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站起身,一脸尴尬:“童爷爷,邢璇做错了什么?”
“哎呀,伸出手。”童老真急了,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掌,毫无分寸的一把拉住邢璇的玉手:“拿下来,我瞧瞧。”
这次所有人都明白了,童老看到的是邢璇手上的玉镯。
紫萱哪能看不出这个玉镯的价值,说地摊货有些夸张,但绝算不上好东西。就连童老身边的警卫员卫生员也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玉镯而已,随便逛个商场几万块买到的都比邢璇手上的这个好。
邢璇赶紧把玉镯摘下双手递过去,心里有些不舍,这毕竟是朔铭送给自己的,算是定情信物,也是朔家的传家之物。送到童老手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回来的。孝敬长辈本就是应该的,更何况是童老。
紫萱还从没见童老对什么老物件感兴趣。自己从童老这下棋迎来的那些碟碟碗碗哪一个不比这个玉镯强,也没见童老什么时候心疼过。嘴上说被紫萱骗了,实则高兴的很,完全不在乎,童老在乎的只是楚河汉界中的杀伐。
童老拿着玉镯,浑浊的老眼湿润了,嘴里呢喃:“我想了你一辈子啊,我想了你一辈子啊……”
童老的激动情绪让说有人懵逼了,一个不值钱的玉镯子,怎么就与童老扯上关系了。
邢璇同样盯着玉镯,心里有万般的不舍,但同时心里也翻江倒海。与邢璇有同样情绪的是紫萱。紫萱嘴角含笑,知道朔铭的事有眉目了,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个玉镯就是朔铭送给邢璇的。
这个玉镯本不是朔铭的东西,而是张奶奶的遗物。当初朔铭以为是值大钱的玩意,朔宏德说过,张奶奶祖上可是开过当铺的有钱人,没成想是个不值钱的玉镯,朔铭送给邢璇也是看这怎么说也是个老物件,自己与张奶奶认了亲也算是老辈留下的东西,解释上没错,至于什么传女不传男,这玉镯只传给朔家的长房长媳就纯属为了哄邢璇高兴在扯淡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以为运气用尽霉运开始的朔铭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运气还没用尽,一场天大的造化正等着自己。如果让朔铭知道,这个镯子能与童老扯上关系,怎么说也不会送给邢璇,保命发财的神器啊。但如果不给邢璇,出了这档子事朔铭可没本事联系上童老,童老自然也不会机缘巧合之下见到这个玉镯。
邢璇与紫萱自然不认识张奶奶,也不知其中缘由。但她们都看出来了,童老很看重这件东西。
激动莫名的童老几欲昏厥,卫生员吓得一身冷汗,又是测血压又是给氧气,好一顿折腾好一场劝说,童老的情绪终于在半个多小时之后有所缓和。但手里自始至终死死的捏着玉镯不撒手。
童老抬手擦了下眼角,战场上流弹横飞陈尸遍野童老没哭过,受伤流血童老没皱过一次眉头,但这次,一只玉镯勾起童老几十年不想提起却魂牵梦绕的回忆,勾起了童老近百岁高龄始终不能释怀的情窦往事。
“丫头。”童老的腔调变得非常有生气,仿佛一下年轻了好多岁。眼睛从未离开玉镯,浑浊的双眼闪烁着精光:“告诉我,从哪来的?”
在童老面前,邢璇可不敢玩什么心眼,刚要如实回答一旁的紫萱突然抬手插话:“童爷爷,你这就不讲规矩了,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这里没有你小丫头说话的地方。”童老哼了一声,眼睛瞧着邢璇:“难道这东西是你那不成器的小男人的?这怎么可能。”
童老知道,这些世家子弟眼高于顶,尤其是邢璇这样祸国殃民的倾城之貌,等闲的凡夫俗子怎么可能进的了邢家小姐的法眼。但事有例外,谁又能说清楚人情世故,道得明情感机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巧合到说出整件事的大致始末没人敢信。
邢璇为难了,一方面是紫萱不让说,要拿这件事作为筹码换童老的帮助。另一方面邢璇不想违背童老的意思。最为关键的是别人不知道,这个玉镯正是朔铭送的。朔铭说这是祖传的,那也就是说朔铭的祖上与童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来的路上,紫萱与邢璇进行了简单的交流,邢璇从而知道了童老的老家就在明山市,而且还是丰城。
但与此同时邢璇又怕,怕说出真相之后童老并不在乎朔铭是谁,他如果只在乎这件东西怎么办?
