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成甲不语。
“别急,还有帮手。”岳丰树话音一落,天上盘旋的三头沙鸟便被一道剑光斩去,两个人影落了下来。
乃是天池派掌门刘天河,还有散修秦忍松。
林白与裴宁对视一眼,皆是无语。一个岳丰树,一个秦忍松,两个歪脖子树真是又混到一块儿了!
姜行痴更是皱眉,面色难看的紧,“岳丰树,我是得向老祖之命才跟你通告此事。向老祖做中,你今日才能来此,怎你欲要反客为主,躲我入门之法么?”
“非也。”岳丰树微微摇头,很是诚恳道:“我只是想多几个帮手罢了。”他指了指曲成甲和刘天河,笑着道:“姜兄,多一人便多一分力。你是发掘此处之人,若有所得,必为你先。”他说着话,又朝桥山派方向行礼,道:“老祖做中。”
姜行痴沉默良久,竟缓缓点头。
林白看着姜行痴的背影,心说既然岳丰树等人都早早来了,怎你还拖了这么久?难不成是在等我这个小小筑基?还是说,你早就知道,已做了别的安排?
反正搞不懂,林白心中无有吉凶,便决定静观其变。
第232章 入内
天地造化之奇妙,世事变异之无常,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出发之前,姜小白还念道岳丰树同行之事,彼时林白大言不惭,说再加上个曲成甲也不足为惧。
如今岳丰树自是在,曲成甲也来了,还得加上个刘天河和秦忍松。
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岳丰树乃是庶务掌门,向老祖嫡传徒弟。虽未亲见出手过,但想必手段极多。
曲成甲是云霞宗云无咎亲传,通晓命理阴阳,不擅攻伐,却精于防御。
刘天河乃是剑修,昔日有幸用过他的符宝,林白自认为他跟破云子差了不少。
再就是秦忍松,也是老相识了!
林白掰了掰指头,岳丰树的两个徒弟死在自己手里,刘天河也有后辈命丧于外,皆是眠龙山旧事。
至于曲成甲,那也不必多说。
秦忍松更是不用提,他那个玩野鸡的侄女是李星河出手拿下,林白与裴宁合力搞死的。
算来算去,林白发觉这几个人或多或少都跟自己有些小小矛盾。
巨大沙坑中风声细微,沿壁流沙缓缓。
夕阳西陲,沙坑中已瞧不见了,只有浅淡晚霞落下,映在那枯树之上。
林白看裴宁,裴宁也在看林白。
两人狼狈为奸日久,自是能明白彼此心意。
裴宁:“出发前没请秀秀卜一课?”
林白:“狐狸不让我见秀秀。”
裴宁:“狐狸有识人之明。”
没法聊下去了。
“如今怎么办?反正我都是跟着你的!”裴宁嘴角又笑,眼神格外灵动。
林白:“随机应变,相依相守。”
两人眼神示意,那边岳丰树等人却已等不及了。
“姜师弟,我等已枯坐数日了,开动吧!”岳丰树催促。
姜行痴举头看天,微微摇头,缓缓道:“不急!”
他又看向枯树,稍稍沉吟,接着环视诸人,又道:“诸君皆是一时之选。曲师姐名震三派,乃是少有的精通命理阴阳之人;刘师兄执掌一派之地,大河剑意人所共知;秦兄亦不必多言,虽为散修,却早有声名;岳师兄更是向老祖亲传,执掌一地,协理阴阳无有错漏,桥山人人称颂。”
挨个夸了遍,姜行痴才说出目的,道:“此番千壑沙地之事,乃是因我而起,向老祖做中,我当约法三章。若是诸位不允,那此事便作罢。”
这话落下,曲成甲只怀抱拂尘不说话。
刘天河亦是不言,秦忍松更是看向别处。
唯有岳丰树稍稍点头,“姜兄请言之。”
“我等若入此间,互相之间不得攻伐。此其一也。”姜行痴道。
岳丰树当即点头,“姜兄是稳妥人,这是应有之理。”
“若遇机缘,当合力而为。在下虽力弱,终究是开启此地之人,当先取,此其二也。”姜行痴又道。
“合该如此。”岳丰树应下。
姜行痴指了指林裴二人,道:“深入险地,此番却有三位筑基晚辈跟随。我等不需去专门庇护,但求无有伤害。此其三也。”
他也没说让指着本命起誓之类,显然知晓这只能是君子协定。
“自当如此!”岳丰树应了,又看向林白和裴宁,笑着道:“林转轮,好久不见。”
“掌门风采依旧,令人倾倒。”林白笑着开口,也不屈身行礼。
“先前劣徒于无字秘境中多赖你援手,恩情我记着呢。”岳丰树道。
何问药本来没看林白的,闻听此言,便也只能抬起头,看向林白,然后挤出笑行礼。
他没有背倚靠山的得意,反有几分无奈,甚至不敢跟林白对视。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在无字秘境中被杀破了胆。
“我与何师兄心心相印,一如手足。至于恩情之类的话,掌门太过见外啦。”林白谦逊的很。
何问药愣了下,皱着眉头看林白,好似在说,你少说两句吧!
