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闪现,那高树之巅上衣衫微动,人竟已不见。
也不知是去追逐鹿轻音,还是去了别处。
“喂!”黄如花立即往前跑了几步,“道友可知李无涯在何处?我师父让我来问!”
“不见。”茫茫中传来李星河的声音,好似在无穷远处,自星河中而来。
“他就是李无涯?或者说,李无涯只是他的别名?”林白也摸不准,只是愈发觉得李星河神秘之极。
林白看向无相旧居的石碑,心说来这儿的人都得成为“无”字辈么?林无轮?裴无宁?黄无花?
跟着上了高树,却见树顶并无别物。
“鹿轻音明明爬到了此树的最高,李兄却说鹿轻音下了地。埋了?还是别有寓意?”
林白琢磨半天,也不明白,便又下来。
又审了一会儿秦凤羽,见再问不出什么,便打算了结。
林白一向有恩必报。若是有仇,能打得过就立即报,打不过就慢些报。
“七彩仙凤已死,你与仙凤结成命契,不知它能否涅槃而生?”林白道。
“你要杀我?莫不是以为有顾氏护佑,我家老祖便不敢把你怎样了?此间人多,你能堵住所有人的嘴?”秦凤羽强撑着坐正,“即便你有飞刀绝技,终究是筑基罢了。于金丹而言,不过蝼蚁。”
“得罪金丹又怎样?秦忍松比之曲成甲如何?比之王砚冰、鹿食苹又如何?”林白笑问。
秦凤羽愣了下,看向曲如意,又看林白,她咬了咬牙,道:“你若让我安然离开此间,我有一桩大机缘送上。”
“什么大机缘能比得过快意恩仇?”林白弹指而出,一粒火苗落下,道:“出了此间,熙熙攘攘,人一多就不好杀你了。前路漫漫,我等秦忍松来索我性命。”
秦凤羽身上灼起火光,凄惨哀鸣。不过五六息,便化为黑灰。
诸人也没说什么,又聚在一起讨论。
此间机缘已失,别的东西也带不走。丹药没半个,天材地宝更是没有。
曲如意想把那高树锯下来,被秀秀和黄如花劝了下来,生怕出了异变。
那石桌石凳不似寻常,却难以挪移。茶壶茶杯似生了根,也无法拿起来。
诸人又在四下里寻了半天,着实是啥都没有。
至于那石桌石凳,林白看护着,不让人坐,乃是说怕引来异动。
诸人早知林白的能耐,是故大家伙儿还真听劝,没人敢坐下来。爱挑事儿的程霜不在,也没人来反驳林白。
“这样也好,至少没死不是?”曲如意很是想的开,“上一次入此间之人,可就剩下三个了!”
“曲师姐所言甚是有理。”盖盈秋笑的开心,好似得了大机缘。
没过多久,何问药和程到金,还有那戚姓修士也来了。
又过半日,孟圆姗姗来迟。她带着孟波和宋静娴,三人灰头土脸。
诸人商议了半天,便拂去石碑上青苔,轻轻触摸,依次离开。
“鹿轻音或未走远!我为大家殿后!”
林白信誓旦旦,待诸人散去,此间只剩下他和裴宁,还有秀秀。
“可算走完了。”林白坐到石凳上。“李兄临走之时,看了我一眼,又看石桌石凳。他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必然别有所指。我等坐下看看,说不定有所得。”
“合着你不让别人坐,只能你来坐?”裴宁笑笑。
秀秀先是闭目一会儿,继而点点头,“无险。”她居中坐下,林白和裴宁在两侧。
此间微微震动,星河流光涌动。
本静止的秘境,竟好似活了过来。鱼跃蝶舞,萤火飘动,清风习习。
石桌上茶壶茶杯不见,只剩一小小石牌。
林白立即卷了东西,带秀秀和裴宁离开。
光影闪动,不知过了多久,便听闻人声。
睁开眼,身处石洞之中,乃是先前入秘境之地。
林白正要说话,便见铺天盖地的青色盖下。
一条狐尾无穷无尽,立即缠住了秀秀。
“仙子!”林白气坏了,想骂又不敢。
正要再说些什么,便见狐狸尾巴也缠上了自己。
“我就说嘛,仙子其实人不错,肯定要带上我一起走的。正好问问鹿轻音和李兄的事情。”林白正自感慨,忽觉腰上一松,那顾大娘给的镜子被狐狸卷走,自己却没被带走。
等回过神,此间那还有狐狸身影?便是秀秀和黄如花,也不知去了哪里。
唯独三派金丹,连同诸多筑基在此。
“你来。”顾九重上前,拉住林白,把裴宁遣走,这才道:“你把程霜怎么了?骗她身子了,还是骗她心了?”
