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穹之上那青衫猎猎的身影，众人无不满怀敬仰之情。
这位彻底改变了大荒格局，甚至从太上昊天手中抢夺了一艘“昊天舰”的陛下，又岂是寻常之辈能够匹敌的？在他的面前，还有什么敌人能称得上对手呢？
但顾旭和身边几位强者的目光依然凝重。
那裂缝——散发着压迫气息的巨大伤口——并未随着敌人的消亡而愈合，反而不断扩大。
很快，浓烈的黑烟从中涌入大荒世界，迅速扩散开来。
第755章 一步之遥
这黑烟仿佛拥有生命般，在空中翻涌咆哮，用无形的利爪疯狂撕扯着天幕，撕裂出一道道狰狞的裂痕，使更多混元之气从外部虚空汹涌而入，瞬间搅乱了天地间的气息。
那璀璨耀眼的日月被黑烟顷刻吞没，金色光芒被无情抹灭，冷冽的银辉也随之暗淡消散。
然而，黑烟的攻势并未因此止步，它如无尽的潮水般继续翻腾，势如破竹地向星光编织的大阵扑去。
一颗颗星辰逐渐失去光芒，笼罩天地的威压也迅速消散。
顾旭眉头微皱。
当他试图以神识探析那黑烟的本质时，一缕神念刚刚与黑烟接触，便瞬间被一股神秘而恐怖的力量切断，彻底消失在虚空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与他完全断绝了因果关联。
神念被强行切断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直冲灵魂深处，他的面色随即泛起一抹苍白。
他立刻明白，那气势汹汹涌来的黑色浓烟，正是玄丹天尊的本体。
唯有真正的第九境强者，才能如此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他，让他感受到这般难以逾越的挫败滋味。
“原来这就是第九境的力量啊……”顾旭心中不由得感慨。
第九境的玄丹天尊，早已彻底超脱了肉体凡躯的桎梏，化为一种概念化、能量化的存在。他的本体已不再局限于单一的形态，而是渗透进所有玄丹世界生灵的意识深处。
只要玄丹世界的修士存在，无论他们身在何方，玄丹天尊便可随时在何处降临，令人避无可避，防无可防。
但顾旭并不会就此束手待毙。
思索间，他已暗中将整个大荒的气运之力，以及“周天星斗大阵”汇聚的多位真君强者的力量尽数凝聚于掌心。
他催动以下克上、以弱胜强的“颠覆”权柄，与“炽焰”权柄相辅相成，化作熊熊烈焰，直扑那涌动的黑色浓烟，试图将其焚烧殆尽，将这威胁彻底驱逐出大荒世界。
烈焰如一条腾空的火龙，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微微扭曲。
但当它触及黑烟的瞬间，那浓烟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如深渊般将所有火光尽数吞噬。
黑烟吞噬火光后，力量骤然暴涨，变得愈发凶猛。它以更快的速度翻涌扩散，天穹中的裂痕随之迅速扩大，仿佛要将整个大荒的世界壁障彻底撕裂。
在翻涌的黑烟之中，顾旭隐约窥见一道道模糊的虚影。
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漆黑的山峦连绵起伏，漆黑的河水静静流淌，漆黑的森林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漆黑的建筑耸立在阴霾之下，而大地之上则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丹炉，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死气与压迫感。
“那就是玄丹世界么？”顾旭暗自思忖。
身为第九境的强者，玄丹天尊显然已将他的玄丹世界投影召唤至此。两个世界开始在更高维度上逐渐重叠，玄丹世界的规则宛如饥饿的巨兽，正贪婪地侵蚀着大荒世界的规则。
顾旭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对大荒世界的掌控正在逐渐削弱，仿佛掌中的流沙，无论如何将其紧紧地握住，依然不可逆地流逝。
下一刻，曾被顾旭摧毁的巨大黑色丹鼎虚影再次浮现于天穹之上。
这一次，它的色泽更加深邃暗沉，仿佛从虚无中凝聚出实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天空中翻涌的黑烟骤然变化，化作无数细长如蛛丝般的细线，迅速向大荒大地延展而去。
