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真火并非天成,而是修行火法到了极高深处的修士,耗费漫长时日,采集大日火精炼成。
休看此火是人造,却不是凡流。惶惶大日,永恒燃烧,光热无量,采集大日火力炼成的大日真火,威能自不会在世间任何灵火之下。
见此真火,许庄顿时思及自己炼就五爪炎龙神通的大计,倒不是他对这门道术神通有多少执念,只是此乃许庄初次生出创造道术之想,所以难免上心。
“此物倒值得一取。”许庄探手出袖,往宝架按去,顿时激起禁制灵光,停住许庄手掌去势。
许庄眉头一皱,默默搬运起法力,手掌猛地往下一沉,顿时宝架一震,整个宝架与禁制似乎浑然一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之声,就要溃散一般,其中焰光都晃得一灭。
许庄猛得将手一收,见灵光回复原状,皱起眉头来:“看来不能施以暴力破坏,莫非只能以法力慢慢炼化?”沉思片刻,忽然生出计策,回过身来扫视一眼,目光落在一具宝架之上。
许庄默默搬运法力,抬手竖起单指轻点印堂,运炼片刻,旋即指尖脱离眉心,往那宝架一指。
一道无形无色的神光电射而过,没有引起任何动响,那宝架架腿忽然缺去一指宽大小一块,斜斜倾倒在地,其上滚落下来一枚青色玉珠,在地上跳跃几下,滚至许庄足下。
“此法果然可行。”许庄暗暗点头,将地上玉珠摄起,灵识扫过,心中了然:“原来是存蓄法力之物。”
这存蓄法力之物,倒是颇为奇罕,但其中可存蓄的法力之量,比之许庄的法力而言,却似乎缸比江流,还远远称不上有什么用处。
顺手收入袖中,许庄不再拖沓,又默默运法,将先天太素解离神光使来,算准方位,神光一出,顿时破去禁制,又擦着宝架而过,没有伤及分毫。
意外的是,禁制破去却没有任何光热传来,许庄将手探近灯盏,确切没有生出什么灼热感受,取过灯盏细细端详了一眼,才察觉原来是这灯盏的功效,也无怪能保存一点真火如此长久岁月。
既然有灯盏回护,不需担忧真火溢燃,或是沾染外物,许庄便安心将之收起,接着又依法施为,将余下两件宝物取出。
不得不说,飞剑自古以来都是玄门修士最是喜爱的法宝种类,澹台竟袋中两件圆满法器,便有一柄飞剑,外间余下两宝之中,又有一柄地煞禁制圆满的飞剑,至于最后一物,又是一枚存蓄法力的玉珠。
许庄入此洞天以来,已经收获惊人,但于一家完整存在的上古道统而言,又只是沧海一粟了。
将宝物全数收起,许庄也没再做停留,沿路往下返去,又将下几层的剩余法器,材料一一收起。
这些东西于许庄而言没有太大价值,但用于赏赐门人弟子,也算不差。
如此回到一楼,还未出得大门,许庄忽然察觉什么,快步踏过门槛,举目一望,便见天边迸射出无数剑气,引起雷火滚滚,震响百里。
“太素剑气,是越师兄在与谁人交手?”
许庄目光一闪,身形一晃,便遁之山崖边上,纵身跃下,顺着风雪往下疾飘而去。
虽然要避忌禁制,但以许庄的遁术,在山间行去自然也是疾快,约莫一刻时间已经转过几处山道,忽见前方天地一改,巍峨雪峰竟然又变作火山赤地,只一步之隔,前处炎如热暑,身后却是风雪漫天,实在奇异。
许庄只是微微赞叹,抬目所见之处,剑气愈烈,雷火滚滚,轰隆响动更是不停,于是没有停驻脚步,急速掠去,没过多久,忽然灵识又有所觉,遁行之中从袖中取出从澹台竟法身之上摄来的一道气息一看,这道气息竟在风中渐渐溃去,消散无形。
“此人已经陨落?”许庄眉毛一挑,复又望天,却见剑气渐少,雷火也渐渐停歇下来,忖道:“莫非是这阴极妖人,撞到了越师兄手上,被越师兄所斩?”
