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没有继续再聊,因为阮母已经带着大夫回来了。
这大夫姓柳,也是阮家的老熟人了,时不时便卖给她们点跌打损伤的药油,没办法,四个人都要用,可不需求量大嘛。
柳大夫把了脉又检查了一遍伤口,才下了结论,“都是皮外伤,与性命无碍,只有两侧腿骨较为严重些,应是多次断裂,恐怕日后养好了也不能正常行走了。”
等到柳大夫缠好绷带用木板将腿骨固定,开了药方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阮桃连连应是并将柳大夫送出门去。
阮母静静坐在床边垂泪,看着人事不省的阮父眸中尽是复杂,阮桃等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提醒:“娘,刚才柳大夫的诊费还没给,明天去抓药也得拿银子……”
“瞧我把这事都给忘了……桃儿,照顾好你爹和妹妹,家里的事就辛苦你了。”阮母擦了擦眼泪,将刚刚准备好的三钱银子给了阮桃。
她是很想亲自照顾的,但是作为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她不能轻易丢掉织造布坊的工作。
看着银子从眼前经过阮幸刚起了些贪念立时就被自己压了下去,她道德观念极其薄弱,不然之前凑那十文钱的时候也不会想着到处去偷,但她从来没想过在阮桃身上偷银子,最大的目标还是渣爹和赌坊那些烂赌鬼。
“放心吧娘。”
母女几个熄了灯准备睡觉,阮父阮母睡堂屋左侧的大房间,阮桃阮幸睡棚屋边上的小房间,但今晚到底有几人能睡得着就不得而知了。
七爷没让阮幸等太久,第二天便派人来接她了。
接她的人阮幸也很眼熟,就是那天制止阮父后锤了他好几拳的汉子,阮幸对他颇有好感。
“我叫胡三,叫我胡哥就行。”
汉子没有像那天赌坊一样袒胸露乳的穿着短打,而是一身黑色的劲装,将肌肉包裹的严严实实。
“胡哥好。”阮幸乖巧打了声招呼,带着自己收拾的小包袱和依依不舍的阮桃告别,就跟着胡三走了。
包袱里东西不多,有她贴身的两身衣服,一个姐妹两人赶工出来的花头绳,两个阮桃烙的耐于存放的干饼子,还有给爹买药剩下的几十文钱。
阮桃细细叮嘱过她,若是没学好被罚不准吃饭,可以偷偷吃带着的饼子;若是有人故意为难,帮派里的人多是见银子说话,她一个小丫头使个几文钱当孝敬也能让人多行个方便。
阮桃其实也不知道帮派里究竟是什么样的,阮父接触的那些街头混子最多也就是个外围成员,她只是依照着自己的想象帮阮幸未雨绸缪。
虽然有些啰嗦,但被人这样放在心上阮幸还是有点小开心的。
胡三阮幸两人自然是腿儿着过去,阮幸也不想一路这样沉默寡言,刚出了巷子就朝胡三打听,“胡哥,咱帮派是什么样啊?”
许是因为有着七爷的吩咐,胡三也耐心的跟她解释了不少,一路下来便也大致了解了。
第8章 进帮派喽
帮派名字叫红头帮,是江宁城的头号大帮派,主要掌管的就是内城和部分外城的地盘,其他外城的一些小帮派跟着喝汤还得每月交些孝敬银子,当然,红头帮能做大做强除了因为有靠山以外,每月也要给官老爷打点孝敬才能让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帮派内的收入中,街道门面小摊小贩的保护费只是小头,大方些的大哥都让手底下兄弟们自己分了,真正的大头是红头帮几乎垄断了江宁城青楼楚馆酒肆赌坊这种暴利行业,并且为了不让手底下各个堂口的人恶意竞争,还设立的有区域保护,让阮幸大开眼界,不得不感慨思路超前。
而七爷看着这么大的气势,实际上也只是红头帮在江宁城三十多个堂口里其中一个堂口的管事,他负责的堂口掌管着五条街的范围,听起来有一种街道办事处的违和感,逼格一下子就降下去了。
不过很快胡三便又告诉她,虽然表面上这三十多个管事是地位相当平起平坐,但实际含金量却不同,哪一片儿区域油水多哪一片区域地方大这都是有讲究的,七爷便是排靠前几位的能和帮主说得上话的人物,不仅管理的区域在内城,手下的兄弟也有两百多人,是众多堂口里人最多实力最强的。
阮幸想想也是,阮母所在的织造布坊是官营企业,里面顶尖绣娘出的产品是送到宫里去的贡品,这样的官营企业都在七爷的辖区内,可见他的能力了。
“这些事情就算我不说,帮里呆久了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
“那也得多谢胡哥提前给我透的底,以后烦请胡哥多照顾小妹。”阮幸说着摸了几文钱悄悄给他。
以阮幸的估算,一文钱的购买力相当于现代的一块钱,但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大部分普通人一个月也就只能赚四五百文勉强温饱,若不是阮母赚的多也经不起阮父挥霍。
几文钱看起来少,但也能打半两酒或者街上吃一碗带肉沫的汤面,这汉子昨天还在赌坊看场子应该不至于看不上这些小钱,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向胡三表达出了帮助她她就会有回报这个信息。
谁料胡三看了一眼,就拒绝了,“小孩子家家别学这些风气。”
沉默了几秒,他又透露出一个讯息,“你跟我们不一样,我帮不了你什么,若是你有运道,今后我们也见不着面。”
这什么意思?阮幸懵了一下,胡三在堂口里的分工是赌场看场子,必然会些拳脚功夫,身上厚实的肌肉也证明了这一点。而七爷要她是看上了她在赌术上的天赋,她学赌术在赌场怎么会不跟他打交道呢?
