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画皮卷 第18节

  他转身出门,李无相忙在后面跟上。陈辛拉了下他的衣袖,像叮嘱自家孩子似的:“照看好你师父啊。”

  赵奇皱了皱眉,但又不好对这话发作,哼了一声踏进夜色里。

  要去的地方在镇北边,原本就不算太繁华,此时街上的人更少了。天已落黑,街上冷冷清清,赵奇走得极快,李无相需要稍微小跑才能跟上。等走过两条小巷,赵奇才开口:“你从前见过邪祟没有?”

  不知道该怎么答。但李无相想起了陈绣刚才的话,于是低声说:“我……我爹娘以前不许我问,说问了就更会招惹了……”

  赵奇笑了笑:“往后你少不得见这种东西。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李无相加紧脚步跟了上去,觉得赵奇今晚似乎心情不错……不,自己敲门找他的时候,他还不怎么高兴,倒像是在听陈辛说的确有邪祟之后高兴起来了。为什么?因为觉得自己这坐镇一方的仙师能派得上用场了?

  但赵奇又不像是会在乎这种事的人。

  一刻钟之后,李无相看到了闹邪祟的那一户。是个用低矮的黄土墙围起来的小院,墙头生着无精打采的草。院内看着只有一栋小房子,同样黄土墙、茅草顶,开着小小的窗户。院子在镇北的最北边,后面就是竹林与山,同最近的邻居尚隔着一条涨了浑水的河沟与一片柴火垛。

  两个镇兵守在门口,正拄着棍子窃窃私语。看见来了人身子一抖,像是被吓着了,等瞧见是赵奇和李无相,才大大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跑过来:“仙师,赵仙师,他家人就在里面呢。”

  赵奇瞥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先回去。”

  镇兵二话没说,边跑边点头,几口气的功夫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赵奇便一把推开门,直入院中,边走边说:“你听好。咱们寻常说的邪祟,大致分三类。第一类就是鬼,可也分两种。一种是死后尚有些执念心事未了的,就缠着生人。但这一种没什么恶意,有时候会自行离去,或者起咒送去幽冥就好,也并不会有意害人。”

  “还有一种就是恶鬼,是人死后因为执念不散,又偶尔去往天地间的灵性之地,获得了些微末的道行。这一类恶鬼,起初也是神智混沌,并没想真要害人。可身上阴气与煞气太重,缠住了人,就是一个死字。缠磨死的人多了,就渐开灵智,成了邪祟。”

  李无相抱着剑跟在后面,把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赵奇所说的这些不是他原本那个世界不知真假的传闻,而是个专业人士口述的专业内容,正是他亟需知道的。在赵奇换了口气的功夫,他立即问:“师父,那怎么分辨哪个是鬼哪个是恶鬼?”

  “凡是能被你看见的,全是恶鬼。”

  李无相心中一凛,微微点头。

  “第二类则是妖。妖物,也分两种,一种是常伴修行人、或者得了机缘听经讲道,开了灵智的。这一类你遇着的时候,也可以以道友相称,但别亲近,也用不着招惹,毕竟是异类。另外一种则是妖魔,也是偶然闯入了灵性之地,开了神智的。这种不通教化礼仪,好恶全凭天性,十个里面有九个会为祸一方,也是邪祟。”

  “师父,这个又怎么分?”

  赵奇此时走到屋门前停下来,看了李无相一眼,笑了笑:“凡是会在你面前显露真身的,就是妖魔。”

  “再有第三类,则是人魔。有的人被外邪入体、又没被及时斩杀的,就会迷失心智,变成人魔。”

  李无相瞬间握紧了剑、猛吸一口气,才没叫自己一把扯开衣服、将赵奇的脑袋吞进自己肚子里——他几乎以为赵奇知道了自己的事,就要动手!

