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乾很是奇怪震撼的问道,“那巫蛊一事, 南阳王胆大包天。他现在还敢让世子进京?我可是听说这南阳王就这么一个世子的。”
“怎么,你以为天子会动手?”李念香反问一句。
余乾摇着头, “这倒不是。陛下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就是觉得奇怪。这南阳王再怎么托大, 这直接让独子进京。只能说, 确实给人一种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的感觉。”
说到这,余乾又小心的看了眼周围, 然后小声的问着李念香,“你知道这南阳王还有没有别的想法嘛?”
“不知道。”李念香摇着头。
“你不是跟人有合作?”
“我说了,浅性的, 偶尔的。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隐秘之事?”李念香反问了一句,而后又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就是,这种事跟你无关,也牵扯不到你身上。你安安心心的在大理寺做事就成, 不用管这些。”
“知道了。”余乾点点头,不再多问。
两人很快就踏进这座占地面积极为可观的景园。穿过阁楼,后头是一座非常宏大的花园。里头基本的设施都有。
场地很大,人却不多,稀稀疏疏的分散在四周。
余乾倒是有些诧异,他以为以景王的人脉应该会有很多人才是。没想到却这么少。
很多人余乾基本都不认识,看这里宾客的样子, 皇亲国戚不多, 多的是那些文人墨客的儒生。
这些儒生有年轻的,也有三四十岁的, 能被景王以文学交流的名义邀请来,估计也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文人。
两人刚进院, 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穿着非常干净得体,头发也用玉冠束的整整齐齐的, 余乾一看到他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就知道他是那个景王李钦了。
因为他的眼睛几乎和薛贵妃一样的狐狸眼,眉宇之更是有三分相似。是个阴柔型的男子。这大齐的基因确实可以。
余乾也算是认识了不少宗室的人, 无论大的小的, 没有一个长的难看的。
“文安, 好久不见。”李钦脸上挂着歉然的笑意,“之前愚兄未能赶上你的大婚, 实在是惭愧至极, 抱歉抱歉。”
“皇兄客气了。”李念香轻轻的福礼。
这李钦确实是没来参加两人的婚宴,人被困在外地,没来得及赶回来。这次邀约多半也是表达这种歉意。
“这位就是驸马吧, 真是丰神俊朗, 年少有为。”李钦又看向余乾, 笑道。
余乾作揖道,“殿下客气了,区区在下,何德何能。”
李钦又道,“驸马客气了,我可是听母妃说过不少驸马的好话,言语之间都是赞赏。多次让我好好向驸马学习的。”
“在下惶恐。”余乾再次作揖。
“来来来,快进来。”李钦也不再过多寒暄,只是盛请两人进去。
走进庭院之中,和往常有些许不一样,那时候,两人的身份地位摆在这,总会有人上前寒暄问候的。
这次却不然,多数是文人,他们都只是随便的扫了余乾两人一眼,一副并未放在心上的样子,甚至带着点俯视的味道。
文人多傲骨,总是自命不凡。
余乾和李念香这种勋贵阶层从来都是这些“一身傲骨”的文人的喷洒高地。
仿佛就是他们生来就是骂权贵,所谓的替黎民出头。尤其是他们这些还正处在热血阶段的读书人。
余乾自然是难得搭理这些臭狗屁的文人,在他看来,有傲骨不关自己的事情,不惹自己就行。
“文安和驸马莫要在意,这些读书人性子可能是清冷了一些,但不算失了礼数的。”李钦歉意的解释了一句。
李念香只是浅浅的笑着,点了下头。余乾妇唱夫随。
景王将两人带到了宗室这边的人群里,然后就告辞离去。
余乾和李念香就这么站在一小堆宗室的年轻人中间,这些人自然和李念香都认识,也都由她招呼便是。
余乾负责笑就完事了,对这些个权力边缘的小年轻,他并没有多大的认识欲望,只是将视线落在场地中间的李钦身上。
这位景王正在对着那些文人开始了他的演讲。
“太后寿诞将至,南阳王派世子进京,一同前来的还有他们南阳文人,说是要和咱们太安城的有学之士交流一二。
遂本王今日借着这谈学论道的机会,想让诸位士林学子了解这件事,又岂能让南阳欺负我太安无人。”
李钦毕竟身份摆在这,所以话说的相当委婉,字里行间并没有对南阳有任何拱火之意。
但妙在妙在在这样的场合,你把这件事用这种方式强调出来,这些个文人又岂能不知道具体深意。
论肠子多寡,世上没有一个群体比得上这些读书人。
而且又因为读书人的身份能给他们最大的庇佑,他们可以不囿于身份,畅所欲言。
“南阳王狼子野心,臭名昭著。”
“太后寿诞,藩王不来,派个区区世子前来。心无大义,目无王法,乱臣也。”
“盘踞南阳不听圣上天命,甚至公然掠夺周围州郡,置黎民百姓于水火,贼子也。”
“区区蛮夷之地,妄想和我等论道,真小人得志也。”
众人唇枪舌剑,顷刻之间便将南阳王贬低的一无所有。
景王只是微笑摇头的听着,最后见差不多了,便出声道,“南阳王虽然无大道,但毕竟是我大齐藩王。
囿于视野,有些夜郎自大倒也情有可原,我等只需教那些南阳来的文人悻悻而归便可,便是弘扬我大齐国风,望诸君能竭力相助。”
说完,李钦朝众人深深作揖。
诸位文人赶忙惶恐称不敢,并一一拍胸脯保证要那南阳文人有来无归。
余乾满脸挂着趣味的看着人群之中的李钦,这个景王有点东西的。
白莲花一朵怕不是。
自己一句坏话不说,全让这些文人来骂,但宴会是他组织的,就是说这件事传了出去,他李钦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太安谁不知南阳是国贼?李钦能勇敢的携文人站出来,就值得褒扬。
没人会管内里的原因,只需要知道这位皇子的立场便可。
同样的,这样的事若是传到了天子的耳中,亦是对李钦有着极大的好处。
就是说,他只需要举办一场简单的文人小宴,名声这东西就挣出来的。
他一句坏话不说,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君子形象。而这样的形象无论是对百姓还是对士林文人来说都是极好的。
谁不喜欢皇子都能这般懂事有大志?