沉思少息,许庄随手将气息彻底散去,又继续赶去,约莫过了半刻有余,火山赤地之景又是一变,换做一片苍翠连绵,绿水青山,许庄沿着记忆方向探查而去,很快便见山石,林间,处处剑气斩击痕迹,加快脚步,一片被天灾肆虐过一般的林地跃然眼前。
只见道道剑气纵横,斗法痕迹遍布的林间场中,立着两人,却无许庄所想的越君岚。一人扎道髻,抚长须,道袍简谱,一人衣裳淡雅,身形纤薄,负着半人高的金木剑匣,玉立亭亭。
感知许庄赶到,那两人也回过首来,道人面上露出微微讶色,叫道:“许道友。”
原来此二人正是闫人鹤,步剑师。
许庄也没想到,到此处偶遇的是他二人,拱手道:“闫道友,步师姐。”
步剑师清清冷冷点头示意,又自查看起地上斗法痕迹,许庄也不以为意,问道:“闫道友,我下得石阶之后便与你们失散,不知你们是如何汇合的?”
闫人鹤尴尬笑道:“是步道友寻到贫道的。”
步剑师头也不回,淡淡道:“我在闫道友身上留了剑气,只要近了百里之内,便可生出感应。”
“原来如此。”许庄应道,“你们早来一步,可有什么发现了?”
第65章 一剑可生万法 万法可归一宗
闫人鹤应道:“我们赶来之时,此地便是如此模样了。”
许庄点点头,也不以为意,上前两步准备亲自查探,只是往地上剑痕一瞧,神色便微微一动。
只见这道剑痕削入山石之中,不知几深,边缘平整光华,似乎一剑斩去,有如刀切豆腐,没有受到任何拦阻拦,更没生出点滴摩擦,径直便落入了其中。
许庄灵识一扫,竟然隐隐生出如芒在背,锋及眼前之感,心中生出微微惊讶,“质尽终极,已得太素真味,越师兄的剑术,果然名不虚传。”
步剑师面色不见波动,往前行去,目光又落在几道异样痕迹之上,启声说道:“与越师兄交手之人,也是一名剑术高手。”
“哦?”许庄生出些许惊讶,转去目光,却见丛丛剑痕之中,也不乏锐气,更奇异的是,竟然遗有灼烧,冰冻,雷电劈打,乃至星晨之力照耀,阴阳二气余留等等异样痕迹,简直包罗万象,似乎是有十数个修习不同剑法的剑术高手,同时在此处斗剑留下一般。
许庄目视这那包罗种种变化的丛丛剑痕,仿佛见到无数剑光在眼前飞舞,各展风采,配合无间,却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此人剑术也不是俗流,但所习剑法何以如此驳杂,通而不精。”
步剑师淡淡道:“一剑可生万法,万法可归一宗,此道虽不可称之为上法,却未必不能触摸剑道之极。”
许庄沉吟道:“也不知此人是何种来路……”话虽如此,许庄心中却忽然冒出钟神秀的模样来。
步剑师显然与许庄想到了一处,淡淡道:“若是我所想那人,便说得通了。”
许庄道:“师姐所言,可是钟神秀?”