“胡哥,为什么这么说?七爷不是看中了我的天赋让我学赌术吗?”阮幸不解,模拟器里也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就是去学赌术的。
胡三好像是知道点什么,但他不想回答,经不住阮幸一直问,才干巴巴的又答了一句,“七爷信运。”
说罢便再不肯理她了,阮幸有心想模拟一遍看看结果,但在路上也不方便,只好继续跟着胡三走,直到胡三停下脚步。
“到了。”
面前是一所民居的宅邸,不过比起阮家的青石小院却是要大多了,光是大门就有三米宽,上面刷着暗红色的漆,若是门口再摆两个石狮子,说是江宁城府尊的府邸也有人信。
只是没有石狮子,门前只挂着一对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红’字。
这就是红头帮的地盘了,也是七爷的堂口。
胡三敲了敲门,便有人把门打开,见了他们两个叫了声‘胡哥’便放两人进去了。
“七爷正在盘账,晚会儿再见你,我先带你去认认人,往后教你学赌术的师傅。”
两人绕过影壁从偏门的回廊穿过去,便走到了宅子后边两排低矮的房屋,空地上栽着几颗大柳树,树下石桌石凳,还有个老头躺在竹椅上乘凉。
老头闭着眼睛摇着蒲扇看上去好不惬意,胡三走过去拍拍他,“石师傅,人送来了!”
“知道啦,没耳背呢,你走吧走吧。”老头不高兴的用蒲扇敲着竹椅扶手赶人,等胡三走了,他咳嗽一声,招呼阮幸,“来,丫头过来,你看看这桌上的东西,认识么?”
阮幸这才把注意力转过去,看到桌上三个白瓷碗,每个碗里各有一个圆溜溜的鸡蛋,顿时了然,这东西是街头艺人赚钱的手段,也和赌术沾点边,她从模拟器中学到的入门赌术也有关于这方面的内容。
“认识,这叫三仙归洞。”
“好,那我就先考考你的眼力。”石师傅放下蒲扇坐直身子,一双满是沟壑的老手却异常的灵活,他将三个白瓷碗全都倒扣起来,三颗鸡蛋也放入一个碗下,来回挪移,转的人眼花缭乱。
手上忙个不停,嘴里也不忘讲解,“赌术其实也就是千术,想要出老千不被人看出来,最基本的就是手要快,这门三仙出洞放在赌坊里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你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支个摊,也能吸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下注,即便是只学了这入门的手艺,往后也能养活自己吃喝不愁,只要你勤加练习直到你的眼睛跟不上你的手以后,那你就算是入了门。”
话音落罢,三个碗也停了下来。
“猜猜看,蛋在哪个碗里?”
阮幸在模拟器中早已入了门,眼力自是不同以往,石师傅也没打算为难她玩那些花活,所以很容易便看了出来,她指指中间那个碗,“这个。”
碗揭开,果然三个蛋静静的躺在那里,石师傅有些满意的点头,随即又问道:“那我刚才为你演示时说了什么,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阮幸点头,停了一下补充道:“您说话的用意不单是教导我,也是引导我分心。”
原本她在七爷面前表现出的就是胆大心细,冷静机灵的人设,现在再多表现一下也不怕什么。
石师傅惊讶了,“不错,你小小年纪竟然能想到这一层,果然又聪慧又有运道,好啊太好了!这次定然是稳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
阮幸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正想问呢,忽然有人插话进来。
第9章 死太快喽
“什么稳了?”
回头一看,是七爷过来了。
迈着八字步,脸上挂着笑,走过来颇为放松的伸了个懒腰,“老石刚才说什么呢?”
“我正想跟你说呢!”石师傅笑道,“你这次可不一般,送来了个好苗子!”