“啊?”这都什么事儿啊?刚被狐狸欺辱,就又有恶名扣上了?林白愣住,“前辈,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清清白白,自尊自爱,向来不近女色,与那程霜只并肩行了几日罢了。别说肌肤之亲,便是话都没说上几句。”
“你连沉玉仙子的命契之人和仙子爱徒都敢撩拨,何况区区程霜?”顾九重笑着道。
你还在九阴山玩无遮大会呢,岂非更胜我三分?林白忍着头疼,问道:“程师姐说什么了?”
“她一出来便疯疯癫癫,说林转轮欺我。我等问她林转轮是谁,她说云中鹤便是林转轮,林转轮便是云中鹤!”顾九重拍拍林白肩膀,低声道:“我辈修士,存坚韧之志,怀洒脱之心,风流些自也无碍。不过她虽是程家嫡女,可程家什么样子,你也知道。”他意味深长道:“飞雪不论资质还是样貌,都是胜于那程霜的。再说了,飞雪性子虽冷了些,可到底待你是有些不同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没见过拉至亲后辈皮条的!林白头疼的很,正要耐着性子跟他掰扯,却觉自身气机被人锁定。
抬首望高,便见一妇人立在空中。
那人着玄色道袍,黑发俨然,眉间一点红脂。
正是云霞宗八卦山曲成甲。
“林转轮!”曲成甲衣袍无风而动,双目幽深。
林白立在地上,站直身子,道:“曲仙师,一别多年,别来无恙。”称呼一如当日。
裴宁本在远处,闻言看过去,也不说话,只走上前,按剑立在林白身侧。
第211章 倾水
洞窟内荧光昏暗。
石碑四周有三派金丹坐守。
不远处还有刚从秘境中出来的各派筑基。
方才狐狸闹了一通,诸人惊魂未定,此刻又见有人高声言语,且满怀激烈,是故全都看了过来。
这曲成甲在三派中颇有名气,一来她是云无咎亲传;二来是少有的修命理之学的修士;三来便是狐狸送了“乌龟”的绰号,更让她声名远扬。
林白没甚名气,但经秘境之行,大多筑基都识得他。
曲如意发着呆,一边是好友,一边是嫡亲长辈,她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来!”孟圆拉住曲如意,朝破云子走过去。
顾九重也颇意外,他看看林白,又看看曲成甲,便负手不动。
倒是九阴山的一金丹女修笑意连连。
岳丰树立在远处,身边站着何问药,师徒俩低声言语,不时去看林白和裴宁。
“我早知你还活着!”曲成甲立在空中,衣袍发丝鼓动,似在压抑怒气。
林白仰头看着曲成甲,忆起那日风雪。
金丹凛凛之威,区区凡体只能匍匐在地。
而如今斗转星移,天高海阔。虽还有差距,却已能抬起头,不必卑微求活了。
“劳曲仙师挂念。”林白笑着回答,稍稍举手行礼,道:“在下亦是时时思念仙师,只愿仙师无病无灾,我好登门拜谢。”
这话意思是你别死太早,待我磨利了刀剑,亲去杀你。
场上除了几个憨的,大都听懂了这宣战之意。
“他给曲家姑娘硬喂了虎狼丸?”杨少安拉住杨恕,低声询问。
“我也不知。”杨恕摊手,但还是小声道:“他在姜家时,确实是炼虎狼丸发的家,好似那姜家女就是从他手里拿货。不过他虽跟曲如意关系匪浅,却似兄弟一般,倒是跟曲前辈的那位爱徒……”说到这儿,杨恕又拉住杨少安,低声道:“叔父,林转轮先前在眠龙山有援手之义,此番秘境中又屡屡出手帮扶,于我等有恩,咱是不是要帮一把?”