步剑师微微颔首,应道:“自古以来,上玄宗便以道法著称,并无上乘剑术流传,但以那人的天姿,修行这些驳杂剑法臻至此境也不无可能。”
许庄道:“只是从未听闻,钟神秀竟还精擅剑术。”
闫人鹤犹豫道:“这……小道或有些许头绪。”
“哦?”许庄道:“道友请讲。”
“我听闻上玄宗有一怪人,唤作一风道人,其人嗜剑成痴,苦求剑道却不得上法,还常常四处挑战各路剑术高手。”
闫人鹤道:“十余年前,茫山隐士句芒尊者千寿,大宴群修,一风道人听闻越道友会去为句芒尊者贺寿,便挑专前去挑战越道友,号称虽死无悔。”
许庄与步剑师仔细听闫人鹤娓娓道:“传闻一风道人在句芒尊者寿宴之上,当场向越道友请求赐教,被越道友一剑斩成重伤,不曾恐惧,反而兴奋大笑,若非是那一风道人乃是钟神秀挚交好友,是以钟神秀陪伴他一同前往,在茫山那等复杂之地,还不知落得什么下场。”
“而那日一风道人被越道友斩成重伤,却没有引起钟神秀与越道友生出什么冲突,钟神秀反而称赞越道友的剑术绝艳,使他生出习剑之兴,若修行剑术有成,会替一风道人再向越道友请教。”
说到此处,步剑师清冷的容颜上罕见的生出变化,露出微微惊色,说道:“若真如此,岂不是说钟神秀习剑方不过十年,便练成如此剑术?”
闫人鹤说道:“若道友所料不差,此处与越道友交手之人真是钟神秀,当是如此。”
听得如此骇人之闻,许庄却反而沉默下来,心中忽然想起陈宗玉对钟神秀之述。
炼法境界,便炼成高深道术,如今更不知有何等神通?十年之数,也无上乘剑术修习,便从无到有,炼就一身不俗剑术……
没由来的心中生出一种许久未现的微微兴奋。
许庄按下兴头,却没有将之斩去,回过身道:“瞧来越师兄与钟神秀并没有真正分出胜负,已经离了此处。”
他望向闫人鹤,问道:“道友身为令主,入得此方洞天,可已经了解此间情形?”
闫人鹤道:“说来惭愧,或许是因小道只结成中品金丹,无缘获得真正传承,进入此界之后,也只是在各山各峰之间撞运,所以对此间依然知之不详。不过孙道友借法令传信与我,教我往洞天中柱一路而来,想来是有须用得着小道之处。”
许庄点点头道:“果然如此,那我们也不要再做拖沓,着紧往中柱去吧。”
没想闫人鹤听闻此言,反而现出尴尬,连连回望步剑师神情。
许庄心生疑惑,往步剑师望去,出声问道:“当然,此仅为小弟之见,不知道师姐可有什么问题么?”
步剑师闻言望去中柱高峰,眼中生出些许挣扎,半响回道:“我在此方洞天之中薄有奇遇,欲择地修行,那中柱峰头,便请师弟与闫道友自行前往吧。”
许庄愕然,还未措辞,步剑师缓步行至许庄身前,一双凤眸中的坚定映入许庄眼中。
“孙师兄请我此来,本便只是护闫道友周全,如交到许师弟手中,也不算负孙师兄之望。”
步剑师从手中取出一个青皮葫芦,递到许庄手中,淡淡说道:“这是我得于此洞天之中的玉丸,共有七七四十九枚,效用皆不在六转金丹之下。”
许庄苦笑道:“师姐这是何意?”
步剑师目光动了一瞬,还是解释道:“请师弟代我护持闫道友去往中柱峰上。”
“哎。”许庄轻叹一声,将葫芦推回,说道:“既然师姐修行紧要,自去便是,此物收回吧。”
步剑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观师弟丹力虽然强横,但未臻至圆满,此物有益师弟修行。”
言罢不令许庄推拒,将葫芦往许庄怀中一按,冲闫人鹤点点头,身后剑匣忽然飞出一道剑气,将身一裹,平地飞遁而去。
“这……?”许庄手中握着青皮葫芦,一阵无言,闫人鹤苦笑道:“步道友是道心坚定,行素有数之人,这一路以来小道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
许庄摇摇头,将葫芦收起,问道:“闫道友,我们这便往中柱去吧。”
闫人鹤拱手道:“善。”
第66章 悍然出手!