  但赵奇说了这话之后就转过脸,一把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这屋子很小,只有一间。挨着门边是一口土灶,上面座着小锅,灶边有两口缸,一大一小。大的那个上面盖着缸盖,里面有半缸水。小的那个将盖子盖了一半,露出里面的半缸糠米。灶台上点着油灯,只残余底下的一汪灯油,供着米粒大小的火光。

  这火光就照亮了蹲在灶旁一张破床边的人——头上缠裹着黑褐色的布,因为受惊而瞪圆了眼睛。是正握着一柄柴刀的陈三咬。

第40章 诛邪

  不等他说话,赵奇先开口:“就是你见到邪祟了?”

  陈三咬赶紧站起身,但整个人还是贴着墙的:“是、啊,也不算是……”

  赵奇在屋内走了几步,又皱眉看看两口缸与一盘灶:“什么样的邪祟?”

  “仙师,也不算是邪祟,是……是我奶……”

  赵奇停下脚步,转脸盯着他陈三咬。陈三咬赶紧垂下脸:“真是我奶,我奶前年刚葬下了,我想着,是不是想我了……也怪我这些年没给她烧什么香烛纸钱……”

  “这就是邪祟。”赵奇打断他的话,“什么时候瞧见的?”

  “昨晚上,昨晚上我正……”

  “行了,闭嘴。”赵奇又将屋子打量了一圈,走到陈三咬的床边站下了。

  陈三咬以为赵奇还要问他话,将肩膀缩了,靠着墙稍往更远处蹭了蹭。但李无相已快步走到床边,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扯住床上的破烂被褥,先翻动几下卷了,又提起塞到床底下。被褥之下是铺垫的稻草,有一股经年的霉味儿,他就又迅速将稻草也一并收拢,也归置到床下,露出空荡荡的床板。

  陈三咬瞪着李无相,又摸摸自己的脑袋,像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心头。正要张嘴说话,却看见赵奇已上了床在床板上盘坐了,就立即又闭上嘴。

  李无相也不看他,将剑抱在怀中,站在赵奇身边。赵奇在床上坐稳了,将衣裳前摆平平整整地盖在腿上,又从身边捡起一根稻草。而后拇指与无名指一弹,那根稻草嗖的一下射出,灶台上的油灯应声而灭。

  “等它来。”赵奇闭上眼,沉声说,“我看看是什么货色。”

  屋子里安静下来,仅剩从破烂窗棂里透进的微弱夜光。但李无相心中倒是起了些波澜。

  有关技击的技巧,在原本的世界中他也能算是个半个专业人士,但刚才赵奇的那一手却着实叫他震撼了,甚至比当初用符纸化成大鬼来魇住自己更加震撼——这种事他从前是道听途说、本身没有涉猎,并无太确切的认知。可刚刚“弹指飞花”这一招,却叫他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从前已知道赵奇虽然境界与自己类似,但会挺难对付。可这一刻他觉得,赵奇该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更难对付。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床上的赵奇——他在黑暗中默然端坐、微阖着眼,似乎并不怎么担心一会儿会怎么样,整个人极为自信……也不知道从前类似的邪祟处理过多少。

  要这么想的话,赵奇算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的师父是赵傀,因此李无相之前将他设为假想敌。可这么些天接触下来,赵奇此人除了性子不大好之外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倒是在山上苦候十几年、又下山寻师、甚至还除过不少邪祟……这些事似乎又说明他人其实还不坏。

  要没有赵傀,或许这真是个还算不错的师父……

  一声轻响,瞬间将他的思绪打断。李无相立即转脸朝窗口处看去,陈三咬也身子一缩,直接蹲在地上了。

  一个影子被夜色投在了窗户纸上。看着像是个人,慢慢贴近了窗子。但那人的脑袋却像是正在寻食的鸡,飞快地来回转动着,仿佛在急切地寻找什么声音。

  然后,这东西将头贴在窗户上不动了。

  赵奇仍旧默然无声,李无相也屏息凝神,但陈三咬即便双手死死地握着棍子,却也仍忍不住轻轻出了口气。

  窗外的东西立即将脑袋撞上了窗框,似又抬起双手拉扯,将窗户扯得匡匡作响。拉扯一气见这窗户始终只是略开启些缝隙,便又拿脑袋来撞、来挤、拼命往窗内探。李无相因此瞧见一只漆黑的、闪着微微荧光的眼睛在窗户缝隙中晃来晃去,似乎要看清楚这屋子里究竟藏了什么人。