从这点来看,这李钦可是比薛贵妃厉害多了。这薛贵妃表面精明,实则就是一个空有骚气美色的蠢妇人。
比起韦贵妃那是拍马都赶不上。纯粹就是一个又菜又爱玩心计的妃子。
对于她这样的女人,余乾其实还是理解的,现在在后宫也爬到了可以说是顶端的位置。
就只剩下皇后一个目标了,天天无聊空虚之下可不得找点事情干。
当然,这李钦虽然看着有点东西,但余乾还是觉得远远不如李简。
秉持中庸之道,不显山不露水的李简才是一位厉害的皇子。
所以这韦贵妃母子还是要远远强过这薛贵妃母子的,后者要是真有和韦贵妃他们争大位的心思,下场估计都不会乐观的那种。
段位差太多了。
一边的李念香也跟族人打完了招呼,轻轻的走到余乾身侧看着那些滔滔不绝的文人。
余乾回头看了一眼李念香,见对方神色淡然,眉宇间布满了不屑,遂问道,“你好像很看不起他们的样子。”
“空谈之辈罢了。”李念香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余乾亦是把视线收了回来,有些好奇的看着李念香,“你觉得他们对南阳王的评价不对嘛?”
“井底之蛙的言论。”李念香又说了一句。
余乾顿时就来了兴趣,“看样子,你好像很了解南阳王,能说说嘛。”
李念香想了想,最后只说了两个字,“枭雄、”
余乾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评价这么高嘛?”
“前两年,去过一次南阳,见过南阳王父子一面。”李念香继续表情淡淡的说着,“只能说虎父无犬子。
南阳王父子远不是这些不谙世事的读书人可以评价的。”
“我比起他们如何?”余乾挺直腰杆,问了一句。
李念香上下扫视着余乾,最后给出了自己评价,“论无耻程度,你于世间无敌。”
余乾满头黑线,愤愤道,“我在你心里就这样的形象?”
“错。”李念香摇着头,“是你本来就是这般,才会在我心里固化出这样的形象。而并非是我自己替你勾勒的。”
余乾一怔,吗的,还跟我玩辩论?
气不过了,余乾直接一把抓过李念香的右手,紧紧的将对方那纤细的五指扣在手中。
大庭广众突然遭受这种袭击,李念香表情瞬间变幻起来,她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稍稍放心一些。
感受到手掌间的温暖和力度,李念香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想强行拔出来,可又怕动静太大。
于是只能压低声音的说着,“快松手,大庭广众,讲点礼节。”
“礼节?”余乾反问道,“你让一个无耻的人讲礼节?不可能,我这么无耻,怎么可能讲礼节这话东西、”
李念香给干沉默了、
余乾继续用得逞的笑容说着,“等我牵舒服了自然会放手,你别想用强的哈,除非你想让人知道你有修为这件事。”
这个威胁对李念香而言自然是巨大无比的,她只能对余乾这胆大妄为的动作继续保持沉默。
面对越来越不尊重自己的余乾,李念香心里只有无力感,以前他明明不是这样胆大的。
“少露这种小人得志的笑容的,”李念香只能用言语反击了一句。
余乾直接将自己的笑脸凑了上去,挑衅道,“我就这样,你打我啊?”
李念香脸色一黑,将头别过去,留给余乾一个姣好的侧脸。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过,比无耻更是半点比不上。
她只能这么逆来顺受的暂时接下,脑子里想着等会没人了再收拾对方。
余乾乘胜追击的想要继续撩拨李念香的时候,前面的李钦却突然大声说道。
“今日,我还邀请了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学之士,这便介绍给诸君。”
说完,李钦就将手指指向余乾这边,所有人都将视线望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余乾和李念香两人公然牵手的一幕。
又因为角度原因,看过去就像是在亲嘴一般。
这些个饱读诗书,满嘴礼教的读书人能忍?肯定忍不了啊。在甚至没有搞清楚李念香身份的情况下,就三三两两的话语冒了出来。
“当真不知廉耻!”
“有失礼数。”
“大庭广众行此等悖举,有辱国风!”
闲言碎语很快就传到了余乾的耳中,他松开李念香的手,转头眯着双眼的扫视了一圈读书人。
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李钦身上,对方依旧一副温和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