“是吗?”七爷狭长的眼睛微弯,看起来心情极好,“我原本也觉着不错,可又担心,琢磨着让你再调教两年。”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聊起来,阮幸站起身给七爷让出了石桌旁的石凳,七爷撩了衣摆坐下。
七爷没有避忌阮幸听这些内容,这并不代表他说的东西无关紧要,而是就算阮幸听了,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而已,即便聪慧些也算不得什么,没有背景没有能力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更何况将来若真成了,阮幸还要感谢他的提携之恩。
阮幸垂手立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胡三好像确实知道些什么,也是真心提点她。
从他们的对话中,阮幸在脑海里逐字分析,七爷似乎不止一次的收拢像她这样的孩子,他收拢孩子却不是单单是为自己培养手下,更重要的是为一个地位比他还高的人输送让对方满意的孩子,而对方满意的条件包括聪慧,有运道。
或许还需要会赌术,但阮幸猜测这一点并不太重要,因为前面有几次模拟中,她只学会了赌术入门,七爷还是带着她离开了江宁城,想必就是去见那个大人物,只不过每一次她都在路上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到底是背后有人阻挠不想让七爷得到那位大人物的赏识,还是直接刺杀七爷顺带连累了她,其中的目的还有待考察,下次可以选择一选项在记忆里好好看看。
只是不知,那个地位高贵的人,将收拢来的孩子做什么用。
阮幸正垂眸思忖着,这边七爷已经和石师傅聊完准备离开。
临走前七爷拍了拍阮幸的小肩膀,语重心长道:“杏丫头,这段时间跟着石师傅好好听他的话,知道吗?”
“是,七爷!”阮幸重重的点下头,脆生生的声音学着七爷那些手下大声答应着。
看着这故作认真的小模样果然逗笑了七爷,颇有些和颜悦色的对她点点头离去。
适时的表现出小孩子的样子不仅可以时刻提醒着周围的人对她不加防备,还能顺便博得七爷的喜爱,何乐而不为?有的时候一点点情感因素就能导致结果的差异化,只是顺手添加一层可能会用上的保护壳,阮幸宁愿多费这个心思。
石师傅对她的印象也非常不错,面色和蔼的对她说道:“你就住我隔壁的厢房,吃住都跟我一起,在我这也不用干什么活,我教你什么认真学着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阮幸看到老头一边说话一边清喉咙还是极有眼色的从桌上倒了杯茶递过去。
封建社会,徒弟伺候师傅是应该的,即便石师傅和她并没有正式的师徒名分。
石师傅呷了口茶,指着桌上的瓷碗,“去按照我刚才的手法练习去吧,手要快,要稳,有不会的就问我。”
“是。”
有着模拟器中打下的基础,阮幸上手两三遍就能够熟稔的玩转三仙归洞了,在无规律的挪动瓷碗时以极快的手速将鸡蛋改变位置放进同一个碗里,其实更复杂一点的还有将鸡蛋变到自己袖子里,衣服里,或者身上藏着多余的鸡蛋,将碗中鸡蛋全部变为复数等种种方法,但老头没教,阮幸便也没练习,不然不好解释。
很快,一下午就过去了,老头并没有看阮幸进度快就教她新的东西,等傍晚吃了第一顿在红头帮的伙食,石师傅便放阮幸回房间休息。
七爷的堂口是七爷的门面,不仅聚在这里的帮众都是七爷手底下的心腹,饭堂做的大锅菜水平也不是随便将就的,虽比不上酒楼大厨,但比起阮桃做的简直好上了太多,让阮幸第一次有了古代伙食也不错的想法。
不过阮幸的心思并没有多放在这上面,她关上房门过后就在脑海中唤出了模拟器。
石师傅给她准备的房间虽小却是单人间,一张小床一张桌子一个木箱便占据了所有空间,也挺好,至少在她模拟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正在模拟中】
六岁,你得到七爷的赏识加入了红头帮,跟随石师傅学习赌术,你进步极快,不到两月时间便掌握了入门赌术。
一个月后,七爷带你离开了江宁城,在路上你们遭遇了袭击,你死了。
【模拟结束】
第10章 又被杀喽
请选择此次模拟奖励:
1,六岁时的记忆。
2,六岁时身上的一件随机物品。
3,六岁时所掌握的一项随机技能。
这次是阮幸所有模拟当中死的最快的一次了,不过在她模拟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觉得失望,按照之前的想法选择了一选项后,阮幸开始仔细观看临死前的那一段记忆。
模拟器中的选择全部都是基于她原身六岁孩童的本能,即便阮幸能够在模拟开始前以自己的想法做出一些微小的变动,依然无法预料模拟中的走向,而文字版的模拟也大多是一笔带过,只有记忆才能让她更为准确的看清楚模拟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阮杏本以为这些混帮派的下九流最多是身体强壮会些粗略拳脚,没想到他们是真的会功夫!
这倒是刻板印象小瞧这些人了,他们不是依着靠山给上峰敛财的工具,反而更像是武侠小说中十二连环坞一类的江湖势力。
在记忆中,七爷带着阮杏坐上了出城的马车,身边跟随着几十个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马车带有红头帮的标识,在江宁城没有人敢不长眼色的得罪红头帮,然而就是这样一帮看着就不好惹的车队,刚出了江宁城不久就遭到了埋伏。
阮杏躲在马车里摇摇晃晃,除了七爷凝重的神色什么都看不到,但能感觉到马车混乱中依然在前行,外面的形势听起来凶险却还没到不可掌控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