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叫我想想……”曾剑秋拄着枪,慢慢坐到地上,长出了一口气,“我也不问你到底是谁了,但听你说的这些话,你不是很懂修行对吧?”
李无相点点头:“除了一点天下势力格局,我一窍不通。”
“行,天底下这么多宗派,其实修行的办法主要就两种。前期都差不多,先筑基,补上身漏、保住先天一炁,然后就是炼气,炼的就是保住的那个炁。再往后差别就大了,三十六宗派、我们剑侠太一道,是先把炼化的炁结丹,结丹之后再养丹,炼成元婴。成了元婴之后再出阳神,这时候就号称不死不灭,是陆地神仙了。”
“六部玄教在筑基之后是炼神,把体内泥丸百节诸神都炼到魂魄里,成了之后就是还虚。到了还虚再继续炼化他们的魂魄,最后将魂魄也合归最初的先天一炁,这就是合道了。他们合道之后就会飞升,去他们祖师的妙境。”
“还有旁门左道也能成仙。这些旁门左道里最有名的就是太阴炼形术——修行人假死,避过死劫。不过这么干的话也就是成了鬼仙,阴鬼之属,不入流了,也怕日光。我猜他是不甘心这么干……那可能就是他想的太一炼形术了。”
“这东西我不是很懂,但你也看到了,他在炉灶里弄了个小朝廷,皇帝,赵奇又在金水设道场,叫人拜灶王爷,其实都是一码事,心足够诚、愿力足够强,就能引下来灵神的气息。不是灵神本尊,但也够用了。那他就是先要在你这个皇帝的身上集太一的灵气,然后叫你用广蝉子把自己炼成一张皮,他自己再把魂魄藏在金缠子里,夺舍你这张皮,这么一来还像是鬼仙,但因为皮上有太一的贵气,也就不算阴鬼之属了。”
曾剑秋摇摇头:“他这人倒的确是聪明,运气也好。广蝉子和金缠子缺了一样,这事就办不成。但我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我看他也不是青春寿元将尽了,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再等个几十年?”
李无相朝他丢了根竹枝:“老哥,跑题了。你说这事儿难办,哪里难办了?”
曾剑秋叹了口气:“我说难办的意思是,恐怕他是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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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神仙
李无相沉默地看着他,等了一会儿:“没个但是了?你认真的?”
“认真的。”曾剑秋皱眉想了想,“赵傀在想要夺你的舍之前,哦,就是在灶里的时候,就应该是用金缠子把自己炼成鬼仙了,所以附在赵喜的身上。金缠子这东西不愧是个宝贝,你不知道正经想要夺舍有多难,我这么多年没听说过有谁办成的。”
“所以他从灶里出来之后……我就当伱是用你的法子把他给辟邪了吧,他也还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但也不算是鬼仙,该是介于这两个之间。然后问题就出现在赵奇干的事情上。一般来说,你到一个地方请神,人的香火愿力汇聚起来,怎么说呢,你就当是汇聚成了个真神专属的座位吧,等着人家下来坐。”
“这个座位,不管到最后请没请下真神来,反正还是人家的。你在金水请灶王爷,不管请没请下来,还是灶王爷的位子,那是有主儿的。有时候一些孤魂野鬼、山精野怪之类的,稍微有点道行,胆子大的,上去坐一坐、把香火享用了,自称就是灶王爷或者哪个正神,帮人办了事,办完之后他还是要走的。”
“但是赵奇用的是他们然山的符术。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猜啊,他在家家户户屋顶画了个灶王爷的符,这个东西该是把人本来给灶王爷的香火给偷了。这个就是我没弄懂的地方,这么偷来的东西,该是没用的,但是不知道他们然山的符是怎么回事,还真弄成了个假的灶王爷了……就类似你当初那个假皇帝吧。”
“这么一来,香火汇成个小小的假神位,赵傀就坐上来了。你要说是假的,但那也是实实在在的香火愿力……所以我觉得,赵傀可能是真成神成仙了。”
李无相慢慢出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说赵奇造了个神仙出来。”
“差不多吧。但是我想不明白,然山这符怎么这么厉害?”
“跟他们祖师爷有关?”
曾剑秋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怎么办?”
曾剑秋挠挠头,叹了又叹:“这么邪门儿我怎么知道,反正肯定不在你身上了,我猜就还在金水。这种事儿该找幽冥道的人,他们懂这个。不过你非要我说的话,往后不能叫金水的人再拜灶王爷了,容易把赵傀再给拜出来。其实金水最好也别待了,闹了这么一场,往后很容易引来鬼怪。”
“嗯。”李无相点点头,在心里慢慢出了口气,然后尽量用更加随意的语气,“之前你叫我走的时候,告诉我去找幽九渊——”
曾剑秋一抬手:“诶,现在咱们不提这个了。我没别的意思,你不是太一道剑侠,我不好再跟你提。”
“哦,那你当时跟我说赵傀成邪了,这个邪是指外邪吗?赵傀跟我提过,那是什么东西?”
