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方法,阮幸再次模拟了一边确认无误,才松了口气,只是在这次模拟中,七爷还是拒绝了救她姐姐。
阮幸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小忙七爷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不愿意帮?就算她在赌局中连赢三局,在七爷眼里还是可有可无不受重视的存在吗?又或者是姐姐的身份有问题?不是亲生的?
她越想脑洞越大,赶紧止住了,反正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到时候再说。
每次模拟的时间最多不过十几秒,七爷的茶还没有喝完,便听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回答。
“七爷,我想好了,我跟您赌第三局。”
七爷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好啊,那开始吧。”
汉子左手微微挪动,摇起了骰盅,骰子在骰盅里来回翻转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即便没有参与赌局,这声音牵动着大多数赌徒的心弦,等到骰盅落地,目光都汇集在上面。
“猜什么?”
“我猜大,不过,七爷,我能换个人来开盅吗?”
七爷眼中有一丝惊讶,只想了一瞬便同意了,“可以,你想让谁开。”
阮幸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除了七爷的手下,便是常年混迹赌坊的赌徒,她一个也不认识,更不知道到底是谁跟胖男人合伙设局坑她的渣爹,但没关系,这群人当中还有唯一一个想让她赢的。
“爹,你来帮我开吧!”
“我?”阮父有些畏惧的看了看七爷和身边的汉子,刚刚汉子把他拉开时对着他锤了好几拳,疼的他半天不敢吭声,见七爷点了头,才缩着肩膀走到桌前,拿起骰盅,“那,那我开了。”
骰面揭晓,三个六,大。
阮父脸上顿时难掩喜悦,只是七爷还在场,他不敢讲话。
七爷眼睛都没看骰子,自顾自的喝光了最后一口茶,“你赢了小丫头,你有什么要求?”
阮幸抿唇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跳下椅子跑到七爷这边,七爷也非常配合的附身倾听阮幸凑在他耳边说的悄悄话。
听完后却满脸诧异,反问道:“你确定?”
“确定确定。”阮幸连连点头,“不过,您得替我保密。而且,我还想跟着七爷得到您的教导。”
推开椅子,七爷站起身来,“好,我答应了,你回家去吧,过几日我派人到你家去接你。”
阮幸乖巧的点头,捡起自己的挎篮和碎瓷碗,她还没忘自己是来送饭的,只是可惜了姐姐做的饭菜,洒在地上被众人踩了好几遍。
阮父这才想起来他好像没吃饭,高兴的走过来想要跟阮幸一起回家,嘴里低声念叨:“没想到杏儿还有这本事,不愧是我女儿,这下发了!以后有了七爷当靠山我看还有谁敢看不起我,明天就收拾那死胖子……”
他的手马上就要搭在阮幸的脑袋上,正想问问阮幸提了什么要求呢,却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他回头一看,是刚刚锤他好几拳那个冷脸汉子,连忙赔笑道:“这位兄弟还有什么事?”
汉子不说话,阮父只好又看向七爷,七爷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我让她走,可没让你走,我还有话和阮兄弟你说呢。”
阮父脸都僵住了,脚下不停的打着哆嗦,求助的目光都看向了阮幸的身上。
阮幸只当没看见,提着挎篮小跑出了外间的房门,走到街上,空气都为之一新,不似刚刚在赌坊内的浑浊。
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阮幸伸出手,小小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三枚铜板。
从第一局之前她就惦记上被扫到地上的那些铜板了,要不然她早将那挎篮给忘了,可惜挎篮旁边落的铜板不多,她只捡到三个。
拿这三个铜板买了个大肉包子,她边走边吃,刚刚在赌坊用掉了十次模拟,现在还剩14.3积分,目前还没有新的积分进项,她打算暂时先不用这些积分,留着应对突发情况。
等她回到家时,阮桃已经洗好了衣服正在院中晾晒,看到她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回来?”
阮幸瘪了瘪嘴,把挎篮放在桌上,她还没想好怎么跟阮桃解释这件事。
阮桃看到其中的碎瓷碗,恍然懂了,放下手中的活计,拉过阮幸的手上下打量检查了一边,“杏儿,身上伤着没?没事就好。”
阮桃竟然没责怪她又损失了几个碗?阮幸有些意外,“姐,你不怪我?”
“碎都碎了,怪你有什么用,而且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肯定是爹又发脾气了,比起几个碗,我更在意你有没有受伤。”
阮桃有些心疼的把妹妹搂进怀里,“杏儿再忍几年,等姐大了给你找个好姐夫,到时候带你一起走。”
听了阮桃的话,阮幸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她忍不住好奇问道:“姐,你恨不恨爹?”
