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庭是死在这千棘隘.也就是如今的镇西府城这里,而我家老头子当时在径型关那边肃清宗门余党,只不过功绩和黑锅都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来担而已。”
“黑锅?”许元有些讶异。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当年的内幕啊。”
李君武随手一撩身前的乌黑长发,清声反问:“你对鞑晁之变知道多少?”
许元长话短说,道:
“圣上后撤边军,宗门被迫守国门,后被朝廷摘桃子。”
李君武歪着头想了想,语气幽幽的解释道:
“大体确实是这样,明面上来看那场战争也确实是我们大炎赢了。
“来犯的鞑晁人不但损失惨重,而且就连自己的王都折在了我们大炎境内,仅此一役,未来三十年皆未敢犯我大炎边疆,但实际上真正的赢家反而是“元气大伤”的鞑晁王庭。”
说到这,她略微顿了一下,唇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不过硬要说的话,我家算是除鞑晁以外的唯二赢家,毕竟经过那一场战争之后我家在西泽洲直接一家独大了,不管是朝廷还是宗门都被一刀砍废。”
许元皱着眉头眯了眯眼:
“朝廷也被砍废了?”
李君武笑着颔首,对着许元抬起了三根纤指,道:
“当年鞑晁之变中,西泽洲这边大炎的军队算是兵分三路,我镇西军,宗门联军,以及朝廷边军。”
听到这话,许元眼神闪过了一抹讶异:
“还有朝廷边军?”
“是啊。”
李君武声线飒飒,一屁股坐到了许元身侧,垂着臻首,轻抚着他的衣裳:“不过朝廷边军在那场战争中直接被撤销了编制。”
许元反应得很快:
“你先前说的黑锅,就是指这個?”
“嗯哼。”
李君武耸了耸肩,侧眸笑道:“正面战场击溃鞑晁王庭之后,我炎军开始收服失地,分工也很明确,我家老头子负责清算西泽洲内的宗门残党,而皇族那边则负责追击败退的鞑晁人。
“直到这时,一切都还还按照帝安那边的谋略进行。
“但很快的便出现了问题,
“皇族的负责人却在阻断鞑晁人退路之时,被纳兰庭以命相博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李君武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幽幽:
“不过这其实也不怪那位皇族的负责人贪功冒进,毕竟谁能想到纳兰庭会在有退路的情况下,选择与他以命相博呢?
“在那场遭遇战中,纳兰庭虽然被当场击杀,但其死前却给皇族的这支边军造成了重大的损失,为残余的鞑晁军队制造出了半月左右的时间差,供他们撤出西泽洲。”
“.”
细细听完,许元面露了一丝古怪,低声说道:
“这应该不算什么太大的失败吧?圣上何必大费周章找人背锅?”
李君武轻哼了一声,瞥了一旁的大漠神女一眼:
“迦忆,这事由你来说吧,你应该比本姑娘更清楚。”
“.”
许元闻言朝着床榻上的西域少女投去质询的目光。
迦忆则垂着眼帘,迟疑了少许,还是开口说道:
“应该是因为人员和物资吧。”
许元指尖轻轻划过身下的凉席,感受着其上清凉:
“人员和物资?”
迦忆碧瞳之中闪过了一抹复杂,银铃清脆般的声音响起在昏暗寂静的客房:
“先王他是一个很远见的人,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即使我们鞑晁人初期打入关内,但只要你们开始加注筹码之后,这便会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
想要荒蚁吞象那便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聚齐。
五十年前,大炎内部虽然已经烂得和他前世带明末期一样,但武德依旧充沛。
中原沃土让大炎对周遭异族的战力几乎产生了代差。
就算要换天,那也是中原本土势力先打内战,轮不到周边异族插手。
这鞑晁先王纳兰庭,倒也属实清醒。
心中想着,许元也大概猜到了当初纳兰庭过的选择,而床上西域少女接下来的话也正好应证了这一点:
“所以从我们打入关内的那一刻,他便一直在派人搜罗大炎境内的各种工匠、各类生产器械、各种矿物等等物资,直到战争末期,先王已经将大半个整个西泽洲的物资都囤积到了这镇西府城。”
果然是在为下一场战争做准备啊.