这些细线灵动而诡异，仿佛拥有生命般，从不同的城池中精准地捕捉到数百名大荒修行者，将他们强行从地面拖向高空。
尽管相隔甚远，顾旭依然能清晰地听见那凄厉的惨叫在空中回荡，而那些修行者亲友的惶恐与愤怒也尽收他眼底。
他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随即，他抬起手，“因果”权柄与“乾坤”权柄同时发动，两道力量交织融合，化作一道道银白的电光，宛如天罚般直射而出，试图斩断那些诡异的细线，解救被束缚的修行者。
不过，银白电光在触及细线的瞬间，竟仿佛与它们不在同一维度般擦肩而过，未能对其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那些细线依旧灵活如蛇般攫住大荒修行者，将他们毫不留情地拖向那巨大的黑色丹鼎。
修行者一个接一个地被抛入那巨大的黑色丹鼎之中。
仅仅片刻，他们修行者便在丹鼎中彻底融化，真元被强行从体内萃取，凝聚成一颗颗漆黑的丹药。
这些丹药表面闪烁着诡异的光泽，还隐约浮现出扭曲的人脸花纹，仿佛在无声地哀嚎，诉说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
丹药刚一成形，便立刻被周围翻涌的黑烟瞬间吞噬。
黑烟的气息因此愈发浓烈，每吞下一颗丹药，天穹中的裂缝便随之扩大几分。
从这惊悚惨烈的一幕中，顾旭知晓了玄丹天尊的“道”——炼化万千生灵的力量，为己所用。
“难怪这玄丹世界看上去死气沉沉，几乎看不到活人。或许，这里的生灵早已被祂炼成丹药，尽数吞噬入腹。”顾旭想。
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玄丹世界几乎没有活人，自然缺乏足够的香火之力作为支撑。即便玄丹天尊已迈入第九境，这样的“第九境”恐怕比正常的第九境要弱上不少吧？
“玄丹天尊很可能为了晋升第九境，铲除了所有的异己，只留下那些信仰祂、支持祂的人。”顾旭目光微沉，继续推测道，“而为了进一步增强实力，祂不得不转向吞噬更多的世界，掠夺更多的生灵。
“这或许才是祂进攻炽岩界、灵霄界和大荒的真正目的。”
如果顾旭的猜测属实，如果他已经成为大荒世界的“归墟境”强者，那么对付像玄丹天尊这样先天不足的第九境强者，自然不在话下。
但此刻，他仍与第九境相隔一线，尚未找到突破的契机。
这一步之遥，犹如一道天堑，使他在玄丹天尊面前显得力有未逮，几乎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大荒的生灵则成为对方肆意炼化的丹材。
第756章 必要的牺牲
“我必须找到破局办法。”顾旭心头暗暗道。
他的脑海中，那穿越时光长河时窥见的未来画面再次浮现。
未来的他，虽已身亡，化作灵柩中的冰冷尸体，
但大荒世界却安然无恙，一切太平。
这一切，与眼下的惨状形成了强烈对比——
苍穹破碎，玄丹天尊肆意屠戮，大荒众生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宛如炼狱。
“也许，是我找到了一种办法，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击退了玄丹天尊，保护了大荒世界。”
顾旭伫立在破损的“周天星斗大阵”中央，神色凝重，目光如电般掠过四周。
他的视线掠过几位正全力迎敌的真君强者，掠过怀着身孕的夜皇。
掠过洛京城中竭尽全力平息骚乱的赵嫣与上官槿，掠过畅春园中抬眼望向他、眸子里写满担忧的萧琬珺。
掠过在偏殿中沉睡不醒的时小寒，掠过抱着泰迪熊面色惊恐的顾清晏，掠过地面上那些先前高呼“皇帝万岁”而如今四散奔逃、惊惶失措的民众……
“我吸纳了大荒的香火，却未能守护他们的安宁。他们……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他回想起自己刚穿越到大荒世界时的那段岁月，背负着“薄命天才”的天赋与诅咒。
长久地活下去，是他唯一的渴望。
在那个时候，如果必须在世界存亡与自身生死之间做出抉择，他毫无疑问会选择不惜一切代价保全自己的性命。
如今，数年过去，顾旭早已不再是那个被死亡阴影日夜追逐的沂水县驱魔司小吏。
他杀死了空玄散人，击败了紫微残魂，推翻了大齐王朝，动摇了天宫浮岛。