“哎,你这么大岁数,怎么能欺负我们这些小丫头。”紫萱故作不高兴,没打算让邢璇说话。
“那你说说什么叫先来后到?”童老终于转移目光看向让他既爱且恨的紫萱。这小丫头片子,碍于自己喜欢溺爱越发的没大没小了,这玉镯何等重要,这丫头片子横插一脚让人生厌。
紫萱说:“首先,我们是来找你帮忙的,你要是不帮忙这镯子还是赶紧还给邢璇吧,你这大岁数的人怎么都不好占晚辈的便宜吧?其次呢,你一直都没表态说要不要帮忙,先说了我们的事再说你的事,这样好吗?”
紫萱来硬的,威胁童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那是。童老一生气真被自己气出个好歹多少人饶不了自己。嘴上在强词夺理,腔调却变了,抓住童老枯瘦的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然开始撒娇。
“行了。”童老最受不了这个,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总是能找到自己的软肋。童老坐好,摩挲着手里的玉镯:“说说那小子是什么情况,我看看能不能帮忙。但先说好了,要他真杀了人犯了事我不但不帮还要踩上两脚。本来死不了,我帮倒忙能让他生不如死。”
这倒不是危言耸听,敢让童老上火生气的还真找不出几个,紫萱算是个怪胎,在童老这就能卖出这个面子,换成别人,怎么撒娇也不成。可能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童老这算松口了,紫萱一下松了口气。她相信朔铭干不出开抢杀人的事。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而且还是余家的大少爷,借给朔铭十个胆子也不可能。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童老的故事
对这个玉镯其实邢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邢璇只能按照朔铭当时的表述转达,一字不差的说完整了。可即便是这样信息仍是残缺不全,听的童老抓耳挠腮的难受。摆摆手:“你的东西怎么就说不明白呢?那死小子叫什么,关在什么地方?”
童老这是打算亲自“审问”了。邢璇忍不住笑了声,紫萱也知道这事有门了。陪着笑拉着童老的胳膊:“童爷爷,这个死小子你可认识,你们还说过话见过面的。”
“哦?”童老奇怪了,紫萱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这丫头这样说话准没什么好事,按照以往的经验,肯定藏着什么小算盘。童老有些不悦:“小丫头,你这是打算让我帮忙还是踩上两脚?”
童老不悦,紫萱也不敢再含含糊糊,小声在童老耳朵边说:“童爷爷,你还记得去明山市见的那个小包工头吗?”
“那不是你的小野男人?”童老嘴一秃噜把实话说出来。童老知道初奇不是个纯正的爷们,也心疼紫萱跟了那么个废物,所以紫萱有个男朋友什么的一向别具一格的童老还是支持的,童老的话紫萱还记得,童老当时说人这一辈子没活一次自己死了都闭不上眼。
童老的话让紫萱脸红成了猴屁股,这话别人说紫萱一准翻脸,自己与朔铭的关系的确是苟且关系,但不能宣之于口,紫萱更不会承认。如果承认还了得,不仅自己,霈嫣岂不危险了?