他说话时,觉得自己全身都绷紧了。但直到话说完,意识深处也没有任何异样。
曾剑秋像是松了口气:“哦,这个啊。唉,我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这个也不知道。这么说吧,修行人,道行深了,修炼厉害手段的时候,就要存想供奉自家的神主,这种事就跟普通人烧香祭拜类似。普通人这么干,可能引来鬼怪,但修行人的供奉可比普通人厉害多了,运气不好,一样引来邪门的东西,这东西,你就当是厉害得不得了的有道行的孤魂野鬼、妖邪精怪吧,会装成你供奉的神主,你一个念头不小心,就外邪入体——有的人还觉得自己真是祖师神主上身了,修为涨得飞快,结果最后就迷了,疯了,反正不是好事。”
“这么说,修行人道行越高,越危险?”
曾剑秋不情不愿地犹豫了一会儿——这么一恍惚,李无相觉得自己看到当时赵奇谈起衰败的然山派时的神情了——然后才说:“法教没这个事儿。六部玄教没这个事儿。这个事儿是三十六宗派和太一道的,要不然他们怎么总说咱们是旁门左道呢,呸。”
“那……”李无相顿了顿,“外邪会知道被入体的人在想什么吗?”
“那怎么会?赵奇跟你瞎说的?”他说这句话,愣了愣,忽然看向李无相,一拍大腿:“哦,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什么?”
他又在李无相身上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会儿,才说:“我不该说他们然山派了,而该说你们然山派了——金缠子在你身上,那上面有法帖,老弟,你现在算是然山的宗主了!”
“哦?法帖这东西怎么说?有什么好处吗?”
曾剑秋啧啧两声:“你这人是真沉得住气啊。法帖么,赵奇跟你说过的吧,三十六宗派自己搞出来的。倒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就算是个印信,来,把手伸过来。”
曾剑秋握住他的手掌,稍微一使力,李无相立即感觉到一股气流入体,但只稍稍一转,无影无踪。
曾剑秋愣了愣,松开手:“哦,我忘了你是个邪祟。得了,你听着吧,挺简单,拿着下了法帖的东西,在云门、中府、神封、章门、太乙这五个大穴上运气走一圈,宝物就会现出印信了。我从前也没见过真被下了法帖的东西,这是我一个老哥们儿跟我讲的,说这东西得等人结了丹,才能叫这法帖现出来,到那时候你自己试试吧。”
“不过么……”他摇摇头,“你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你到时候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吧,反正就是个印信,告诉别人这上面是真有法帖的,其他的宗派管事的瞧见了,都认得出。”
李无相皱皱眉:“就没了?真就只是个印信?那要是别人给抢了呢?就也是然山宗主了?”
曾剑秋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你跟我说你是从前被赵傀抓走的,但你要真是个寻常人,不会有现在这种气度。那我就当你是之前在哪里隐居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咱们俩这回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我不就多问了。”
“对,就真只是个印信,要是叫别人抢了,就怪你没本事了,这世道的事情就是这样的。至于这印信又有什么用,这么说吧,要是你哪天结丹了,觉得自己成了,找个好地方开宗立派了,就可以对别人说,我是然山的宗主,我有法帖的。”
“这事儿一传出去,附近的宗派可能会派人来看,你当着他们的面把法帖给亮了,验证无误,那你就是然山宗主,别人没二话。但接下来,附近道行深的知道了,也想当宗主,他上门杀你来了怎么办呢?你被杀了,他抢去了,那他就是宗主。”
“你把他给杀了,那在三十六宗派看来自然是除魔卫道,好事!可要是你斗不过他,又逃了,那你就可以去附近的三十六宗派,跟他们说你然山被邪门外道给侵入山门了,同是三十六正宗,要求个援手。那他们也没二话,必然全力帮你。”
“懂了没有?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赵奇那小子今天大放厥词,跟你说这世道弱肉强食,我先不说他别的歪理是不是放屁吧,反正这一点说的倒是没错。老弟,今天是我,换成了别人,现在有伤在身,可能不会干什么。但知道了金缠子在你身上,你就相当于一件法宝了,那养好了伤,立即就回来抓你炼了!”
“你可别以为只是因为你有金缠子,就算没有,你一个修行人,身上总有宝贝的。刚打个照面摸不透各自都有什么看家本事,大家是客客气气的,可要是一不小心叫人摸透了底,立即也是要杀你夺宝!”
