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二人谈说不久,便见水猿大圣带一人走来,此人身穿布衣,衣衫褴褛,风尘仆仆,似赶路许久。
此人一见着瑶台真人,即跪伏在地,拜得大礼,说道:“师父,师父!弟子志心朝礼,今特来相拜,求师父收弟子为徒!”
真人拂袖一招,有微风而过,将此人扶起,风过而尘落,教此人风尘之气尽去,他说道:“师父二字,不可轻言,待是你将乡贯姓名,为何来此,说个明白,再拜称师。”
那人急是说道:“师父,弟子乃是南瞻部洲杭州路钱塘县赵氏之人,唤作赵世璠,字文瑾。今为寻个长生,故舍家而去,闻得仙山,跋山涉水,奔赴数万里而来。请师父收我为徒!”
为长生而来。
真人闻听,有些恍惚,面容自有笑意,说道:“我观你印堂之间,隐有赤黄之气盘旋,此乃残存王侯之象。你祖上可是王室?”
赵世璠急是拜礼,说道:“不敢欺瞒师父,弟子乃是前朝宋时远支,先祖乃是太祖匡胤,后王朝覆灭,弟子这一支,便隐于钱塘县中,虽是王室,但乃亡国之王室,故算不得甚。”
真人笑道:“如你所言,你乃是前朝王室。你既为前朝王室,便是亡国王室,亦非等闲能比,荣华富贵于你而言,定是轻易可取,何故要跋山涉水,而不享得荣华富贵。”
赵世璠答道:“荣华富贵乃烟云罢,与长生比较,等同虚设,弟子不求荣华富贵,乃求得长生,故跋山涉水而来。”
真人说道:“若我此处无有长生与你,教你归去,你当是如何?”
赵世璠拜礼说道:“若此处无有长生,师父果真不愿收弟子为徒,弟子便在山下结草为庐,了却残生。”
真人说道:“你乃前朝王室,何不再是归去,享受富贵。”
赵世璠说道:“师父,弟子来时,已断绝后路,教族谱除名,万般富贵,尽数散之,弟子决定求长生,故弟子要么功成,要么身败,仅此而已。”
真人有些动容,说道:“你果真有此恒心,求取长生?”
赵世璠叩首不计其数,说道:“弟子决意求长生!”
真人说道:“我与你一事,你若能功成,我便收你入门中。若是你不能功成,我亦传与一些旁门,教你有个本事,如何?”
赵世璠说道:“请师父言说,乃何等之事,我定是将之完成。”
真人未有直接言说,而是教水猿大圣去取一铜镜而来。
水猿大圣领命而去,不消多时,即取一铜镜而归。
真人将铜镜交与赵世璠,说道:“你若可在此铜镜之中采得一花,我便收你入我府中。”
赵世璠错愕些许,即是应声,双手接过铜镜,说道:“是,师父。弟子定能完成此‘镜中采花’之行。”
真人说道:“如此,你且离去府中,何时你可于镜中采花,何时你再是入府,前来与我相见。”
赵世璠应声,双手捧着铜镜,转身朝府外而去。
真人目送赵世璠离去,端坐高台,笑意盈盈。
真见有些不解,正要相问一二。
真人却是摆手,说道:“师弟,无须多问,此与他一考验罢,但见其真我如何,可能相助一功,若能相助,方有真长生可求,若不能相助,终是求不得长生。”
第460章 镜中可采花,真武转生
光阴迅速,不觉一月馀而去。
赵世璠自得真人吩咐后,便是在府外结草为庐,一心研究‘镜中采花’。
此一研究,便是一月有馀,其日间在山中寻些果子饱腹,待是能饱腹后,便是一直在研究。
可任他如何研究,都无法研究出甚门道来,镜中如何能生花,又如何能采花。
一日,赵世璠照例在外采摘果子,充饥饱腹,忽是见着一人,此人乃是在他之后,入山拜师的,赵世璠曾为其指路,二人便是有些情分。
此间赵世璠与此人相遇,自是好一阵谈说,在谈说之中,赵世璠得知此人已是拜入真人门下,教他有些恍惚,有些不明,亦有些不甘,为何他人拜入府中便那般简单,他拜入却那般困难,竟是要镜中采花方才能拜入。
赵世璠心中很是不解,但仍是未有表露出来,而是与那人谈说了一阵,方才是归于草庐之中。
赵世璠回到草庐,望着身前铜镜,心中忍不住的泛起酸涩,说道:“这是为何?”