应该是恨的吧,如果不是渣爹,阮桃不会小小年纪扛起整个家的家务,她可以更多的享受童年。
谁料阮桃却反问道:“杏儿,你恨爹吗?”
不等阮幸回答,她脸上带着落寞的神色,“其实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爹对我和娘都很好,娘每日上工都很晚回来,我是爹带大的,他从不在乎旁人说他吃女人的软饭,每日乐呵呵的做饭洗衣带着我玩,还教我写字读书,你看,这是阮桃,这是阮杏,这是咱们俩的名字,好听又好看。”
6.第6章 挨打喽
6.
阮桃用晾衣杆在地上划了四个字,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后来,爹就变了,娘生你那一年,家里来了个道士,说我与道有缘,想收了我做道童,爹不愿意,那道士就说,娘这一胎是煞星降世,会祸害家中不得安宁,爹这一辈子都考不上秀才,会断子绝孙晚年凄凉。”
原本阮杏听到道士部分时来了精神,以为是个云游四方的修道高人,听到后面就泄了气,她可是记得,在某次模拟中爹娘生了个弟弟的,不过她也没打断对方,而是继续听下去。
“爹那时刚好连续三年都没通过府试,不知是不是信了那道士的鬼话,将外祖父留下的两箱子书全卖了,每日书也不读了,将自己灌个烂醉如泥,娘还没出月子,他就出去交了几个闲汉朋友开始混日子。”
“娘之前跟我讲过,她嫁给爹之前,外祖父猝然离世,她没有兄弟一个弱女子独自生存,整日惴惴不安,爹是外祖父曾经教过的学生,是爹帮着料理了外祖父的后事,又主动提出入赘娶她给外祖父延续香火,娘很感动,不仅没有让爹入赘,还全力供养爹科考读书,那时他们感情极好,如果没有那个道士,我们现在一家人应该很幸福。”
似乎是因为提起了往事,阮桃看上去有些失落和难过。
阮幸回身抱住姐姐,用小手拍了拍她的背当作安慰。
看来娘和姐姐都和渣爹有感情基础,很在乎那个渣爹。
阮幸仰头望天,可她不在乎啊,渣爹可能是信了那个道士的鬼话,对她这个小女儿从来没有过几分好脸色,罢了,还是不告诉她们渣爹被打断腿的事了。
是的,没错,阮幸对七爷提的那个要求就是打断她爹的腿不让渣爹再到处乱跑,作为一个身体只有六岁什么都干不了的孩子,这是她能想到目前最好最快的方法了。
出于对姐姐和母亲的情感考量,以及她并不了解七爷所掌握的帮派力量到底有多大,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七爷觉得她无情无义,否则,她对七爷提的要求就不是打断他的腿而是直接打死他了。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只是一个经历过现代信息洪流冲击的有一点点冷漠的利己主义者。
傍晚,昏黄的天空随着日头的落下褪去了色彩,天边逐渐显现出一弯小小的月牙来,阮母带着一身的疲惫推开门回了家。
听到声音,原本在堂屋坐着打瞌睡的阮桃立刻就被惊醒,“娘,你回来啦!给你留了饼。”
晚饭是阮桃蒸熟的粗面饼,这玩意儿吃着十分噎人,她从厨房舀了碗水让阮母就着吃。
阮幸也从里屋跑出来,攀着阮母的手臂,“娘,我的花头绳呢?”
“娘没忘,给你带啦。”阮母笑呵呵的从身上挂的布兜里掏出几片碎布来,都是小丫头们喜欢的鲜亮颜色,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阮母将碎布给了阮幸,环视一圈家里,有些担忧的皱眉,“你们爹还没回来吗?”
以前阮父夜不归宿的情况也时有发生,要么就是欠了赌坊酒肆的钱被扣下,要么就是喝醉了睡到路边。
这对于阮母来说算是个坏消息,恐怕又要破费一番,原本打算回家就跟阮父商量两个女儿学织布的事情,这下恐怕又要延后了,她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女儿。
“杏儿,你今天晌午在哪儿找到你爹送饭的?”