李无相想过这世间大概会是什么样子,只是没料到似乎比他想的还要更险恶一点儿……难怪像陈家、李家那样的镇主,都并不怎么上心叫自家子弟去修行。
“杀来杀去……又都是想要求长生的,不怕什么报应、因果之类的吗?”
“嘿嘿,有人怕。大宗派,六部玄教,什么都不缺的,自然是怕,轻易不动手,怕坏了自己的道行。但是你琢磨琢磨什么人会在江湖上行走?修行人每天打坐吐纳,才能精进多少,为什么要把时间花在一堆俗务上?就是一个穷字。你炼丹、药浴、炼器,都要法材,你是个小宗派,没什么福地,只能下山去找个镇子做供奉了。”
“但是凡人供奉来的也有限,有些东西你得自己弄。弄来弄去,一不小心青春寿元快要尽了,这时候还在乎什么因果报应?先能修行下去再说吧!所以你走在江湖上,越是看着年轻的,不说厉不厉害,资质肯定好。越是看到老相的呢,你就越要小心。”
他指了指自己:“就像我这样的。”
“你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曾剑秋哈哈大笑:“那是看着,我都五十多岁了。不过倒也不急,赵傀这回落在我身上,倒是把我的青春寿元都耗尽了,再等上个几年,你瞧着,我就看着就跟你们镇主一个样儿了。唉,当年遇着他的时候,他倒也年轻,一晃这么些年都过去了,我差点没记起他来。”
李无相沉默片刻:“赵奇跟我说,要是青春寿元耗尽……就不能再修行了。”
曾剑秋点点头:“没错。人就慢慢老了,先天之炁漏了,寻常人会有的病痛都要慢慢找上来,最后也是一抔黄土,跟寻常人没两样儿。”
“我……”
“嘿,你倒用不着跟我来这个。”曾剑秋摆摆手,“我就没想过自己能修成个陆地剑仙。我当年入道也是迷迷糊糊被人带进门,等到我三十多岁的时候早想开了,我不喜欢如今这世道,自己也谈不上是什么圣人,我就想在这世上痛痛快快走一遭。这些年,妖邪我斩杀了不少,之前要对你用的那些手段也使了不少,肯定谈不上问心无愧,但比别的那些王八蛋要好多了。行啦,我这辈子不亏了。”
李无相叹了口气:“曾老哥,你……”
“唉,不是说了别跟我婆婆妈妈的了吗?”
“不是,我是想说,既然这样,你能不能教我你的飞剑术?”
曾剑秋瞪着他不说话了。
李无相摊了下手:“我是明白了,修行境界是一码事,杀人术又是另一码事,我觉得你的手段特别合我心意,你这一身本领总不能埋没了,咱们又这么有缘,不如教教我?”
“不教。”
“因为我不是太一道的剑侠?我也可以是啊,这么着你们太一道就多了个然山的宗主了。”
曾剑秋气哼哼地哼了一声,拄着枪站起来,往璧山的方向走:“因为你心术不正!太一道不收心术不正的弟子!”
李无相跟了上去:“这话怎么说的?”
“你忘了你挑断我手脚筋把我交给赵奇的事了?好人能做这事?”
“不是,老哥,要我没记错是你威胁我在先?你那也不是好人干的事儿啊?”
“没错,我也是心术不正,那是我师父看走眼了。不过我这心术不正,我自己心里有数儿,可我对你没数儿!”
李无相叹了口气:“行吧,那你现在要去哪?”
曾剑秋不说话,只拄着他的枪走。李无相陪在他身边走了一气,等两人开始进入密林、头顶的天光都开始被遮蔽时,才说:“到底怎么了?你不是会因为我要你教我飞剑术就生闷气的人。”
曾剑秋又走了几步,站下转过身。他想了一会儿,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非要问!好吧,我这么说吧,你不好奇我干嘛要一路追踪赵奇来这里吗?”
“不是因为赏金吗?”
“那是顺手的事。”曾剑秋看着他,“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一开始要找的不是赵奇,而是赵傀。我是追着赵傀,才在路上追到了赵奇,又顺着他找过来了。你要是问我为什么要找赵傀,其实我一开始是找去了然山的。我想要然山的一样东西,也不算是我想要,是太一道、幽九渊想要。不过那样东西呢,现在在你身上了。”
这些多是交代设定的叙述剧情,我就不分开发了,免得大家心烦。今天还是二合一。
第61章 道书
李无相沉默片刻,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哪有这么巧。那你原来打算找到了赵傀……强抢?”
“那不是我太一道做的事。”
“所以你想要的是金缠子?因为那东西在我身上,你就不想要了?”
曾剑秋双眉紧锁,死死盯着他。稍过片刻又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是广蝉子那部道书!小老弟,把伱吓得够呛?”