他双手捧起铜镜,细细观摩许久,见着镜中之他,面容疲倦,全无往日富贵神色。
莫非乃是府中神仙不愿意收他为徒的,只是不好拒绝他,故而提出一事,是以镜中采花,教他能知难而退。
赵世璠虽知这不太可能,但心中还是难免的升起一个又一个念头。
正当赵世璠念头杂乱纷飞,难以自制时,忽有声响自门外而来。
赵世璠推门而出,便是瞧见水猿大圣正在庐外,他瞧见水猿大圣的猿猴样子,并不惊奇,到底是寻仙问道以来,见得妖魔许多,故这等模样,不足以使他失态。
赵世璠见着水猿大圣,即是拜礼,口称‘师兄’。
他虽未有拜师成功,但仍是称真人为师,水猿大圣为兄。
水猿大圣笑道:“世璠,我知你日里都是取一些果子为食,但恐你有些不惯,故取柴火时,便是多取一些,送与你使得,你若是缺甚物,皆可与我言说,我定可为你取来。”
说罢。
水猿大圣将背着的柴火放下来,赠与赵世璠。
赵世璠勉强一笑,拜谢于水猿大圣,又是言说他未有甚所须。
水猿大圣自是看出赵世璠的变化,未有离去,而是出声问其为何这般。
赵世璠犹豫再三,还是与水猿大圣讲说他心中的困惑。
水猿大圣闻听,笑道:“你所思虑,竟是这般。你觉师父教你镜中采花,乃是刁难于你,而其他弟子能轻易拜师,此有不公,可是如此?”
赵世璠大惊失色,说道:“非是如此,非是如此。我并不曾言说师父不公,师兄,你可莫要胡言!”
水猿大圣说道:“师弟,你之意我大概是明得的,但你有此心念,却是万万不该。你若是转念一想,师父为何只对你有此考验,而对他人未有,此不正是与你的独特待遇,独特恩荣?”
赵世璠这般一想,沉默少许,竟是觉着水猿大圣所言有些理儿。
水猿大圣再是笑道:“师弟,师父常常教导于我等,人各有道,你的道,便在铜镜之中,何须思虑他人,只管顾好自己便是。若你果真能在铜镜之中采花,师父定不会让你失望。”
赵世璠经其点拨,恍然大悟,遂是拜礼,说道:“多谢师兄教导!”
水猿大圣摆了摆手,未有再言,转身离去,
赵世璠望着水猿大圣离去,朝其再是一拜,遂是取得铜镜,仔细观摩,欲要研究明白其中之意。
镜中采花。
镜中到底如何采花!
……
入夜,赵世璠仍是在苦思,镜中到底如何采花,他取着铜镜,走到庐外,高望明月,有些不知所措。
赵世璠望着明月许久,仍是无有思绪,又是低头观望铜镜,见铜镜中有明月倒影,忽是笑道:“人间常言镜花水月,便是如此罢,镜中月亦好,水中月亦好,皆是虚妄,万万采不得。”
“镜花水月?”
赵世璠只觉有灵光一闪而过,竟是教他有明悟之感。
镜花如水月,本是虚妄,怎能靠手采得?
赵世璠忽是大笑,似有明悟,镜花本虚无,何须真采得,却是他钻牛角尖,教自己苦思良久,苦思了个空。
翌日,赵世璠未再苦思,而是请得水猿大圣借他一毛笔墨水等,而后在草庐之中苦苦钻研其书画技艺。
这一钻研,便又是一月过去。
在一个月后,赵世璠终于准备功成,从而叩响府中大门,入得府中。
真人得知赵世璠入内,便出静室,与之相见。
不消多时,真人便是在瑶台中,与赵世璠相见,行至此处而来观望的,有水猿大圣,真见,孙悟空,猪八戒等,皆是闻听‘镜中采花’,从而来一探究竟。
真人于高台端坐,望着下边赵世璠,笑意盈盈,说道:“赵世璠,你今叩府门而入,可是已思及,该如何镜中采花?”