  这么折腾了一气,见窗户还是不开,影子忽然从窗户上消失了。下一刻,门板又被撞得匡匡作响,似是那东西来过来拉扯门板了。

  李无相记得进来的时候门并没拴住,只是虚掩着的,现在外面的东西也是在向外拉,却总也拉不开——这叫他想起来赵奇用符纸来试自己的那一夜。那大鬼也是这样将门窗吹得直响、吼叫着让自己叫它进去……这里该是有什么讲究的,未得允许,邪祟之类的东西没法儿进屋?

  但就在这时候,蹲在地上的陈三咬似乎终于被吓得慌了神,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小声开口:“奶、奶,你别……”

  这话像什么咒语一般,门外的东西稍安静了片刻,咣当一声把门推开了!

  赵奇便在这一刻睁开双眼,直视着走进门的东西。

  那是个瘦小佝偻的老人,穿着寿服,但行走时极为灵活敏捷,倒像是一只野兽。它一走进屋就立即痉挛似的转着脸,迈着碎步往米缸那去了。凑近缸口看了看,立即用双手去抓缸里的米糠。可这么抓了一气,每回双手都只从糠中穿过,带不上来一星半点儿。

  它就又将腰直起了,走到灶台前趴下,将脑袋探进炉灶内开始吸气。

  那灶里有许多未掏干净的灰烬,也一整天没开火了。可它去吸时,那灶里的飞灰没扬起来,倒是灰烬中忽然现出了点点极微弱的火光,尽数被它吸入口中。

  直到此时,赵奇才忽然冷笑一声:“好个邪祟,已经知道受用香火了。”

  恶鬼伏在原地没起身,脑袋却猛然转了过来看向发声的方向!

  陈三咬叫这一下吓得脑袋咚的一声撞在墙上,却好歹没再出声,用嘴把一只手给死死咬了。但这也没用——恶鬼将身子也转了过来,黑洞洞的眼睛睁得极大,脸上却显出个笑意来,然后将腰直起、迈着碎步走到陈三咬面前。陈三咬瞪起眼睛斜着,呜呜地叫着去看赵奇,赵奇却一动不动,只盯着恶鬼。

  见赵奇不救他,陈三咬吓得慌忙大叫:“奶、奶,是我啊,三咬啊——”

  他两腿乱蹬便想要逃开,可这时恶鬼忽然低头,对着他的天灵盖长长一吸——

  陈三咬一下子瘫软下来,像忽然被人敲了一棒子,歪着头、眨着眼看着赵奇,口中嗬嗬作响,嘴角拉出涎来。

  这鬼就不再急了,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珍馐美馔,趴在他身上,从他的天灵盖开始慢慢地往脸上吸,陈三咬双腿瘫软无力地蹬着,抬起双手梦游般地想要扒开这鬼,但却穿过了它的身体,什么都碰不到。

  此时赵奇仍安稳地坐着,李无相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自己倒并不怕这东西,反倒也想能多观察一会儿,好知道究竟是怎么个习性。况且这鬼吸得专心致志,仿佛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该是赵奇使了什么手段把两人都护住了。只是他觉得陈三咬虽然曾经与自己有些冲突,却并不至于要被鬼活活害死。

  但他看赵奇时,却发现赵奇也瞥了自己一眼:“怎么,害怕了?”

  李无相微微摇了摇头。赵奇便收回目光,忽将袖子一甩,指尖夹出一条黄裱纸来。双指又在底下轻轻一搓,一道火线忽然由下而上一闪即逝,将这纸燃成了灰白色。但这灰却仍旧被赵奇的手指牢牢夹着、竟没有散,而因为屋中空气的流通,像余烬一般亮着点点星火。

  此时赵奇将手一指,才喝道:“困!”