笑了几声又摇摇头:“不过也算了吧。我不想对你用强,现在也用不了。我要是问你要广蝉子,你肯定得叫我教你飞剑术。我说你心术不正算是开个玩笑,但你这人心思太多,我看不透,我就不敢教,至少现在不敢教。”
李无相要开口,曾剑秋一摆手:“但你这人还算对我脾气,那我临走之前,就再给你说几件事吧。”
“其实你现在也不算是个邪祟,算是个鬼仙之流吧,但还不如。你现在披着一身皮,觉得自己来去自如、不怕伤痛,好像远比寻常修行人好处更多些,这就是旁门左道的好处了。往短处看,的确叫人动心。可有两件事,鬼仙之流是没法儿再往上走了的,你如今要是个炼气的境界,终其一生也只能是炼气的巅峰而已,我猜你不会甘心。”
“另一点,你这副皮囊其实脆弱得很,要有人知道了你的弱点,只要刮去你的皮、叫金缠子在烈日底下晒上几个时辰,你可就完了。这叫元神不稳,懂吧,这是修行的时候最忌讳的事情。你跟我说你在灶里杀死的那个赵傀像是有血有肉的,不论是不是真的血肉吧,那我猜然山是有什么法子能把你如今这样子炼成那样子,你可以自己想想办法。”
“再就是广蝉子。这东西不是人人都知道的,我也是从幽九渊那里听说的,像我一样知道的……还有几个剑侠,我们都在找这东西。你要是寻常人,遇上他们倒没什么,顶多缠磨着你,要跟你换罢了。可你现在这样子,剑侠可不是个个像我这么好说话的,当心别人看出来,把你当邪祟除了。”
“还有,这玩意应该存世很久了,既然没什么人练,就说明有古怪,你最好也不要再练了,想法儿弄个正经的法门吧。走了!”
……
往常,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金水镇就变得很安静了。可今天很热闹——陈家院子的方向灯火通明,那是镇主家杀鸡宰羊办了席面,为了庆祝整镇的人劫后余生,还为酬谢两位诛杀妖邪的仙师。
但一直到等到天落黑的时候都没有找到那两位,于是人们觉得他们该是像传说中的高人那样,事毕拂衣去,早远走高飞了,并不贪图人们的感激与酬谢。
于是宴请的主宾就变成了薛宝瓶。陈辛和刘姣先来问了她,她拒绝了,过一会儿陈绣又来问她,她不想去,陈家就派了两个镇兵守在她家门,把之后赶来看她、谢她、求她治病或者延寿的人远远地挡开了。
这么过了一阵子,外面再没什么别的人声,薛宝瓶才能慢慢松口气,接着收拾今天被搅得一塌糊涂的院子。两口灶都被掀开了,小锅被砸破了,大锅倒是好的。但桌椅条凳之类的,都散碎成了破木板。她把这些东西重新归置到院子一角,又洗了抹布把主屋地上曾剑秋留下来的血迹擦干净,才慢慢走到柴房门口。
她推开门,看见柴火垛旁边的稻草铺。
这间屋子又矮又窄,夯土的墙面上曾经刷过的白灰都早脱落了,即便现在开着窗户和门,只能依稀看到屋子里这些东西的轮廓。
她走到稻草铺前,闭眼在上面躺了一会儿,心里想,这样屋子到底是不适合他的,金水也不适合他,不知道到底哪里能适合他。其实第一天我就知道他会走的。
然后她把稻草都仔仔细细地收成一卷、抱回到主屋里,想着要是明天跟今天的天气一样好,就在院子里铺上一块布好好晒一晒,也许还能存上好几年。
等再在家里环视一周之后,她才发现除了这一铺稻草,再没有李无相的东西了。她想起他之前说赵奇的时候——“他的屋子里没什么私人的零碎物件,可见并不打算在金水长驻”。
她叹了口气,从陈家送来的各式餐点里捡了一个炖好了的鸡腿、剥了两枚鸡蛋放在碗里,端着碗坐到灶房的门口去,觉得往后自己不能像从前那样饥一顿饱一顿,而该好好吃饭,背熟他教给自己的那五十三个字,等着他在哪里想起来他自己是谁。
然后她想自己不该开铺子了,因为做的都没有他好吃。也许可以用那两块砖当个货郎,从清江城买些东西,再运回金水来,只要自己把东西藏在砖头里就好了。
她垂下脸咬了一口鸡腿,忽然觉得眼睛和鼻子里一热,赶紧抬起头、别过脸,看向门外的黑暗里——
李无相从黑暗里走过来了。
看了看她的碗:“啊,你先吃了啊?行,你先吃完,一会儿帮我去抬人,我抬不动。”
薛宝瓶怔怔地抓着碗,不敢眨眼,但还是眨了一下——他还在。
并且走到自己身边,挨着在门槛上坐下了,看向远处黑暗中的一抹光:“那边真热闹啊,没请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