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怨了一会儿,阮幸又打起精神来思考对策。
既然没办法通过揭发他让国师惩治,那就只能先想办法救下姐姐了。
那个矮瘦老头张会长给她交代的是,劫杀商队后第二天他们就知道了千翎卫的死讯,孙道长因此催促他尽快将江宁城那个小丫头搞定带过来。
这都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想必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江宁城了,但是还没有得手。
她得出国师宫把剑来叫去做这件事才行,因为她不清楚国师宫结界的原理,所以一直都是让剑来独自在外面的,反正他不用吃喝睡觉,一直隐身呆在某个地方挂机就是了。
名义上作为国师弟子的奴仆她不能出国师宫,但实际上还是有方法的,就比如她第一次模拟到国师宫的时候,那个赶着车出门的道童。
虽然在模拟中杀了他好几次,但人家现实中还活得好好的呢,她好声好气的以礼相待,对方应该会帮这个忙吧?
阮幸开始了模拟。
在付出一锭大金元宝为代价后,后勤事务所的道童同意让阮杏出门一趟,他提醒道:“虽然我能放你出去,但你最好是尽快回来,不要让旁人发现,尤其是你所侍奉的国师弟子,若是被发现了,你会被赶出国师宫的。”
谢过道童好意,阮杏不以为然,她就算好几天不在,除了蔡文也不会有人知道,而蔡文根本不管她到底在干什么。
召唤了剑来,把记忆中的名单复刻了一份给他,下达了任务:“配合胡三,杀干净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
纯白的少年接过名单,缓缓消失在空气中,而阮杏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张会长的家里。
即便是杀了名单上的人也不保险,说不定过几天老头发现他派去的人全都失踪了以后,他会再派一波人,距离国师回修仙界还有十几天,孙道长想必催的很急,若是没有意外,国师回修仙界一定会带上他的,到时就不能如此自在猖狂了。
而根据老头的交代,除了孙道长自己亲自下手以外,其他目标都是他帮忙以各种方法送进国师宫的,毕竟这种事要隐蔽,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已经因为这事受过国师一次惩罚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将张会长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后,阮杏又借张会长的名义给孙道长写了一封信,不抱希望的随便写了些,言简意赅,“有新货,速来。”
本以为又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没想到这次孙道长回的消息却有转机,“在哪?”
阮杏喜出望外,连忙敲定了一个人流较少的地方送了过去,约定好晚上见面。
晚上,酒楼内,阮杏包了场,让老板提前将所有闲杂人等都赶出去,而她则细细布置了酒楼上下各处,将她所有的符咒存货都掏了出来。
孙道长如约而至,看到空无一人的酒楼,也毫不怀疑的踏入进去,低声嘟囔着:“搞这么神秘干什么,还不如直接给我送进国师宫里……”
轻纱舞动,孙道长刚上二楼,便眼前一亮,一个娇嫩可爱的女孩穿着鹅黄色的纱裙仰头看着他。
这就是新货吗?虽然看着的确上乘,但也达不到惊喜的地步吧……这般想着,他弯下腰脸上挂上温和的笑容,“小姑娘,你在这里等我吗?”
“我们在等孙道长,你是孙道长吗?”阮杏眨巴着黑亮的眼睛,故作天真的回答。
我们?孙道长忍不住关注了这个主语,他柔声道:“我就是孙道长,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吗?”
“还有我姐姐,她在里面呢,我们两个长得一样,道长你这么厉害,应该不会分不清吧?”
