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书房,邓管家走朝东苑走去,一边说着,“刘子司是府上幕僚,相府上的幕僚本该统一住在西苑。
但是刘子司喜静,所以老爷特地在东苑那边给他划拨一处院子出来。
这刘子司就一直待在东苑这边,跟府内其他的幕僚倒也甚少接触,别人对他的印象多是高冷,很少跟他来往。
平时老爷有事情吩咐下去,都是由我送给刘子司,所以,小老儿去刘子司院子的次数怕是最多的了。”
这位邓管家说着这些片面的事情的同时,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处很是清幽的小院子,院外长着竹林,小院子就隐匿在竹林间,不大,一进的样子。
院门紧紧的锁着,周围就这一处院子。真的是很僻静。
邓管家上前开锁,一边说着,“在刘子司出事的第一时间,老爷就命我将院门锁住。并派心腹看守,任何人不得进出。
只待大理寺来人查验。”
“张相有心了。”余乾轻轻褒奖了一句。
从目前看来这张廷渝办事确实是很让人舒服的,后续工作目前看来也并无不妥之处,如果他没撒谎的话。
院门打开后,邓管家就侧身站在外面,说道,“余司长,公孙部长请。”
余乾没有客气,自己走入院子。
第一时间先扫视了一下里头,三间屋子都紧闭着,院子里也很朴素,除了一个小凉亭外没有别的什么显眼的东西。
扫了眼凉亭下的石桌,余乾转头看着陆行,对他轻轻的点了下头。
后者领会,提着木箱子,现在院子里四处勘察起来。
趁着陆行查验的功夫,余乾随口和邓管家攀谈起来,“这刘子司看着好像对生活品质不怎么注重的样子。”
“是这样的。”邓管家回道,“他平时醉心于圣贤之书,对身外之物一点都不看重。经常穿的长袍都是两年前入府时候自己带来的。
老爷曾赏赐过他不少东西,但是都被婉拒。
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所以这院子里看起来也甚是朴素一些。”
“这刘子司倒是一个勤勉的读书人,可惜了。否则若是他为官,定是百姓幸事、”余乾随意感慨了一句。
邓管家轻轻颔首,并未附和。
很快,陆行就走了回来,看着余乾摇了摇头。这院子里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余乾见此,问向邓管家,指着右手边第一间屋子问道,“这间是..”
“这是书房,是刘子司最常待的地方,平时都是在里面读书写文章。”邓管家回道。
余乾点了下头,直接走过去,轻轻的推开房门。
一时之间,满面的墨香扑鼻而来。
这是书籍特有的味道。
屋里除了一张书桌之外,全是书架,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许多书籍,每本书籍都像是被经常翻阅的样子,丝毫灰尘没有。
后头的窗棂轻轻的透着微风进来,将书架上的书籍吹的簌簌作响。
这扑鼻墨香也是清风送到跟前的。
“这刘子司看起来极为刻苦。”一边的崔采依闻着满屋子的书香,忍不住感慨一句。
她出身名门世家,对读书人是抱有最大的尊重的。这世界虽然有修士,但是人们对读书人还是非常尊重的。尤其是那些饱学之士。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在这依旧适用。
像崔采依这种世家子弟对读书人的看重是从小就树立这份意识长大的。
余乾巡视了一下四周,最后落在书桌上那已经干涸的砚台。一把尺子下压着一张白纸,上面似是有未写完的文章。
余乾走过去,拿起文章看着,显眼的四个字落在首部:经国十策。
在往下看去,全是文绉绉的古文,大体讲的是治国方针,这一页纸所记载的全是从民生角度进行阐述。
其中一点直接把余乾看懵逼了,转化为大白话就是,官府强制分配部分田地,佃户可拥有自己的土地耕作,这部分的土地不可兼并。
要知道,在古代,土地兼并是必然的情况。
尤其是一个成熟的封建王朝,随着时间的流逝,必定会有这种现象。
像这纸上写的人人有田种,这特么不是扯犊子呢嘛?你当是打土豪,分田地啊。
余乾只能说一声卧槽,这话自己这个现代人在这都不敢说,而这位执笔客却敢写在纸上?
邓管家见余乾见到纸上内容震撼的神情,主动解释道,“老爷说,刘子司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但过于理想化,过于离经叛道。因为这种事,老爷没少说刘子司。不过他倒是也不怎么听,平时多会写些离经叛道的文章自己看。
看完就烧,这一份明显是刘子司未写完的文章。余执事莫要见怪。咱们大齐言论自由,私下里刘子司这种行为不算违乱。”
余乾点了下头,依旧有些震撼刘子司的惊天想法。
别的不说,单从这满屋书香,以及这份未来的及写完的民生策论来看,这刘子司绝对是一个有自己理想的读书人。
虽然出发点在当代的人看来离经叛道,有颠覆国本的嫌疑。
但是在余乾看来是伟大的,这应该是一位跨时代的有志青年,可是就这样死于无名。
公孙嫣和崔采依两人则是也好奇的走过去拿起那张白纸看着。两人双双震撼住了。
她们是土著,自然更是知道这种言论所能带来的祸乱。要是被那些特权阶级的人看到,别说中蛊毒而死,到时候怎么人间蒸发的都不知道。
不过同时,一股疑惑涌上两人的心头。
张廷渝在知道刘子司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却为何不强行阻止,还任由其专研的模样?
