,爬不起来么?”
乌龟四脚朝天才爬不起来,鹿轻音这是借狐狸赠的雅号来嘲讽曲成甲。
果然,曲成甲面色难看许多。
“她只能逞口舌之利了。”岳丰树笑着开导一句,又看向林白,说道:“说起来,致她白发之人也在此,曲师妹当认得。”
“木妖传人,焉敢不识?”曲成甲道。
“山野之人,竟能让两位高人挂心,在下惶恐之至!”反正撕破脸了,林白也没打算修补关系,是以言语肆意。
说完这话,林白又看向鹿轻音,笑着道:“鹿仙子,桥山派与云霞宗的两位高人好似都不太喜欢你。”
“呵呵,”鹿轻音扯住何问药的头发,嘴边不屑一笑,道:“一个王八壳子,一个歪脖子树,能奈我何?”
她言语轻松,好似根本不把岳丰树和曲成甲看在眼里。
曲成甲闻言脸色愈加难看,她在三派中一向享有清名,后被狐狸强送了“小乌龟”的雅号,虽心中怀怨,却也没法子对元婴如何。
如今见鹿轻音竟如此大胆,心里已是气坏了,只是人家挟持着岳丰树爱徒,不好下手。
岳丰树亦是面上不悦,双目眯着看向鹿轻音。
“鹿仙子豪气干云,风华绝代。在下心悦诚服。”说着话,林白作揖,“在下恭睹仙子神技。”
闲着也是闲着,林白便点一把火。
“鹿轻音,”岳丰树出声了,“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了药儿,任你自去。”
鹿轻音抓住何问药的头发,往上使劲儿一提,何问药当即脸盘子朝天。
“令师就你一个徒弟了,当真爱惜的紧。”鹿轻音说过风凉话,又抬头看向岳丰树,目中现出几分癫狂,笑道:“岳掌门,我一向良善,未存害人之人。”
她拍了拍何问药的脑门,道:“我困于险地,乃是令徒所救,我只存报答之心,怎会相害?”
岳丰树不理会。
鹿轻音接着道:“前方有宝,我一人难以开启,这才出门来寻帮手。”
她很是开心的看着岳丰树和曲成甲,“两位既然来了,当齐心协力,助我得宝!”
岳丰树看何问药。
“确有此事。”何问药颤抖着回。
“宝在何方?”岳丰树问道。
“南边十里处。”鹿轻音抓住何问药头发,往南边磕了一下,“岳掌门不如亲自去看一眼,若有相欺,教我大道断绝,死无葬身之地!”
她竟不隐瞒,还有意让岳丰树去验证,分明是笃定了岳丰树难以独取,即便加上个曲成甲也拿不到。
岳丰树沉吟不语,过了片刻,他朝曲成甲稍稍点头,似在传音,然后便隐入林中。
曲成甲怀抱拂尘,盘膝坐在树杈之上,闭目不言。
鹿轻音又看林白,笑着道:“转轮兄,可要同行?”
林白不语,也闭目歇息。
来到石盘之上,诸般如旧。心中吉凶相映,交错缠杂。
凶兆飘飘渺渺,不知来自何处。然则吉兆,却是在南,一如石牌指引的方向。
睁开眼,便见裴宁的关心目光。
再看鹿轻音,她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正低头巴拉何问药的头发,好似在找跳蚤,一如妙妙找狐狸的跳蚤。只是彼时狐狸一脸嫌弃,如今何问药却战战兢兢。
诸人在此静等,过了两个时辰,便听一阵开怀长啸,由远及近,眨眼便来到诸人身前。
正是岳丰树。
“宝物已被我尽数得了!”岳丰树自得道。
“你师父不愧是能当掌门的人,脸皮就是厚。”
鹿轻音拍着何问药的脸,又看向岳丰树,笑着道:“岳掌门,我虽只筑基,但论及眼界,你不一定高的过我。我说你取不到,你就是取不到。”
岳丰树负手,竟也有笑,“鹿轻音,你与阴无晴是何关系?”
鹿轻音不答,反问道:“我在此近三年,已有取宝之法,可要同去?”
岳丰树看向曲成甲,两人又似在传音,只数息过后,便见岳丰树点头。
“可要立法三章?”岳丰树效仿姜行痴故事。
“立法三章?”鹿轻音摇头,“阁下非是君子,立法百章也无用。”
她侧身,看向林白,说道:“林转轮,对方两金丹,我只一人一马。若与他二人相合,无疑与虎谋皮,你可愿与我媾和?”