“你们年轻人自是能聊到一起的。”
岳丰树微微点头,笑眯眯的又看裴宁。“刘师弟,你天池派的好苗子怎被人摘了去?”岳丰树看向刘天河。
“散修出身,自然少了些教导,不知恩义为何物。”刘天河说完,见秦忍松皱眉,便赶紧找补道:“不是说秦兄你。”
还不如不说这一句,秦忍松冷哼一声,往别处看去。
林白见状,心里默默补了句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合。
“……”刘天河敛容,又看裴宁,道:“门中一向待你不薄。允你私下勾连散修,又助你修得筑基,你如今却只记得外人了,见我竟也不拜。”
“昔日天池派纳我等入门,所为何事,掌门想必也清楚。只是我等好运,得以存身。”裴宁不是见人就怂的性子,当即回道:“卖命一场,其中丧生多少子弟?恩情早已还了。至于筑基之事,掌门莫要把什么功劳都往自家身上揽。”
她朝刘天河行了一礼,道:“自打前番秘境事了,我等没了用处,如今门内倾轧日益严峻,我等新入门之人死伤颇多,不成气候,屡屡遭受压制。掌门人可有所觉?”
裴宁这是有脱离天池派的决心了。
刘天河皱眉,道:“门中之事千头万绪,可从未克扣你半分,还多有提拔之举。姚盖两氏对你亦是不薄。”
“刘前辈剑如大河之水,怎却行诡辩之术?”林白踏前一步,道:“盖姚两氏后人与我交好,这才对裴宁有所照顾。再说了,我与他两家后人有救命之举,若有恩情,早已还了。”
刘天河负手,不再多言。
“你看,”岳丰树笑着看向姜行痴,道:“他二人心比天高,不需我等庇护。人家有顾老祖护佑,有沉玉仙子眷顾,自是不需旁人多言。”
姜行痴微微摇头,道:“所谓约法三章,本就是君子之约,强求不得。”
他看向诸人,依次道:“岳师兄,刘师兄,曲师妹,秦师兄,只盼诸君稍稍念及身份,勿要对小辈出手。若是有恩怨,待出了此间,你等自去料理,我绝不插手。”
这话意思是,若是在此间动手,他就要管一管了。
林裴朝姜行痴行了一礼,只觉姜行痴仁厚。
以往住人家的地盘,修人家的术法,睡人家的姑娘,虽有收徒之事,但比之这些事,姜家行事当真是厚道。
“开始吧。”岳丰树催促。
姜行痴微微点头,翻手取出一幼儿手掌大小的石牌。
石牌上绘有奇异纹路,好似江河。另一面却有字,乃是:无。
诸人见姜行痴取出关键之物,纷纷注视。
林白脖子里挂的那石牌更为温热。
姜行痴手握石牌,抬头看天。只见西边夕阳半沉,东边有明月初照。
“沙地之中,难见日月相交之时啊。”
姜行痴叹了口气,左手执石牌,右手并指点出。
霎时间石牌大亮,奔涌出许多星辉。那星辉温和,却好似引动此间天地。
沙地震颤,流沙自沙坑上倾泻而下。
那星辉成桥,落入枯树之上。
继而枯树抽出绿芽,树干亦是拔地往上,绿叶葱葱,挂满星辉,一如无相旧居中的那巨树。
此树不知历经多少岁月,蓬勃之意无穷无尽,好似亘古便长存此地。
“这是长生树!”岳丰树忽的出声,面上竟难掩激动之色,“哈哈!长生树!”
林白看向岳丰树,猛然意识到,此人的本命应就是长生树一属的了。
“天命在我!”
风沙之地偏生绿树,又兼岳丰树狂笑,着实有几分诡谲之感。
就在这时,诸人脚下沙地好似陷落,身无所依。再看那巨树,亦是往沙地中深陷。
诸人欲要拔身,可好似天地倒悬,只觉头顶似有无尽沙地,而脚下却是漫天星辰。
林白紧紧拉住裴宁的手,环视四周,却不见他人踪影。
二人也动弹不得,识海气海皆失了感应,面上有茫然之色,只往那无尽星空中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便见身下无尽星斗汇而成河。
河流奔腾,不知从何处起,亦不知流向何处。
两人茫然落入洪涛之中。浪涛拍岸,好似过了一场不知多少年的梦境,二人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处大堂,布置的富贵喜庆。眼前跪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诸人跪在地上,口呼贺寿祝祷之语。屋外戏声阵阵,热闹之极。
林白看了眼左右,左边是裴宁,右边是秀秀。两人皆已不复往日少女模样,已成了富贵老妇。只是裴宁依旧坐的笔直,秀秀面上笑的慈祥。
回顾此生,林白发觉自己未立功业,只带着裴宁和秀秀周游四方,而后又落居花溪县,做了富家翁。
秀秀生了七个,裴宁却只生了三个。之后儿女长大,又各自婚配嫁娶,自此已是四代同堂。日子顺遂,无灾无难,倒也舒心。
“老头子,”待诸多儿孙们拜过,裴宁面上竟有伤感,“我跟秀秀不知还能过几次寿辰。”她银白头发,双目竟有些红,“这些年管你管的严,我俩要是走了,你再找个老伴儿,我看姜家那老东西就行,杨家大姐也可以!”
“那不行。”林白摇头。
“你听我的!”裴宁很是坚决。
“我想找个年轻的。”林白道。
“……”裴宁愣了下,发颤的手丢出茶盏,“我让你找年轻的!”
说着话,竟打在了一起,秀秀赶紧来劝。一众后辈们慌忙不知所措间,便有一老妪蹒跚上前,架开两人,“爹!娘!你们不要再打啦!”
“你是谁来着?”林白满头是茶叶沫子,看向劝架的老妪。
“爹!我是妙妙啊!”老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