嗯?双胞胎?这确实是惊喜。孙道长脸上笑意扩大许多,迫不及待的加快了脚步朝着阮杏所指的房间走去。
然而在他开门的一瞬间。
砰——
一声之后,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毫不停息。
入灵的符箓才能对修士造成致命性的伤害,可阮杏现在没有灵食,无法利用灵食中逸散的灵气画出入灵符箓,便只能尝试看看数量能不能提升质量了,她自学会符咒以来,断断续续画了几百张【破】字符咒,除了在北城门外救崔玉容时用掉了一百多张,剩下的两百多张全部用在了此地。
一次性催动真气引发两百张符咒几乎将她体内真气全部榨干,即便她现在已经是后天圆满也承受不住。
酒楼早已是一片废墟,飞尘漫天,阮杏微微喘着粗气,向后仰靠着半边残柱坐了下来,灰尘吸进鼻腔内让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茫然的眼神四处张望着。
他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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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仙凡有别,王朝气运
事与愿违。
漫天飞尘遮挡了视野,一道身影从浑浊的空气中慢慢靠近,他道:“用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杀我,你在看不起我吗?”
愤怒使他的面容扭曲,仿佛失去理智一般癫狂,身上原本一尘不染的道袍也变得破破烂烂,满是废墟摧残过后的灰土痕迹,显得狼狈不堪。
他大步走过来,伸手掐住阮杏下巴和脖颈,力气大到仿佛要捏碎她的颅骨,“凡人,蝼蚁,凭什么,看不起我?”
阮杏忍受着窒息的痛苦,仿佛已经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的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表达自己的不甘。
模拟结束。
阮幸看着这段记忆思索了一下,两百多张【破】字符咒只是让他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变得狼狈,却没有受一点伤,即便是他身上有防御类型的法器,修为境界也可以大致估算出来了,在练气五层到练气八层之间。
等她到了先天以后再回看这段记忆可能这个区间能够分辨的更细致一些。
但也没有办法,以她现在的实力,是绝对没有可能击杀一个练气五层以上的修士的。
不过……阮幸忽然想到了什么,按照刚刚的路线再次模拟选择随机物品,重复了几次后,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
一块指甲盖大小带着血的肉。
那是模拟中她从孙道长虎口上拼命咬下来的。
将这一小块血肉小心的装进空药瓶里密封保存好,阮幸开始思考下一步模拟的方向。
其实原先是她太心急了些,她不需要想办法揭发孙道长的,因为即便她什么都不做,最后离开时国师也没有选择带上孙道长一起走。
只是先前阮幸更为担心的问题是,孙道长留在凡人王朝,只要他一日贼心不死,阮桃还会遭他的毒手。
她必须留下后手保证让他无法再作恶。
她开启模拟后先是照例派出剑来去江宁城送名单,打扫了一下张会长家里,然后开始打听都城内有哪些姓孙的氏族。
也许是这个王朝实在太小的缘故,淮宁城其实跟她前世的一个县差不多大,姓孙的人家没有多少,家里当官出过仙人的更是只有一家,这就更方便阮幸寻找了。
巧的是,这孙家还和阮幸有故,前段时日,刚刚被加封为一等忠勇公。
难怪孙二郎年纪轻轻却对络气丹所代表的意义极其敏感,就连蔡文都不知道络气丹因何把控严密。
相比于国师和孙道长的风光,才举办过葬礼的孙家却显得有些门庭萧索,冷冷清清,阮幸闯进去随便抓了一个老仆逼问,才得知如今的家主是国师的亲孙子,孙道长的亲生父亲,当初国师致仕修仙时,孙道长恰好出生,国师尤为喜爱这个玄孙,孙道长的父亲便动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心思,在孙道长十四岁时,送他进了国师宫。
后面的事情略微猜想一下也能明白了。
国师和孙道长都在事后对孙家主产生了埋怨,国师怨他一声不吭给他丢过来一个拖油瓶,他自己修炼的同时还要照顾玄孙后人。孙道长怨他让自己以仆役之身前去修仙,眼见着别人修为都跟坐火箭似的往上蹿,而他没有文气官运四十多岁了还在练气期徘徊,整个【六阳书斋】内在练气期呆了这么久的内门弟子只有他一个。