“没错,欢欢姐跟他也好的很。”杨嗔在一边说话。
“顾九重还没吭声,轮得到我们说话?”杨少安见杨嗔提杨欢,他便立即皱眉,训斥道:“顾家才受了九阴山之辱,正是发疯的时候,现在别说那林转轮喂了曲家女虎狼丸,就是睡了三回五回,顾家也得硬着头皮保!”
他们叔侄仨讨论的正欢,那边破云子也没搞清状况。
“我记得那小子不是如意的相好儿么?眠龙山前,我是见过他的。”破云子抚须问。
诸人看向曲如意,曲如意摇头,小声道:“我可从来没承认过,都是你们乱传的。”她还挺委屈,时不时偷瞧天上的曲成甲,眼神里怂的很,只抓住破云子衣角,“师伯,你可得管……管一管你师妹。”
“师父!”孟圆一把将曲如意推开,来到破云子跟前,凑上去低声说话。
破云子听完,轻拍孟圆手背,示意放心,又看了眼宋静娴,继而抬头。
这边曲成甲听闻林白的无礼话语,分明气极,反手取出拂尘,道:“我徒宋清之死,可与你有关?”
“曲仙师明知故问。”林白十分坦荡,回道:“还得多谢宋兄的活命之恩。遥想当年,宋兄临死悟道,我可敬佩的很呐!饮水思源,曲仙师教徒有方,我更是敬佩的很!”
“曲成甲!宋清臂膀便是我斩的!”裴宁也高呼一声,按剑道:“彼时他在我二人身前匍匐于地,哀求活命。一如当日我二人匍匐雪地之上!”
宋静娴听闻这等言语,不可置信的看向林白和裴宁,口中喃喃,想要发声而不得,只能迷茫的看向孟圆。
孟圆根本没空搭理,只是饶有兴趣的看裴宁。“你朋友都一个比一个凶,怎你是个草包?”她抓住曲如意的袖子问。
“……”曲如意也不敢发脾气。
“找死!”曲成甲见林白阴阳怪气,而裴宁直言相辱,着实气坏了。
她气量本就不高,前几年被狐狸起了绰号也没地儿发脾气,如今徒弟被抢,嫡亲后辈又胳膊肘往外拐,当真是怒不可遏。
拂尘一挥,玄色道袍鼓动,伸手往下拍去。
只见四下里蕴出水意,掌中似有八卦之形,好似要铺天盖地,让人藏无可藏。
“堂堂金丹,竟有脸面对两个后辈出手?没得辱没了云前辈威名!”顾九重立即上前,并指点出,便见青鸟虚影,奔向那八卦掌印。
就在这时,便闻听轰鸣之声。金丹威压降下,剑光奔腾,洞内人人觉出剑锋割面。
只一息之间,青鸟虚影与那八卦掌印皆已不见,只荡起少许风尘。
一把飞剑缓缓落回破云子身边,孟圆俯身抬手,恭恭敬敬接住。
顾九重并指不发,负手于后,神色淡然;曲成甲面目凝重,似有话要说。
“我师威名自在,无人能增半分,亦无人能损半分。”破云子衣衫邋遢,也无人敢小看半分。
“师弟愈发精进了。”岳丰树远远开口。
破云子遥遥朝岳丰树点头,又看向顾九重,道:“还请代我师向顾前辈问好。”
说完话,又看曲成甲。
“师妹,天已不早,你且先行回山。”破云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