邓管家这时走过来,直接拿过这张纸,说道,“抱歉,此物和案子无关,不方便给你们。”
说完,就将白纸纳入自己的怀里。余乾他们倒是没有阻拦,只是点着头,表示自己明白。
很快,在书房里溜达了好几圈的陆行折行回来,再次对着余乾摇摇头,又是什么有用的气息都没有发现。
余乾点了下头,对邓管家说道,“邓老,这屋子还请继续保持原样。之后,可能会派专业人士来查看所有的书籍看是否能找出线索。”
“好的。”邓管家点头应承下来。
余乾扫了眼屋子后就直接走了出去。
接下来,他们又在另外两间房子彻底的清查了一遍。
一间卧室,一间杂物间。卧室除了桌椅和床之外再无它物,空荡荡的并无任何有用的东西。
杂物间亦是如此,存放的多是淘汰下来的笔墨纸砚以及大量的废稿,同样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最后,一无所获的余乾四人集中到院子里,邓管家见状直接极为有眼力见的先开口道,“余司长你们就先慢聊,我出去外面候着。”
余乾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体贴,他正想问下队友们的意见,本还想着用什么理由支开这位管家,结果对方先提了出来。
余乾笑道,“劳烦邓老在外面稍等我们一会。”
邓管家点下头,往外走去,还很贴心的将院门带上。
余乾这才转头盯着陆行,“你确定,这整个院子一点异常的情况和气息都没有?”
“是的。”陆行点着头,“并未有任何异样,但是我只擅长辨别这方面。像一些具体的细节之类的不敢保证。”
余乾点了下头,这次来这本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超凡的气息之类的。像这种细节倒是不急于一时。
凭余乾他们四人也不够把现场所有细节都一一对证清楚,这工作量极大,等后面让大理寺专门负责勘察现场细节的人才过来仔仔细细的再查一遍就是。
虽然这样的用处不大。因为这不是普通人的命案,而是涉及到超凡。但总还是要做的,细节是最重要的。
“部长,你怎么看刘子司这个人?”余乾转头问着公孙嫣。
公孙嫣负着双手,巡视院里一眼,继而道,“性子冷,喜静,朋友少,深居简出,跟外人接触极少。
这样的人两种可能,要么是真的如此,要么就是用这样最低调的方式掩人耳目。”
“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愿意相信第一种可能。”陆行说了一句。
“为何?”崔采依问了一句。
“刘子司这人明显醉心文章,从方才的了解中,加上书房里的情况,大概就可以推断出他是这样的人、”陆行回道。
崔采依却道,“但是这样孤傲的人,却主动申请去鬼宴那般的场所。你不觉得古怪至极嘛。所以我倒是相信第二种可能,他孤冷其实就是幌子。”
“那用你的话说,他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呢,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那凶手的同伙。那他体内为何又会有这种用来控制他的蛊毒?这很矛盾。”陆行反问一句,继而道,“所以要我讲,这就是个书呆子,被奸人趁机下蛊。”
崔采依反驳道,“按你这意思,是直接把刘子司撇的清清白白?只是一个单纯的受害者?
那为何凶手会选这种人了?要知道,刘子司的人脉关系极为简单。对这种深居简出的人下蛊,很容易就会被锁定为嫌疑人。
因为这段时间跟刘子司接触的人根本不多。一一排除都能找到嫌疑人。那凶手选刘子司就太说不过去了。”
余乾眯着眼看着在那争辩的两人,他倒是并没有标明自己的观点。
两人说的都算有几分理,但是太过片面。
这刘子司显然不能用无辜或者本人就是凶手这种说法来定论。
这位执笔客的身份特殊,又是张廷渝欣赏的文人。在余乾看来,最大可能就是被以棋子的身份死于这场博弈之中。
下蛊之人根本不在意自己能藏的多深,否则沁园案就不会那么快锁定是南疆巫蛊所为。
还是那句话,有人想把朝廷的水彻底搅乱,而这张廷渝现在因为沁园案一事,以及这位不能说话的死人刘子司一事明显就是很成功的被拉下水。
这下蛊之人大概率要的就是这一点,就是为什么会选择刘子司这点,余乾没有搞清楚,总觉得里头还有别的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陆行他们信息量不够,想不到这些也是正常,余乾也没有对他们过于深入的解释,只是说道。
“行了,先别争论了。部长,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余乾又笑着看向公孙嫣。
后者只是道,“你自己做主。”
余乾笑了笑,“行,那就先回去再找张相聊聊。”
说完,余乾就大踏步的走出院子,陆行两人自然停下争论,紧紧跟了出去。
走出院子后,稍远处的邓管家就继续带着原路返回。
余乾和公孙嫣两人并肩走着,陆行和崔采依两人则是跟在后头。
看着相府周围的清丽景色,余乾不由得感慨道,“部长,你说我得干多少年才能有相府一样这么好的院子住?”
公孙嫣冷笑一声,“怎么,余司长刚上任就开始想着捞钱?”
余乾稍稍不开心的道,“部长,咱话可不能乱说,我余乾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贪官污吏。”
公孙嫣怎么可能会相信余乾这种人,只是说着,“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建议,你也能有相府这么好的院子。”
“哦?部长请说!”余乾双眼发亮的问着。
公孙嫣直接说道,“很简单,这刘子司一事,你以张相的意志为绝对就行了。他想干嘛就干嘛,你以最快的速度结案。
随便弄头羊顶罪,陛下那边说的过去,张相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抽离这个漩涡。而你余乾也能再次得到寺里的赏识。
到时候三方奖励齐下,你还愁没有这么好的院子住?”
余乾满头黑线,他知道公孙嫣纯粹就是在说反话,逗自己的。可是细细一想,吗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只要羊找的好,按理说,这就是最轻松且有用的法子,好像有搞头。
看着余乾那意动的表情,公孙嫣赶紧瞪着对方,“我警告你,老老实实办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随口玩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