因此,他们二人回到凡人王朝后都对孙家避而不见,权当作陌生人。
这么算下来,其实国师一共也只修炼了四十多年就金丹了……这邪门功法的速成程度都快赶上魔修了。
又问出家主和家主夫人的卧房后,阮幸打晕了老仆,找到家主夫人问孙道长也就是孙大郎的生辰八字。
这位家主夫人并不是孙道长的亲生母亲,而是后面娶的续弦,虽然跟孙道长没什么母子情分,但毕竟他去修仙对于家里来说还是光耀的一件事,因此国师和孙道长的生辰八字都供奉在祖宗祠堂里。
阮幸过去取了生辰八字后便回到了国师宫,静静等待孙道长和国师那边的动静。
本以为她硬闯孙家后,孙家会来国师宫报信,没想到自始至终那边平平静静,那继室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在家里面吃斋念佛,为已经故去的儿子孙二郎祈福。
直到三天后剑来带着好消息回来,也没有任何人因为孙家的事找她的麻烦。
而国师宫这边,可能是因为张会长莫名死去引发的蝴蝶效应,山上的那些尸体被提前发现。
因为她不知道国师到底震怒到什么程度,孙道长又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因此冒险偷了一套道童的衣服,假扮成侍奉的道童混入摘星台。
在国师传唤孙道长入摘星台后,她便藏在大殿后的角落假借擦拭地板趴在地上隐匿身形。
“孽障!从前你做的那些荒唐事还不够吗?竟然还敢把手伸到巡安司去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仙凡有别!不要随意插手王朝运作,你以为只是死了十二个后天的千翎卫吗?他们每一个都有可能突破先天进入外门成为你的同门师兄弟!”
孙道长虽然跪在地上,但神情不以为然,“不过是外门弟子罢了,有可能成为,现在又不是。”
国师怒极反笑,“没有我,你现在连外门弟子都当不上!四十年的练气期,早就被赶出宗门自生自灭了,这么些年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净了!”
国师提到了最戳他心窝子的一件事,但他也无法反驳,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还觉得自己没错吗?巡安司上下多少人被你牵连,修者沾染了凡人因果,他们的官运便不纯粹了,若是其中有资质惊才绝艳的后辈,别说你,连我都会受到宗门的惩戒,和你耳提面命那么多回,不要插手王朝运作,你就是不听!你知道现在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是什么吗?”
国师冷笑一声,“那就是剔除你的灵骨,你没了修为成了凡人,便可将因果影响降到最小,我也不会被宗门降罪。”
“不——”孙道长闻言顿时慌了,膝行几步上前抱住国师的大腿,哭求道:“祖爷爷,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不敢了!等回了宗门我就潜心修行早日筑基,不会再犯错了!您废了我的修为把我一个人留在凡界那和让我死有什么区别!”
“我给过你机会了。”国师面色冷酷,“你折辱那些凡人女子时,我只当你是品行下乘,心性恶劣,那也便罢了我宗心法没有心魔,不会影响修行,可你没有大局是非观念,我告诉你不要碰官宦之女,你没有听。如今大错已成,无可挽回,你我的师徒爷孙情分,从此尽了!”
国师苍老的手按在了孙道长的颅顶,微微用力,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如闪电一般从孙道长头顶向下窜过,他便浑身抽搐,骨头错位般瘫倒晕死过去。
国师仰首长叹了一口气,随意的一挥手,包括阮幸在内所有摘星台道童,全都在同一时间化为齑粉。
虽然训斥徒弟前他没有清场,但金丹真人怎么会有错呢?错的只能是其他人。
阮幸看过记忆后恍然大悟,国师震怒的原因竟然在此。
他本来就是为宗门招生来的,文气官运灵骨缺一不可,十四年才招了六个内门弟子,本就艰难,宗门耗费大力气建造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培养皿,可不是为了让修者拿里面的凡人玩乐满足自己私欲的。
国师在意的,只是孙道长用他的名头损害了王朝的根基。
这其实也是很多家族出了修仙者后难以繁荣昌盛的原因之一,他们知道了致仕以后可以求长生修仙道,读书的原因便不是为了丰富自身文化涵养和科举求官大展宏图了,只会变成读书,为了修仙。
方向都错了,又怎么会有文气官运呢?