赵世璠拜礼说道:“师父,弟子已知该如何镜中采花。”
真人笑道:“既如此,你且采花来与我看。”
赵世璠应声,即是取毛笔,快速的在铜镜上画一朵寒梅而来,画毕,其以指轻触画中花瓣,说道:“今已采得。”
真人道:“此乃画中花,而非真花。”
赵世璠不急不躁,答道:“镜花水月。镜中本无花,弟子亦未采得。师父问能否采,未问采得真花假花。”
真人抚掌大笑,说道:“赵世璠,你能明得其中之意,我心欢喜。今你采得镜中花,我自当收你为弟子,传你长生门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赵世璠叩首道:“弟子愿得,弟子愿得!”
真人说道:“今你入我门下,我当与你一法号,你乃我门中第十二字辈弟子,到你乃是个‘利’字,你心恋长生,似从前之我,恋长生为好,但不可过度为之,若是过度贪恋,则为大祸。故我与你个‘幻’字,正应一言是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若过度执着长生,如逐幻影,终将落空,望你好自为之。”
利幻。
赵世璠喜不自胜,再三拜礼,说道:“弟子拜谢师父赐法名。但今时弟子能拜入师父门下,实乃天大之喜,可弟子如今装扮邋遢,有些失礼,请师父恕罪。”
真人摇头笑道:“你且取铜镜,将之擦拭干净,细细观之。”
赵世璠依令而为,取铜镜,将寒梅擦掉,细细观看自身,但见他面容仍是充满疲倦,十分狼狈。
真人说道:“利幻,你当是谨记,富贵相乃你从前模样,风尘仆仆方为你今修行模样。”
赵世璠闻听,记了下来,拜礼道:“师父,弟子谨记。”
真人摆手笑道:“你且先入府中歇息,来日我再教你门道。”
赵世璠应声。
……
光阴迅速,不觉三十馀载而去。
真人一直于府中教导弟子,字辈已是到了第十三字辈,开府之任,将要结束。
赵世璠自入门后,听得真人讲说门道许久,最终选择修金丹正道,其三十馀载间,并未修出甚门道。
至此,真人门下有二人选择修金丹正道,然对比其赵世璠,王重阳的修行却要快捷许多,王重阳已是收得意马,正在攻克金公。
除此二人外,便无人修持金丹正道,多是修行旁门,且来来往往,不知走出多少人,真人对此并不在意,一直于府中清修。
一日,真人修行时,忽是心有所感,朝府外张望而去,其法力甚深,自观得人间王气大盛,如日中天,再是一观,可见紫微帝君转世之帝王已是立国,率文武百官于一山中祭祀天地,隐有声响在他耳边而起。
‘惟大明洪武元年正月丙子朔,皇帝臣元璋敢昭告于皇天后土,山川鬼神曰:
天命靡常,惟德是辅。自胡元猾夏,腥膻中土,九州板荡,百载陆沉。臣本淮右布衣,值乱起兵,赖天地之灵,仗鬼神之佑,十有八年,削平群雄,驱除胡虏。今中原已定,天命攸归,臣祗于金陵,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
伏惟上帝好生,恶盈而助顺;鬼神有知,祸淫而福善。谨以明水玄牲,昭告神祇:自今而后,祀典克修,春秋匪懈;法度既立,赏罚必明。若政有愆违,灾及黎庶,愿降殃于朕身;若民罹罪戾,实由朕躬,乞勿伤于百姓。惟神聪明,照鉴此心。冀舒阳阴之和,永锡邦家之庆。尚飨!’
真人闻听,心中感叹,紫微帝君到底是紫微帝君,转生于一农户,却能在十来载间立国,但见南瞻部洲还未一统,紫微帝君要一统,估计还要些许光阴。
他有甚深法力,自能洞察,此皇帝朱元璋,似受帝君影响,自有护民之心,且曾思虑一代之力不能功成,故早早培养太子,欲教下一代亦是为之。
此乃愚公之效,代代相传,终有功成之日。
然其不曾想到寿数之说。
真人叹息,其走到祖师静室之中,与祖师相见。
祖师笑道:“童儿今来,可是为人间之事而来?”
真人说道:“师父,正是。”
祖师说道:“今帝君已是功成而立国,但其文书,你当是听得,你如此而来,有何事情?”
真人说道:“师父,但帝君所行已是明了,其恐自身难以功成,故教导后辈,欲以代代之功,而教众生出苦海。然其后辈寿数不长,难以为继,我虽不曾得帝君之言而相助,但如今知其须寿数,却该助其一功。”
祖师摇头说道:“童儿,此代代之功,本便有错处,便是你助其寿数,亦是难成,你当是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