心中呢喃一声,许元低声问道:
“可为什么要囤积在这镇西府城,不直接送回西漠?”
迦忆幽幽的瞥许元一眼:
“.运不走,物资太多了。”
“.”许元。
怪不得他当初看简史之时会用百废待兴来形容战后的西泽洲。
迦忆轻轻抿了抿唇角,继续说道:
“兵马未至,粮草先行,为军队运输粮草辎重占用大量妖兽与车架,即便先王他提前准备了很久,但也根本运不走这海量的物资。只有等到班师之时,让将士与运粮辎重车马一并运送。”
细细听完,李君武也便轻笑着说道:
“大体就是迦忆所说的这样,圣上初登九五,根基不稳,经不得如此失败,于是便与我父亲做了一笔交易。”
“让伱父亲来担责?”
“对。”
“可这种战役的失败,应当是有名有姓的将领指挥,即便失败也很难追责到皇帝的头上。”
“若那位皇族负责人是当今太子呢?且是圣上力排众议派来的太子。”
“.”许元。
这一瞬,他忽地明白了为啥李玉成这位太子地位如此尴尬,为什么李耀玄现在准备扶持李诏渊。
站在李耀玄的角度上来考虑,下一位皇帝必然要能文能武,
而太子李玉成在老爹刚一上台,就给整这么一波大的,怎么想也不可能将皇位交予他的手上。
李君武不知许元所想,继续轻声说道:
“战后稍微运作一下,我们把那位皇族的负责人名字给划掉,再将那些残兵编入我我父亲麾下,也便完成交易了。”
“.”
话落之后,许元收敛了思绪,叹了口气:
“所以,纳兰庭是以生命为代价换走了大半个西泽洲的元气咯.”
说到一半,许元下意识的回眸看向迦忆,视线带着一抹古怪。
一个大州的物资必然堆积如山,但想要运走其实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强制征发个千万级别的百姓徭役,在这个世界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会死很多很多的人,但只要这么做了,哪怕单靠人力也能将这些物资给送回大漠。
心中思忖,许元皱着眉头问道:
“不对啊,当年鞑晁人入关,没有征发西泽洲的百姓做徭役?”
李君武沉吟了少许,叹道:
“当年纳兰庭破关之后,确实没怎么祸害西泽洲的百姓,具体原因我也不甚清楚。”
说罢,她朝着西域少女投去目光,但迦忆也只是摇了摇头。
“.”
察觉到的这细节让许元脑子有点发懵。
他不理解这位鞑晁先王如此军纪严明的动机。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对于这些游牧民族,他国子民就如同两脚羊一般的存在。
在沉默了少许之后,瞥见那宣纸上的人像之时,许元瞳孔忽地一缩,揉了揉眉心,表情带着一抹迟疑,呢喃:
“不会是因为那个吧.是巧合,还是谋算?若是谋算的话,这纳兰庭的目光也看得太远吧.”
李君武闻言挑眉,用力伸手拍了一下许元后背,嗔道:
“你嘀咕些什么呢,猜到这纳兰庭的目的了?”
“嗯”
许元吃痛咂嘴,瞪了这好胸弟一眼,瞥见一旁的迦忆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也便对着沉吟着说道:
“大概猜到了。”
“是什么?”
“纳兰庭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在为投降做准备。”
“胡说!”
听到这话,迦忆黛眉瞬间一竖,像一只炸毛的波斯猫:
“先王他绝不可能是这种人!”
“.”
在《沧源》中,大漠神女便挺敬重纳兰庭的,这位鞑晁先王似乎是这她的所尊崇的先辈。
因此,许元对她的反应也并不奇怪,轻笑着问道:
“那你解释一下为何他即便宁愿身死,也不在大炎境内制造民族仇恨的原因?”
“先王之死是乃是以身为药,欲治鞑晁千年之积弊。”
迦忆眯着美眸,快声反驳:“当时若不这么做,谋划皆将付诸东流,那些夺来的海量物资器械都会被留在大炎境内。”
许元摇了摇头,抬起了食指与中指:
“这是他给你们留下来的两条路,一是借炎朝之重器以伐炎而谋天下。”
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