  符纸烧成的灰这才从他的指尖飞散、在黑暗中盘旋舞动,向着陈三咬和恶鬼落下,又在两者身边的地上围围成了细细一条闪耀星火的线。

  李无相意识到赵奇刚才用的应该是符。他本以为这里的符即便不与自己来处类似,该也是弯弯绕绕、看着相当玄妙的。可赵奇的这张符却完全与他的印象不同——那一条黄裱纸上就只有一个朱砂符,像是个被拉成了方形的“皿”字,中间又加了一横一点。

  赵奇使了这符之后再无动作,又在床上端坐了。而那鬼似乎也并没受到什么影响,仍在陈三咬的脸上贪婪吸气。陈三咬此时已没什么力气了,双臂也抬不起来,双眼空洞、嘴巴大张,一张脸像被无形的力量吊起,供着那鬼吸个不停。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还不出手?”他又瞥了李无相一眼。

  李无相点了点头。

  “因为伱虽然看得到它,它却并不在我们这里,而在幽冥界。”赵奇边说边起了身,轻快地跳下床,“此时除它,费时费心。但叫它享用些香火、人气,来到此界,就省心多了。至于此人所受的苦,哼,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你看着。”

  李无相立即看向陈三咬——就在赵奇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脸上流血了!原本他想要将鬼挡开时手臂只能从恶鬼的身体里穿过去,可此时他的手臂却被鬼按在墙上,那鬼也不再吸他的气,而凑嘴上去,正在啃咬他的脸皮。

  它并非每一口都真能咬到皮肉,倒像是一个人去试着咬吊起来的苹果,总使不上力气,有时能挨到脸,有时却又像幻影一样只咬着了空气。但即便如此,却也啃得啧啧有声,叫陈三咬的左脸上多出好几块血痕,几乎要露出血淋淋的颧骨了!

  此时赵奇才忽然抬手,一把从李无相怀中抽出长剑,口中喝道:“时候到了。邪祟,伏诛!”

  声出剑至,剑尖立时刺入恶鬼头颅,又猛地一挑——

  但那鬼的脑袋却只像是水中倒影一样微微晃了晃,完全没受到伤害。可这一下似乎也叫它意识到这屋中还有别人了,猛地将头一转、放开面前的陈三咬,回身便向赵奇扑来。

  赵奇与这鬼只隔了一步稍多些的距离,鬼这么一扑,几乎就扑到他的脸上了,可却也是“几乎”。刚要碰到赵奇,身子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后扯了去,就又离远了。鬼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由着凶性、瞪着黑洞洞的眼睛、呲牙咧嘴地扑击不停,却自始至终只能原地折腾,无法走出地上那条由火灰铺成的细线。

  脱困之后,这是李无相第一次亲眼看到“斗法”,起初只觉得相当神异、觉得赵奇果然很有些手段,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厉害。

  但稍过一会儿,他就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赵奇出第一剑时豪气干云,仿佛一剑就能灭了这鬼。可那一剑并未建功,他之后就又接连出了四剑,每回都正中扑腾不停的恶鬼头颅,却都像第一剑一样只能搅得那鬼的脑袋微微一晃,半点儿伤害也没有。

  到这时候赵奇就不再说话了,而又稍微后退了一步,脸颊鼓动、而后噗的一口将混着血水的唾沫吐在了剑身上,又提气似地厉喝一声,再去刺那鬼。这时候终于有了效果,剑尖一中鬼的脑袋,其上立即流出黑血,又旋即在半空中化作黑烟,登时满屋的腥臭味儿。

  可这伤更将恶鬼激怒了,之前还是一个劲儿的向赵奇的方向扑击,此时却在由那火灰所圈成的小天地中狂躁地上跳下窜、周身黑气氤氲,完全将里面给填满了。等再折腾几下,竟然还有些黑气贴着地面发散出来,冲得那一圈火灰嗤嗤作响,其中的点点星火也开始熄灭了!

  此时再看赵奇,已能瞧见他的额开始渗出细汗,眼神也有些飘忽,似乎已经在提前找退路了。

  他觉得自己搞不定了?可是之前为什么那么自信满满,既不听陈辛详述,也不听陈三咬的说辞?