更是彻彻底底地改变了这个大荒世界。
在这个过程中，他与这个世界结下了深厚而难以割舍的羁绊。
他有了自己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女儿，他不再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而是真真正正地在这里扎下了根，融入了这片寄托着他的情感、见证了他的辉煌与挣扎的天地，与万物共生共存。
大荒已经成了他新的家。
他曾设想过两全其美的办法，希望既能保全自身，又能护住大荒世界。
但现在看来，这似乎只是奢望。
第八境与第九境，看似仅一步之遥，实则天壤之别，宛若鸿沟难以跨越。
不经意间，顾旭想起自己还只是一个第一境的弱小修士时，曾对沂水县的周教谕说过一句话：“享天下之利者，任天下之患；居天下之乐者，同天下之忧。”
当时，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为了找个借口婉拒对方的宴请。
现在看来，一个人说过的话，终究会有兑现的一天。
顾旭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意，但他的目光却愈发坚定。
“既然命运曾告诉我，牺牲我一人，便能拯救我的家人和子民。”
“那作为大夏的君王，平日享受万民景仰与供奉，如今大荒世界遭遇外敌威胁，我理当挺身而出，为他们消灾解难。”
玄丹天尊虽强大，却并非不可撼动。
第九境固然是立于世界之巅的存在，但顾旭知道，自己可以尝试借助位格更高、超脱尘世的力量，去寻找破局之法。
“无色天”。
这个神秘而蕴含无穷信息的词汇，再次在顾旭的脑海中浮现。
他回想起自己沿着姜照月的命运长河向上回溯时，曾见到一片混沌无序的世界——如果说第九境的层次尚在顾旭理解的范围之内，那么这“无色天”，光是稍加思索，便让他感到精神力量被迅速抽空，脑海仿佛濒临崩裂的极限。
他原以为，自己还需经历漫长的修行，才能再度触及这玄妙而可怖的“无色天”。
但现在，为了拯救大荒，他已别无选择，只能铤而走险。
他的双眼变成了靛蓝色，像是一片深沉浩瀚的星空。
他的神识脱离了肉体，飘向那遥远而缥缈的命运长河。长河波澜起伏，交织着无数时光碎片。他义无反顾地向上游前行，穿越层层迷雾，只为探寻那隐藏在源头的真相与力量。
周围的一切景物，逐渐失去了颜色，剥离了表象，化作了虚影，甚至连最深层支撑的骨骼也在一点一点地瓦解。
万花筒般绚烂缤纷的幻象浮现在他眼前，旋即化为飞速旋转的漩涡，最终溶解在一片难以言喻的浑浊与晦暗之中。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一根点燃的蜡烛，迅速融化，迅速缩短，迅速衰弱。
与此同时，海量信息如滔滔洪流涌入脑海，冲击得他头晕目眩，脑袋仿佛要炸裂般剧痛。
但他依然凭借顽强的意志支撑自己，在这片混乱无序的世界中艰难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烟雾逐渐散去几分，他的眼前隐约浮现出一张古朴的矮桌。桌面上静静地摆放着纸和笔，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候，顾旭已然虚弱到难以支撑自己的身躯。
他踉跄着迈出一步，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视线逐渐被黑暗侵蚀，意识像被无形的手撕扯，变得支离破碎。疲惫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只想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入一场安恬而永恒的长眠。
“醒醒！你要眼睁睁看着大荒众生沦为玄丹天尊的炼丹材料吗？”
他猛地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剧痛唤回了几分清明，凭借强大的意志，他硬生生将自己从昏沉中拉了回来。
然而，他的双腿早已失去力气，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再也无法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