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由碧空的神树生长壮大,所孕生带来的神圣之灵,一出现在我的面前时,就让我深知彼此的层次差距,只是在最初一开始的时候,她也只是如此的纯白打扮。”
说着看向无蕊,话语有些停顿,因为这边现在的形象,说实话,实在是显得古怪,只能大体看到袖摆之类的衣物。
她努力绷着脸,目光却瞅着杜恩。
罪魁祸首是他!
“覆面重衣,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他同样是一教的中枢,同样是有类似的打扮,目的是塑造自己的特异,以此汇引信众的虔诚寄托。”
杜恩不在意这些小插曲,只是说出这么个人,那却光星界却光教的教主。
“不对,并非如此,并非一样!”
老教首顿时变得有些激烈,忍不住指出不同来:“她之所以覆面重衣,只是因为不得不这么做,是我的提议与私心害了她,本来不应该如此快速的,本来不应该这么变故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错误!”
伴随着激动,木质化的身躯与延伸开始震动,怨气魔气油然升腾而起,被压制的堕变正在倒卷反冲。
不过杜恩并没有出手,无蕊看着他这样,也就没有表现什么。
一者激动,一者平静,或者说冷淡。
于是老教首默默地停下来。
“你其实知道的吧,不管如何,都会是这个样子的展开,只要她还是神圣之灵,碧空神树孕出的代言人代行者。”
“是,我知道的,就像你明明已经猜到实情,却要用这个来刺激试探我一样。”
老教首喟然长叹,仰头看向前方,那虽然已经被崩塌,被自己堕变后击溃的教殿浮雕,神树的纹刻图腾。
“你想问什么?”
“空灵泉眼在哪?”
“在外面,在风雪的发源地,在旧长城崩塌的地方,先祖们留下的隔绝线中点处。”
杜恩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当即就要赶去。
至于老教首这边,丢在这里也没什么。
他本身对此亦没有寻求解脱的意思,虽然刚刚的激动是假的,但是自责悔恨也是真的。
并非只是因为巫祭青兰的种种,还因为神树教后续的发展种种,那老战士父子的悲剧,那流言蜚语的弥漫,那其他的许多事情,都可以说有他的一份责任,很大的一份。
不过,就在杜恩要动身的时候,他又幽幽地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有什么万一,那么,就去找研魔会的会监,我跟他有过一些谋划,应该能够为事态的解决,提供另外的选择。”
无蕊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好你个老东西,我就知道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居然偷偷吃里扒外,跟研魔会搅和到一起!
她的目光透着尖锐,像是回避这种眼神一样,老教首默默地合上眼睛,独自咀嚼着清醒的意志变得漂浮不定,重新被怨与执慢慢拖入深渊的煎熬。
“啧!”
看到这边一副自求惩戒的架势,无蕊忍不住不快。
神树教会是这种外好内烂的情况,得有一半责任在这家伙身上,然后是另一半,巫祭青兰,她也脱不了干系!
少女对于事件的责任划分,终于是明确了起来。
因为就要跟自己的那姐姐碰面,她让自己显得斗志昂扬,好强压下满身的疲倦。
下一瞬,就被杜恩带着空间移动。
先是出现在边境长城之外,在这边的青国境外行走了几步。
“他其实并不诧异我的来历。”
杜恩主要是想说一下这个事情。
“嗯?”
无蕊闻言一愣,“不诧异,怎么会?”
“虽然表现得很天衣无缝的样子,一点多余的情绪抖动都没有,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是最大的破绽。”
“……老家伙太坏了,要不我们回去?”
“不需要那么麻烦,还有,你可以睡一阵了。”
“咦,哈~你就是想让我刚刚的努力失败,才会突然这么说的?”
“接下来的这一路,只能靠步行,会挺久的。”
“这样啊,那行吧……”
话音刚落,刚刚就是在强撑的她,直接就睡了过去。
杜恩化作光团,落在她的头顶,然后操控着套穿傀儡移动前进。
北风呼啸,寒潮稠密。
远离着边境长城,便是仿佛异界般的怪诞灰白,时间空间的表象都受到影响,神识的蔓延也变得扭曲,而且会蔓延着蔓延着突然消失,被那星辰之孽偷吃掉。
这里是巫祭青兰与星辰孽变的拉锯战场,为求稳妥,还是步行比较合适。
单独的身影伴随着柔光,为风雪所悄然吞没,朝着旧边境长城稳步行进。
花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位。
雪稀疏,风停歇,远处有阴云密布可见,小雨淅淅沥沥,不时有雨丝飘过来。
很明显,巫祭青兰要输了。
像是能够感知到这一点,无蕊猛地清醒过来,双眸之中流淌着异光,又立刻黯淡下去,忍不住微微皱眉,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杜恩停下动作,正要挪眼看去之时,前方夹雨愈发明显的碎石瓦砾堆里,传出来一阵动静,继而有个人从遮蔽物里走出来。
是巫祭青兰。
她抬手扶着废墟残骸,艰难地站着,半边身体已经无力灰败化,从重重朽坏的衣服下,隐隐有堕变的肉瘤在扭动,整体可以说是十分糟糕的情况,连面上的空白面具都像是被刻上狰狞的纹路。
此刻抬头看过来,与杜恩正要挪开的目光对上,引得这边微微有些皱眉,继而无声对视着,对方率先收回目光。
“跟我来……”
巫祭青兰轻声微语,有气无力,说完就转身行去。
步态艰难,透着一种疏远遥远。
杜恩与无蕊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只是默默地跟上去。
他们走过这处旧边境长城的残渣,速度其实并不算慢,又或者说空间,甚至于时空本身还存在某种错差,让步履艰辛的青兰也能迅速“走”过这处地方。
一起来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边境之外,青国之外。
隆隆隆!