邢璇没想到紫萱与朔铭的关系童老都知道,心里酸溜溜的,狠狠的咬着嘴唇。到童老这说的是自己男人的事,怎么成了紫萱的小野男人了。按照童老这个说法自己算什么,顶了天算是朔铭的姘头,上不了台面的那一种,心里立即产生了无限的委屈。
话已出口,童老也知道激动之下口无遮拦了。幸好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不然还真麻烦了。童老讪笑,赶紧转移话题:“赶紧说那小子在哪,我要亲自问问。”
这时候赶紧把朔铭抬出来,既然正主能与童老扯上关系,那就不是两女求着童老了,而是童老看在玉镯的份上主动帮助朔铭的,意义非同一般。如果朔铭与童老的关系够硬,童老倾尽全力都有可能,这样一来,这次的事对朔铭来说非但不是灾祸反而是一场造化。
童老一听朔铭就在京城猫着呢,一拍大腿,立即叫人去请朔铭。邢璇手机上带着朔铭的照片,紫萱又说了地址,找不到才怪。
保卫干事去请朔铭这段时间,童老就在紫萱的软磨硬泡下说起了自己尘封的往事。
那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童老回忆过去总是要说当年的社会环境,东拉西扯的好一会才说到自己。
童老家里穷,好在有好亲戚,十二岁就被提点到当铺当门徒,干了几年一来二去的竟然与东家的小姐好上了,那时候封建礼教厉害着呢,摸摸手就算私定终生了。定情信物只不过是童老攒了几年钱本可以买套小宅子娶亲生子的钱换来的一只玉镯。玉这个东西自古就是高档货,一只不上档次的玉镯在丰城换两间小屋并不夸张。玉器可不像影视剧里说的那样随随便便的人家都能拥有。追溯到更久远的古代,玉器可是皇家贵族才能享用的东西,平民就是再有钱也不得拥有。听过一个传闻,盗墓贼挖开坟把金缕玉衣上的金线抽走,玉器却扔在当场,盗墓贼明白着呢,这些玉器非但卖不出去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童老的故事挺狗血,破玉镯的事很快被掌柜的知道了,再后来就是鞭打驱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美梦吧。
不甘心的童老从那天起背井离乡到外讨生活了。童老再抹一把眼泪:“那年我才不到二十,当年那岁数正是娶亲的年纪。再后来参了军,级别不够不能结婚。够了级别心里总想着她也不想娶亲。再后来我认命了,可我负了伤就不能娶亲了……唉,所以啊,到现在……不过卫国倒不错,挺孝顺。”
卫国跟童老姓,十多岁了被童老收为养子。这事所有人都知道,童卫国认爹的时候十多岁,知道自己的来历出处。
“童爷爷。”紫萱问:“按照你的性格不会没回去找过吧?”
“肯定回去过,我天不怕地不怕。”童老意气风发的样子又回来了,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但随即就暗淡下去:“当年我当了个小官,部队在明山附近打了一场,战事过后,我申请回家省亲,你们也知道,我哪还有什么亲人啊,就是回去看看她。要是她还没嫁人我也有底气提亲了。可回去之后……当铺变成了废墟,被人一把火烧了,我从那以后试过很多办法就是联系不上,再后来我认命了,这辈子终归是有缘无分啊。”
“童爷爷。”紫萱从童老手里半抢半夺的把玉镯拿到手里,这种行为也只有紫萱能干出来。身后的卫生员着实捏一把汗,这小丫头真不知轻重。紫萱说:“你也挺会过日子的,几年挣的钱买了这个玉镯子?我看你没少偷偷摸摸拿东家的钱吧?”
“净胡说。”童老老脸一红,嘴上不承认但表情着实可爱的很。谁都年轻过。童老说:“这镯子当年是死当,其实没几个钱啊。”
“还挺浪漫的。”紫萱想着朔铭,这死木头只给自己送了一枚钻戒,还是自己厚着脸皮要的。要是朔铭有童老一半会风花雪月多好。紫萱说:“说说那个奶奶当时是什么表情,有没有激动的亲你,然后以身相许。”
“胡说八道。”童老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憋着嘴似乎生气的样子。
熟知童老能把童老的心里看透的紫萱心里乐翻天了,笑说:“你还真有尿性,把全部家当买一个镯子?”
平日里紫萱可不会说这么粗俗的话,当着童老,紫萱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生气,又在什么时候该说童老比较尿性。这词全天下也只有紫萱敢当着童老的面这么评价。
气氛一下好了很多,童老说这当年的往事情绪也变好了。老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而且在这个过程当中如果有几个晚辈认真的倾听并且为这个跌宕起伏故事揪心那就太有成就感了,仿佛一个故事就能证明这辈子没白活。
说了好一会,紫萱都有些着急了。路也不远,怎么朔铭还没到。听到外面传来几不可闻的汽车声,紫萱赶紧借故去门口等着,他要事先问问朔铭这镯子的情况,必要的情况下还要编一个完美的故事。目的是让童老高兴,还要让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