“鹿仙子,应是联袂才对!”裴宁忽的出声纠正。
“我乐意媾和!”鹿轻音高声开口,又道:“林转轮,你以筑基之身入局,想必有极在意之物。对方势强,我势单力薄,你我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在下愿追随仙子。”林白朗声回道。
“……”鹿轻音没想到林白答应的这么爽快,她皱眉道:“上一次你若与我联手,何至于有今日?彼时你还说什么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问前程。怎今日变脸这么快?”她分明有嘲笑之意。
“夫处事之道,亦既应变之术。大丈夫行事,当审时度势,岂可偏执一端?”林白毫不脸红。
“好话坏话都让你占尽了。”鹿轻音面上有笑,道:“与你这等无耻之人为伍,我倒是放心不少。”
她言语柔和许多,摸着何问药的头,接着道:“对方两金丹,你却毫无惧色。我固然知你能耐,但想必是你揣了几根狐狸的骚毛,搅了顾倾水的池子,这才有了底气吧?”
“鹿仙子慎言。”林白正色,“沉玉老祖爱我,顾老祖怜我,我为两位老祖做事,自然得其庇护。你若再口出不逊,莫怪我翻脸!”
“又没外人,莫要装样子了!”鹿轻音不屑一笑,“驾!”她拍何问药头,示意往前行。
第234章 玄奇
何问药驮着鹿轻音,好似吃力的很,于林间走的歪歪斜斜。
岳丰树跟曲成甲又低头商议几句,便即跟上。
林白与裴宁对视一眼,两人也跟了上去。
方才鹿轻音说她是与虎谋皮,而林白与裴宁加入其间,同样是与虎谋皮。
五人一马,尽数向南。
越往南行,林木越密。雾气蒸腾之间,林中竟有七彩之色。
不时有松鼠野蛇钻出,懵懂又戒备的看着诸人。
两位金丹自是毫不在意,林裴也不理会,只鹿轻音好似有了大小姐脾气,骑着何问药来回奔腾,抓了蛇鼠,逗弄一番后便掰了开来,将血肉尽数喂给了何问药。
何问药一脸的血,也不知拒绝,反而目光呆滞,好似认命,真当自己成了牛马。
往前行了五六里,便见丈余宽的山间溪流。
溯游往上,竟有拱桥。
拱桥窄小,以粗石砌成,堪堪容两三人并排而过。
林白不由得又想起无字秘境旧事。彼时叶若卿与李星河久别重逢,后者正独立断桥观星。
如今再见小桥,两者倒是颇为相似。只是此处小桥流水,而先前只有断桥离人。
“骑驴过小桥,独叹梨花瘦。”鹿轻音捋了捋白发,好似很开心,抓着何问药的头发,随手摄来一道旁野花,插到何问药头上,“驾!”
何问药茫然向前。
待他俩过了桥,岳丰树和曲成甲也特意落到桥上,来回观览。
一对老男女又扯了好一会儿,磨叽了一刻钟,这才追了上去。
林白与裴宁稍等片刻,两人上桥。
“但愿人长久。”林白拉着裴宁的手,一起抬头看天。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霞光千道。
先前叶若卿追逐李星河而至桥头,涉水过河,这才抓住了李星河。
如今伊人花落,唯余溪水长流。
彼时叶若卿是为李星河而奔波,林白为寻秀秀。此时林白早已寻得秀秀,又跟裴宁并肩。
林白同裴宁讲了讲叶若卿和李星河之事,便又循着溪水往前。
走没多久,便见山林溪边竟有青石铺路。
只是不甚规整,好似随意堆砌。然则细究一番,却好似每一块儿青石都有其韵味,好似就该在那里,移动半分便有不谐。
沿着青石小路继续往前,便见前方林中有一篱笆小院。
那院子如同寻常农家小院,主屋是茅屋,左右也一样,屋檐下挂了不少干货。
歪歪斜斜的竹木篱笆不过半人高,篱笆下生着一株葫芦,藤蔓爬上篱笆,开了七朵花,颜色各不相同。
院中有桑树,树下有三个小木桩和一个大木桩,围成桌凳。
一石人朝其中一个木桩凳子跪地俯首,双手托着一卷竹简,背后插着一柄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