就在他们踩线而过的瞬间,在其他方向的遥远处,传来了阵阵震响,杜恩回头看去,透过错差的时空透镜,望见了真人遗宝的崩塌毁灭,取而代之的,是星辰之孽的触手。
形势更加糟糕了,现在只剩下巫祭青兰等少数阻碍支撑点,而且也阻碍不了多久,一切仿佛注定终将走进怨孽孕生降世,把整个星辰星界吞噬吃掉的终局。
叮咚~
清脆空灵的回声,让杜恩又回过头来。
刚刚的时候,在神识的视野里,只有巫祭青兰还在向前走着,可是回过头来,却看到一片泉水覆盖流淌在前方。
四周不知不觉弥漫起寒冽的冰雾,一种接近永冻冰棺所蕴含道理的封冻法则正在其中盘亘,正是它还在努力尽量地凝固迟滞外界传递而来的种种干涉。
即便如此,这片本来仅剩的正常灵泉,此刻也已经有灰黑色的污浊在弥漫,让整体显得满目疮痍,仿佛病入膏肓。
巫祭青兰走到泉水的正中,那泉眼的上方,在有气无力的泉水蒸腾汩涌里,状态才算是稍微好了一些。
她背对着两人并不回头,即便是无蕊也能够从她那有些颓然,却也透着放松的背影里看出,她现在的心态与在修罗密地之时,存在着极大的不同与差异。
“我好累……”
伴随着如此话语,有面具卡擦破碎的声音,进而是碎屑跌落在泉水里的动静,它们无声地消散,化作一种助力,让空灵泉眼的汩出变得更加有力一些。
莫名的有风吹来,把朽败的衣服头罩吹开,长长的头发摊散而出,并不乌黑明亮,只有粗糙黯淡。
“人们常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青兰的话语幽幽传来,有种轻快的解脱感,“在紧急降世并要立刻行动之际,听到教首想要创立神树教的事情时,基于圣灵的本能,我便明白情况避无可避,所以决定正面去迎接自己的命数。”
“我以为自己能够改变的,就像是类似的兄弟姊妹,那些神明们一样,能够涌现出反抗自身天命定则的存在,我觉得自己只要加把劲就可以做到的……可到头来,跟那落幕天骄一样,都失败了,唉。”
她平静地叹息,对此其实已经释然。
早就释然。
“你跟却光教主的确不同,之所以覆面重衣,并不是在塑造特异,彰显神圣,引人虔信,不如说是正相反,你是想模糊自己本身,转嫁远离阻隔人们的虔信,要说为什么的话,他们其实并非是什么虔诚,而是虔要索取。”
神树教整体存在的问题多种多样,可归咎到一点只在于此,对神树虔诚,向神树索要,自己只心安理得地怠慢等获,于是丧失思考,丢失判断,变得盲目……
第540章 事与愿违
“是啊,事与愿违呢,我还是太天真了,这是我最大的错误。”
青兰这么说着,又顿了顿,坦言直说:“除了你说的原因之外,其实还有着心生惭愧,自觉无有面目见人的想法,呵呵,比如说现在,我面具下的表情,大概会让一直追随着的人们,感到十分惊诧动摇也说不定。”
她语气轻快地说了声俏皮话。
闻言,无蕊有些欲言又止的。
“好了好了,既然现在还没有到达终场的时刻,那这种抒发心绪压力的举动也应该到此为止,我们还是来说说正事吧!”
青兰自顾自地扭转回来话题,不过语气口吻依旧显得十分轻快。
四周是污秽堕变正在逐步侵染迫近的情况,那背影透出的是愈发恶化的畸形堕变,可那女子的声音却是更加清脆轻快起来,如此便有一种相当强烈的不协调感开始悄然滋生,隐隐指向着一种十分不妙的展开。
杜恩默默止停住自己的动作端倪,面色平静之中,目光的闪动似乎比起以往的频率都要高,无蕊此刻瞥着看着,仿佛能够读出一种“有心无力”的理性判定。
的确是有心无力。
因为堕变窃力的戏码属于可一不可二,再来一次就是纯纯的自投罗网,自己赶着趟去送死。
而即便现在他靠着此前的钻空子,把自己的恢复推到还算过得去的地步,也再度有了诸多可以用来玄妙献祭的“弹药”,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是他处在自己的全盛时期,也无法在眼下拥有足够的把握。
再仔细地回顾过去,面对超出自己常态能力范畴的情形时,破局点一个是神通葬死荣生,一个是凤凰神尊的余恨,还有一个就是来自他人的助推撑力。
而现在,神通静滞未复,凤凰余恨沉默,亦无有他人助力……
“已经够了。”
“人力有所穷时,神通不敌天数。”
哗啦~
在青兰的声音幽幽传来之中,伴随着泉水的一阵潮涌,有一个东西被推送着,出现在杜恩的面前。
一个哨子。
很像是当初在青玄星界所得到的,祝依,也就是青兰的骨哨。
在见源圣瞳之下,现在很轻易就看穿其中的玄机。
这是由星辰之骨打造而出,能够用来呼唤引动其他星辰,架设起一条星界桥梁的一种异宝,当年青兰就是借助这个东西才能去到星空彼端的青玄星界。
而现在,这个全新的骨哨,比起上一个显然要更加完善得多,并且还容纳着杜恩的生源残息,作为标记导航物,能够让他回到落羽仙门主体所在的枢星上星。
“事到如今才想要送我离开,是不是有些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