罡风吹云影,天中日悠悠,几度移冬夏,依然复春风。
法源洞天之中,山峦连绵,但到了中柱之下,便只余五座山峰环绕,如今许庄与闫人鹤所在便是这五峰之一的峰头亭台之中。
五峰皆是探入云中的高峰,但中柱之高,仍在另一重云天之上,望而不能见其顶。
而往云下望去,却是不见其底的深渊,中柱与五峰似乎只有亭外的云桥相连。
但许庄与闫人鹤两人,却没急着前往,闫人鹤在亭中静坐,许庄则立在崖边,赏望风云。
目之所及,除中柱之外只能望见左右两峰,左首与脚下皆是白皑雪峰,右首却是赤石险峻,其他皆为中柱所挡,但如许庄所料不差,当是三阳二阴的分布,而往中柱望去,却是苍翠青山。
所谓调和水火,捉坎填离,龙虎既成。这洞天布置之中,似乎也隐含着法源宗对于道法的一些思索之处。
正在许庄若有所思之时,山道间忽然传来熟悉的笑声,一身太素月白道袍的孙素真与越君炀一同步上此峰,笑道:“许师弟,闫道友,好久不见!”
原来许庄与闫人鹤并不是驻足不前,而是闫人鹤收到孙素真借法令传来汇合讯息,是以在此等待。
许庄回过身来,笑着拱拱手,应道:“孙师兄,君炀师兄,是有十几日不见了。”
孙素真哈哈道:“许师弟,为兄还以为需得再等候你们些许时日呢,一路上没有撞得什么奇遇么?”
许庄微笑道:“倒也颇有所得。”
孙素真嘿嘿一笑,也不着急,三人回到亭中落座,又是一番招呼,孙素真又问道:“闫道友,步师姐怎么未与你一道,你们不曾汇合么?”
“唔……”闫人鹤抚起长须,将眼神投在许庄身上,许庄接过话头道:“步师姐与闫道友早已汇合,只是……”
听完许庄将此事娓娓道来,孙素真无奈笑道:“步师姐性情真是一如既往,也罢,她本来也只应承我为我护闫道友周全,不曾应许什么与他人争锋之事。”
越君炀笑道:“步师妹是唯道唯一的性子,定是修行到了关键关头,便顾不得其他了。”
孙素真闻言哈哈一笑,应道确实如此,又话锋一转,忽然道:“师弟,道友一路行来,想必对此方洞天应当有所猜测了吧。”
许庄不动声色道:“师兄可有什么见解了,正好为小弟解惑。”
孙素真道:“想必许师弟,闫道友你们也看出来了,此界根本不是什么道藏,而是法源宗山门,而且全没有什么破败之象。”
这般浅显之事,自然瞒不过众人之眼,没有得到回应,孙素真也不在意,接着道:“这法源宗洞天,根本不似为留下传承所留,倒像……”
“等待法源宗门人归来重新接掌宗门一般。”许庄应道。
“不错!”孙素真赞道:“师弟与我果然所见略同,若我所料不差,这法源宗留下的传承,定是专为命定之人所留,不是法源宗中的高功修士转世修行,便是元神真人转劫归来,才能得到五令传承,接掌此方洞天,重开法源山门!”
“不过纵使是元神真人的推算,我想也不能一言断定万千载岁月的发展,或许法源宗终究还是气运断绝,没有等到重新开启之日,才有了今时我等进入此洞天。”
许庄眉头一皱,启声问道:“师兄开启此方洞天,难道真没有掌教真人法旨?”
孙素真的推论似乎没什么问题,可于他而言,他却知晓这法源宗洞天之中,还有一位万寿犹存的元神真人存在。
固然若旭尘真人所言不虚,他受三灾困扰已逾万年,似乎无暇管及外界什么,但只消他还存身一日,法源宗气运便不可算作断绝。
为何元神真人,在寻常修士眼里,与仙神一流也没什么差别?
除去元神真人动辄沉陆覆海,无法想象的神通,便是因为元神真人乃是跳出生死玄关,真正摆脱寿命之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