阮幸张了张口正要回答,忽然听到一阵粗暴的拍门声,顿时噤了声。
阮桃和阮母吓了一跳,母女两个对视了一眼,面上是相同的担忧之色,恐怕是爹惹的麻烦找上门了。
“我去开门。”阮桃刚站起来就被阮母按住了。
“我去吧。”
阮母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数了一下,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发,家中只剩下三钱多银子,为了避免阮父将钱全部花光家中无米下锅的窘境,她一直把银钱贴身带着。
若是今日这些钱都贴了出去,她又要找管事说情预支月钱了。
“阮家的!赶紧开门!”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叫嚷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快要黑透了,槐花巷子里住的都是贫苦的平民家庭,点不起灯油早早就睡下了,怕惊扰到邻居,阮母连忙小跑过去开了院门。
门外是两个汉子,地上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不知名物体,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发出微弱的喊声:“娘子……救、我……”
“相公!?”阮母惊呼一声,惊慌失措有些颤抖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这……”
汉子看着长得凶神恶煞,此时也好声好气的多解释了一句,“我们爷心善,人给你送回来,欠的债也不用还了,阮家娘子你看着办吧。”
说罢便招呼着另一个汉子走了。
阮母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有些慌了神,站在原地发愣。
她爹是个老秀才,十几年科考无望后便也死了心开了家私塾教书,也算是攒了些家底,他没有儿子,老来得女对阮母十分照顾宠爱,也养成了阮母有些天真依赖的性子,即便老秀才骤然崩逝后家底被阮父挥霍个精光,也不过是多受些委屈吃些苦,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见状阮幸提醒道:“娘,先把爹扶到床上吧。”
“对对。”阮母恍如初醒,阮桃也过来帮忙,母女齐心协力将阮父搬上里屋的床榻上。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阮母定了定神又说道:“桃儿你打些水来给你爹擦擦身子,我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阮桃答应了一声,阮母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很快,染上血污的衣物被剪刀剪下来,打湿的巾子也擦干净了没有伤口的地方,阮父口中不再发出疼痛的呻吟,陷入半昏迷状态。
见阮桃忙前忙后照顾渣爹这么细致,阮幸低声道:“姐,爹挨了这顿毒打,以后会改好了吧?”
“我自然也是这么希望的……罢了,不奢望他能改好了,只求醒了以后不要把怒气发泄在家里,这几年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爱打人了,他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阮桃叹了口气。
“那,如果爹这次治不好了瘫了呢?”阮幸试探着问道。
第7章 腿断喽
阮桃愣了一下,随即便曲起手指弹了一下阮幸的脑瓜,“好啊你,晌午就知道爹惹事了是不是?竟然一直瞒着不告诉姐!”
她看起来并没有责怪阮幸的意思,只是表面生气。
唉哟一声,阮幸揉了揉头,并不是很疼只是有点猝不及防。
阮桃的态度跟阮母很不一样,阮母既惊慌又害怕,但阮桃面上却是惊讶略带些担心,平静而又有条不紊的处理着阮父身上的脏污和伤口。
纵然阮桃经历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美好生活,但那时候阮桃年纪还小,记忆恐怕早已模糊了,这几年的辛苦和磋磨也差不多磨灭了那少许的濡慕之情,对于那些回忆阮桃只剩缅怀没有渴望。
这代表阮桃是很有可能理解她并站在她这边的,阮幸大受鼓舞,“姐,你就说嘛,爹就这样每天呆在家里不出去乱惹事,你觉得好是不好?”
“好,强行给姐上强度你还沾沾自喜是不?爹在家里行动不便我不得天天伺候他啊。”
阮桃翻了个白眼。
阮幸一呆,她倒是忘了考虑这回事,不过问题不大,等她到了七爷那边站稳脚跟,肯定能妥善解决这件事。
对了,她还得先给阮桃打个预防针,“姐,爹之前混的那个帮派头头,七爷你知道不?他今天说看中我想培养我到他那里做事。”
阮桃面色一变,“爹把你给卖了?”
“不是不是!”阮幸连忙否认,“若是卖了我今天哪能回得来?是在赌坊的时候,我猜中了几场赌局,七爷觉得我有赌术方面的天赋,他没从爹手里把我买下来而是询问了我的想法,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想培养我的,我就答应了。”
“可是……”阮桃想再说什么,顿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她自然是知道混帮派的那些人基本没有几个讲理的,若是阮幸不答应恐怕也很难回来,既然那个七爷愿意在面子上让阮幸几分,大概也不会骗她。
“你一个女娃娃,跟着人混帮派,恐怕将来婚配上……难有好结果。”
阮幸自是不在乎这些的,她要修仙,不要成婚。况且就算像阮母这样嫁给一个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子,难道就有好结果了吗?女人不能把自己的一生赌在男人的良心上,也许这个时代如此,可她不能如此。
“姐,我不在乎,等我学了本事,有了前程,我不会让你在这伺候爹受苦受累的。”
“好,这事,我会抽空跟娘说的。”
阮母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家里的事多是听阮父的,现在阮桃能管家了也有一些话语权,即便阮母有些不乐意她也能说服阮母。
阮桃神色有些黯然,她感觉妹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不似以前那般天真活泼了,原本她这些年尽力保护妹妹,妹妹虽然有些惧怕父亲,但在自己面前还是有着孩童天性,可到底力不从心,不知哪里有了疏忽。
但这一切不能怪妹妹,都是因为爹的缘故,妹妹出生那一年,她也是这样突然的成长,负担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