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牛王捂腹喊疼,正是动了心猿意马。
好一阵子方是止住。
姜缘道:“你这牛儿,少些说这等话。”
牛王道:“知了,知了。”
姜缘道:“你与我一道前往否?”
牛王道:“昔年与他是结义兄弟,当探一探哩。”
姜缘道:“既如此,你莫要多说,只与我一道前往就是。”
牛王唱了个喏。
姜缘道声‘变’,身形一抖,换作个七八岁牧童,头顶阴阳角髻,穿着朴素。
牛王念着口诀,道声‘变’,摇身变成一头老黄牛。
姜缘笑了笑,道:“你这牛儿,倒是会变,我变牧童,你作个黄牛。”
老黄牛叫唤一声,牛尾打摆。
姜缘笑着骑上黄牛,使白鹿去林中等待,他骑着黄牛向山中去,行至山脚下,细细一看,有个石匣。石匣之间有个脑袋,正是猴儿的。
但见那猴儿今时怎有往日风光,其尖嘴缩腮,金睛火眼,头上堆苔藓,鬓边多青草,眉间多土,鼻间多泥,狼狈不堪,就得一双眼睛能动,喉舌能开,身体莫能动弹。
此于二神相扰,五人不定的猴王来说,无疑乃艰难之处。然此处不失为修心之地,只得这般,方能习静归真,教正主有望。
姜缘使黄牛往山脚去,但见有二三少年,不惧猴王,在猴王头上摘一些野草玩,猴王龇牙咧嘴唬人,却是唬不得少年,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怎知此乃齐天圣’。
姜缘使黄牛行近,作势要撞,将那几个少年唬得退去,不敢再戏弄。
猴王见了黄牛牧童,认不得乃大师兄与结义长兄当面,说道:“小娃,谢了。”
‘牧童’行近,下了黄牛,说道:“你是那来的,怎地被压在山上?”
猴王道:“你这小娃,却不怕老孙。”
牧童笑道:“你被关在山中,我为何惧你?任我将何般作你头中,你奈不得我。你尚未与我说,你怎地长在山下,莫不是山怪?”
猴王道:“你儿子便是山怪!我乃是齐天大圣,盖因我大闹天宫,遭那如来哄骗,压在山下。”
牧童道:“你这山怪,真会哄人。我虽年幼,但亦知得,何为真假,你怎说这等话来哄我。”
猴王骂道:“去,去,去!我与你这小儿有何说的。”
牧童不恼,从背后取个桃子来,说道:“我见教长在山里,于心不忍,此桃乃我日间摘的,便给你了。”
说罢。
牧童将桃子放于猴王嘴边,猴王三两口将桃儿吃尽,笑道:“你这小儿,倒是有善心,如此,我不欺你,天色将黑,速速归去。”
牧童道:“我却无家可归,与此黄牛为伴也。”
猴王问道:“你年纪轻轻,怎个无家可归?”
牧童道:“山怪你听我讲,自小生来家贫寒,幸得双亲俱健在,日间放牧做为活,三分温饱七分寒,有日父得降横财,将心变去将心离,先休妻儿再罢戚,只顾眼中黄金宝,独自离家独自去,怎有昔日父面目,只道迷心不自知,前闻离去遭祸难,身死不知骨何存,故我放牧无家归,怎个凄惨能道尽。山怪,我却是无家可归。”
猴王闻说,若有所思,再道:“你既是这般无家可归,不若在此处陪我如何?”
牧童笑道:“你个山怪长在山中,我若陪你,岂不是变山娃?”
说罢。
牧童骑着黄牛转身就走。
猴王沉思不语……
第108章 关老家事,缘法不至
真人与牛魔王作牧童黄牛,提点山下石闸悟空,距今已有一载去。
真人骑鹿与牛王东行,出了阎浮世界汉朝地界,入一小国地界中。
此间正值春融时节,但见那前‘草衬玉骢蹄迹软,柳摇金线露华新,桃杏满林争艳丽,薜萝绕径放精神’。
姜缘骑鹿赏景,牛王在前引路。
行至路中,牛王问道:“老爷,一载馀前,探望那猴头,你说那猴头能明否?”
姜缘回望,指定牛王,笑道:“你这牛儿,此处离那五行山,不知多远,你怎个此时方问我?”
牛王笑道:“老爷不知,正是行万里路,诸般种种,心有所明,是故再问老爷。”
姜缘道:“我所能助悟空,仅在于那般言语,若其不明,我莫能相助。常言‘道在脚下’,其明则明,其不明则不明,若教我多言提醒,恐祸至我身矣。”
牛王似懂非懂的点头,道:“老爷,我等今往东去,行至多时,途径西牛贺洲多国,复行至南瞻部洲,再经多国,真不知何处去。”
姜缘指定东方,问道:“只管往东去。”
牛王领命,牵鹿前行。
待行多时,忽见前方黑气冲天,姜缘运气双目,细细一看,前方正是竹篱密密,茅屋重重。参天野树迎门,曲水溪桥映户,本该是个良地,怎料黑气环绕,定有妖邪在里。
姜缘使白鹿驻足,指定前方道:“牛儿,前方乃有妖邪作乱,你且入里一问,只言我等乃云游修行的,善能降妖缚怪,如需我等驱邪,使其长者外出相迎,如其将你赶出,我等既走。”
牛魔王闻说,朝那山中望去,使个‘望气’的本事,果见黑气,他笑道:“老爷,这等妖邪,真不自在,作祟一方,怎不变个人样,若教变个人样,非是惯家熟套的,才能辨出哩。”
姜缘笑道:“莫要多言,只管去问。”
牛魔王领命将混铁棍插在地上,驾云往前,少顷间,见前方有座大庄,定是大户人家,他走到门前,将门叩响。
那门教一人推开,说道:“那来的是谁?”