因此国师宫乃是仙人招收弟子所在这件事,基本都是心照不宣的瞒着所有不知情的人。
孙道长被废了修为,这下她就放心多了,危机解除,紧绷的神经开始舒缓。
只要成功将张会长一家解决,就可以安心等待入修仙界了。
按照模拟中记忆的来的经验,阮幸用一锭金子贿赂了后勤的道童,出了国师宫,召唤剑来写下名单交给他,随即便找到张会长的宅邸,打扫完卫生以后还来得及回国师宫吃晚饭。
呼噜呼噜的喝着碗里的白粥,国师宫内的清粥小菜阮幸也吃的津津有味,蔡文年纪大了食欲衰退,简单吃过后便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他现在每日做的事情就是陪着蔡娇试图唤醒她的魂魄让她恢复正常。
现在还要加上一个修炼的时间,于是一整个白天他都手不释卷。
“你看起来比上午时心情好了不少,在国师宫的计划很成功?”蔡文在翻看功法的间隙,抬眼瞄了一眼阮幸。
阮幸对此回应一个白眼,她大人有大量,不和阴谋论的蔡学士计较。
十二天后,阮幸再次踏上摘星台,在殿前的广场上,一声清越的长鸣,黑鹰掠过,在阳光下遮蔽出一片阴影。
盘旋一圈后,黑鹰落在广场中心,国师飞身上前站到了鹰背上方,手中捏诀,阮幸便感觉到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
其他人亦是如此,第一次亲身体验这种神奇的景象,不少人控制不住惊呼了一声,蔡文在阮幸身侧,他没有出声,但是手上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怀里的蔡娇。
见所有人上了鹰背,国师点点头,撑起一道遮风的结界,示意黑鹰可以起飞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鹰停了下来,国师施法将众人挪了下来。
脚踏实地的站在地面上,紧张的心情便缓解了许多,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四处打量张望着这神奇的修仙界。
一个白胡子老头颤巍巍的拱手,“国师大人……”
“不用叫我国师,在六阳书斋,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等你正式拜师后便可依据师门辈分叫我师兄或师叔。”国师摆摆手止住了白胡子的话,“若有什么想问的,等下会有其他内门弟子带领你们安排住处,到时再问他们,休整一日后,明日便可去主殿正式拜师,诸位同门,我先去寻斋主复命了。”
几个筑基期的弟子早就等候在一旁,等国师说完了话,上前见礼,国师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修仙界有驻颜美容的丹药,金丹期亦可重塑肉身焕发青春,但【六阳书斋】的弟子似乎并不流行这么做,阮幸能看到的大部分弟子都是五六十岁的模样,也有更老的白发苍苍看上去仿佛走不动路,再年轻一些就是四十左右,不知是驻颜有术还是本就入门较早,像男主似的,三十就看破红尘杀妻证道了。
而他们的打扮也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如国师和孙道长那般身着道袍的,一种则像是书生长衫带着文士帽,阮幸猜测可能他们内部也分为两种流派。
一个儒生打扮的修士对着众人道:“诸位同门,请吧。”
新任内门弟子们便跟着他去了,剩下的仆役和外门弟子由另一人带领,再一次测过灵骨后将他们按照个人意愿分配到外门或者是新弟子住所。
有灵骨的可以选择继续侍奉内门弟子或进入外门,没灵骨的只能选择在内门当仆役还是去外门当仆役,明面上的选择当然是留在内门做仆役或者当外门弟子更好,因此,当阮幸唯一一个选择了去外门当仆役就变得非常之显眼。
“你确定?”负责分配他们的内门弟子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被内门弟子带到修仙界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这个小女孩还不是其他内门弟子的后辈亲眷,选择下山当仆役,这就更魔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