  李无相立即开始做准备。他打算先再往后退一退,好退到门口去。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他也好趁机先溜。赵奇说恶鬼害人,自己眼下其实也算是个画皮鬼,倒是不怕这玩意。只是万一到了需要自己出手的时候,就难免露出些破绽了。

  可等他要往门口去看时,却发现门不见了——自己看的似乎是靠床的那一边,只有一堵土墙。他立即转脸看向另一侧……却仍旧是靠床的那一边!

  被这鬼困在屋子里了?

  这便宜师父也太不靠谱了!

  两章并一章啊朋友们!

第41章 试炼

  此时赵奇猛地撤剑、后退三步。他在地上站定,一把将剑插入土中,又从袖中摸出几张符纸,转头向李无相喝道:“香!”

  李无相稍稍一愣,赵奇又补上一句:“稻草!”

  李无相立即会意,冲到床边向下一掏,抓出一束稻草来。这时赵奇疾走几步,将那些符纸在剑的前方迅速放好,共分两排,每排三张。这六张符纸就与他那天晚上看到的类似了——用墨水画成小人,只以朱砂点了眼睛,左手边一排小人持着芴板,右手边一排小人持着刀枪。

  赵奇一撩下摆,在剑后坐定,口中开始念咒。他念得极快,李无相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清楚地听到了几次“东皇太一”的名字。他心里微微一跳,忽然觉得赵奇摆的这阵势有点眼熟,下一刻立即明白过来——这差不多就是自己被困在炉灶里时的情景,一位皇帝坐在上首,左右两排文武!

  正思量间,赵奇的咒已念完,将右手中指在剑刃上飞快一拉而后停住,鲜血就沿着剑脊蜿蜒而下。他又一伸左手,李无相立即将三束搅了起来的稻草递上。赵奇捏住稻草,嘿了一声,草尖一阵亮红、无火自燃。他将这三束充作香烛的稻草插在身前,直视着那扑腾不停的鬼怪,喝道:“诛!”

  他这声音不算大,但听起来极为清脆凌厉,仿佛在屋子里响起一声炸雷。李无相被他这一喝,只觉得眼前猛地一晃,仿佛瞬时晕厥、周遭的景物全都跟着晃了晃。

  这该是然山派的厉害手段了吧?听赵奇念的咒文,他是被这鬼逼得要请下他们供奉的东皇太一的神力了!

  可接下来,却又是什么都没发生——那一声断喝消散之后,李无相倒的确觉得身周有一股转瞬即逝的沛然伟力缭绕了一瞬,但下一刻就消弭不见,只是叫他略略觉得精神一振、身体舒畅、饥饿缓解,体内似乎也发生了什么细微变化。

  可他现在无暇去关注自己了——赵奇这一招仍不见效,那鬼就仍旧在圈禁之内凶性大发,身周的黑气已浓得化不开了,更从地面化作滚滚的黑雾往外冲。地上那一圈火灰细线本就黯淡了,此时再被这黑气一冲立时熄灭,而后逸散四方。

  那鬼的身子猛地闪烁一番,瞬时消失不见。赵奇愣了愣,正要松一口气,听见李无相喝道:“身后!”

  赵奇猛地回头,正与那鬼对上了脸,他立即抽身退后,但只稍微一动那鬼也身形一闪,又现在他背后、猛张大口用力一吸!

  赵奇的身子如遭雷击,登时颤抖一下,抓住了地上的剑柄才没倒下。下一刻他一把拔起剑,却不去找那鬼、也不去找门、窗,而朝着陈三咬奔去。但他刚迈出一步,鬼就趴在他背上又猛吸了一口,赵奇的双腿一下子瘫软下来,差点跌倒在地。他用左手撑了一下地面,继续朝陈三咬奔去,那鬼就又吸了一口,这下赵奇摔了个结实,连剑都几乎脱手,脸上也开始肌肉痉挛、口舌大张,像之前的陈三咬那样流出涎液来,一双眼却仍盯着陈三咬。

  陈三咬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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