说罢。
那人往门外定睛一看,一见那牛魔王长得凶神恶煞,口若血盆,齿排铜板,就唬得一步一跌,往屋里乱跑,叫道:“关门!来人!妖怪来吃人了!”
牛魔王往前一抓,扯住那人,说道:“我乃是个修行的,你怎个以貌取人。丑是丑些,不妨修行,你怕个甚。”
那人战兢兢的道:“你怎似修行的,真个丑妖魔!”
牛魔王道:“我昔日为妖,今时归正修行,怎个不是修行的?”
那人与牛王争辩,牛王扯住,不使那人走脱。
此处动静教庄内人知得,有长者与家仆出来,但见牛王面貌,唬得跌走,怎敢上前唱喏说道。
牛王道:“你等莫走,怎个以相貌为言?我丑是丑,却有本事,乃是修行的,绝不加害你等。你等枕边,尚有心害你,我却绝无心害,有何惧怕?”
那庄中长者战兢兢的,慌了道:“你是那来的,怎个拜我庄中,莫不是有罪你处?”
牛魔王笑道:“非也,非也!我不瞒你,我乃是个修行的,今老爷在外等候,路经此地,善降妖缚怪,你此庄中若有丢砖打瓦,锅叫门开的事儿,我老爷尽可镇之,只道你外出相迎,我家老爷既来。”
长者问道:“果真?”
牛王道:“我家老爷何许人,怎哄你?”
长者再问:“往那相迎?”
牛王指定西方,说道:“你管往西方相迎。”
长者遂不言,回屋换了衣服,随同家仆往西去,家仆持着帚子,将道路扫开,礼数周全。
行至林中,长者抬头细看,但见林道上一人骑于白鹿上,此人穿紫袍,戴七星冠,手拈拂尘,威气不泄,见之生畏,果乃有道仙真也。
长者上前拜礼道:“上师,在下这厢有礼了!”
姜缘见长者带家仆外出,扫清道路,今是来拜,他下了白鹿,将之扶起,道:“无需多礼。”
长者道:“还请上师随我回庄,自有茶饭荤酒拜上。”
姜缘颔首,随同长者往庄中去,行至二三里路,入了庄中。长者遂使家仆将白鹿拴在敞厅柱上,请真人入中堂,以礼相待,将茶饭荤酒等物拜上,绝不敢怠慢。
饭毕,姜缘坐中堂,问道:“长者高姓?”
长者答道:“姓关。”
姜缘道:“我遣一护法来问,只道若有邪祟犯事,长者外出相迎,我既来此,今既长者相迎,府中有事否?”
关老道:“正是府中有异事,是以问上师护法来问,便请上师前来。”
姜缘问道:“是何等事?”
关老答道:“乃是我那独子之事。实不瞒上师,我那独子自幼喜好修行事,但我却不肯放,盖因我这偌大家业,只得一子来受,若其一走,岂非家业荒废,祖上香火断绝,此等万万不可,是故我留小子在家中。不想近日,我那小子不知从何处寻了一个道人,拜其为师,弄得府中乌烟瘴气,怎有仙道之说?”
姜缘道:“乌烟瘴气怎说?”
关老道:“那道人日日要吃血食,更要进红铅等物,更教我那独子这般。若是这般便罢,近来其吃血食,一日食一牛,我这家业倒也撑住,然则一发张狂,要吃人肉,我怎能容忍?只教家仆打退,然那道人使一手飞砂走石的本事,将那些家仆打退,奈其不得,近日无法,送二牛于做血食,其却不满。”
姜缘笑道:“竟有这般事,那道人何在?”
关老指定中堂外道:“上师,就在后院哩。”
姜缘唤牛王近前来。
牛王道:“老爷,怎说?”
姜缘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若教贸然上前,恐使个法子走脱,你变作人样,做个血食,我变家仆,我二人方窥那妖祟是甚来路。”
牛王唱了个喏,念诵口诀,摇身一变,成个农家汉子貌。姜缘笑着一抖身形,变成家仆模样。唬得关老心惊胆战,只道‘神仙’。
姜缘吹口仙气,变作绳索,上前将牛王捆起。
牛王道:“老爷,莫绑紧哩。”
姜缘笑道:“此绳索非是五行之物,怎困得你,你用劲就脱手。”
牛王只得作罢。
姜缘遂使一二家仆,为他二人引路,往后院去,少顷间,行至后院门首,引路家仆战兢兢,不敢往前,只恐教性命遭害。
姜缘索性将二人放回,他见门首有锁,上前敲了敲。
里边有声传出,只道:“来的是谁?”
姜缘将声变了变,战兢兢的道:“主人公使我送血食来。”
里边再道:“今日是何等?非人不食。”
姜缘把牛王推前了点,说道:“正是人哩,乃是个农家汉子,肉肥膘满。”
里边闻声,那紧闭牢关的木门朝里推开,有个人走了出来,但见此人头戴白冠,身穿百衲衣,手持个拂尘,一副仙风道骨样,然其身中骚味难去,刺耳扑鼻。
姜缘一闻,心中了然,是只狐狸变的,竟在此卖弄,索取血食。
那精怪望牛王,说道:“血食就是此人?”
姜缘道:“正是此人。”
说罢。
他往屋里望去,见有个少年倒在地上,脸无气血,双目无神,不知死活。
姜缘见此少年,心中既明,缘法在此少年身中,他此番来救一缘法一二,免其本来面目被迷。
他道怎般被迷,竟是少年学道遭妖哄。
那精怪怎识真人变化,见了牛王,双目赤红,木母作祟,要足口舌,他赶上扯牛王,道:“你这家仆,既将血食送至,怎还不去?若不去,我将血食啯啅啯啅的吃了进去,你莫要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