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宏德嗯了一声:“毕竟不是病死而是割腕了,他难受也是正常的。”
“表姨也够血性的,如果身在疆场绝对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割腕,不疼吗?”朔铭竖起大拇指,面对死亡更多人是恐惧,鲜少有人会主动去选择体面或者相对痛快的死法,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朔铭认为表姨之所以做这个选择,只是不想成为关冬生的麻烦,可她哪里知道关冬生就是有心也无力,表姨没落个好死,关冬生心里的负罪感很强。
朔宏德哼了一声,怪朔铭说风凉话,瞪了一眼:“老话说父母之为子女必为之计深远,你表姨也有自己的想法。”
“爸,你什么时候爱学习了?还弄出古诗了。”朔铭笑:“要在我小时候你就表现出这种儒雅之风没准我还是大学生呢。”
朔宏德重重的把茶杯磕在桌上,一脸不悦。朔铭赶紧说:“得,我开句玩笑,你还上纲上线了。怎么,你还想扒了裤子打我?”
朔铭已经很久没尝过竹笋炒肉的滋味了,倒不是贱的想尝试,只是在感叹,自己长大了朔宏德却老了,就算现在拿起家伙揍朔铭也打不疼了,每天除了喝茶与几个老伙计下棋吹嘘年轻时的峥嵘岁月就剩下对着电视的戏曲发呆的份了。
朔宏德说:“你表姨有保险,想给你生子哥留点钱,四十岁的人了,一穷二白的还眼高于顶什么不会,他能不急?”
“保险?”朔铭眼睛一瞪:“自杀保险公司可不负责啊。要这样也赔钱满世界的人都要买了保险自杀。”
“不是那种保险。”朔宏德也说不明白。
朔铭的母亲插嘴说:“她刚来的时候就对我说过,当时我没往这方面想,没想到,唉!”
朔铭追问怎么回事,母亲说:“你表姨有一份商业保险,大病医疗可以报销,如果报销额度没花完人没了剩下的钱就是遗产了。”
如今的保险五花八门的,很多保险说白了就是理财,不过这是一种替后人理财的方式。朔铭一听也就大致明白了,交了多少钱的保费,给你多少金额的上限。对朔铭来说这种保险很坑,对很多人来说还是很划算的。朔铭如果手里有钱肯定是投资做生意,对表姨来说钱攥在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就花了,如此这般还能给关冬生留点,而且还是不小的一笔钱。朔铭也彻底明白了朔宏德说的那句父母如何为子女的话其中的深意。
但朔铭觉得这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了。就好像在说父母生你养你教你做人,你可要好好的孝敬父母。如果把这当做是一种义务,心里多少会有敷衍的成分,如果孝敬父母是发自内心的一种亲情体现,情况决然不同。子女是父母的影子,朔宏德对朔铭的奶奶可谓孝顺,朔铭看在眼里很自然的学在心里,无需这些不痛不痒的言辞来说教。很多人觉得自己的子女不够孝顺,并不绝对,但肯定一部分是孩子见你如何孝敬你的父母有样学样罢了。
不知从什么朝代开始,大天朝出现过“发家子”这种对待老人的方式。六十岁便是老人了。父母过了六十岁生日就会被送进发家丘。发家丘便是用砖石之物堆砌出的一座坟茔,够岁数的老人推进去只留一把椅子,外墙砌死唯留下一个递饭菜的小口。孝顺的子女送饭百日,不孝的送进去扭头就走,过段时间估计饿死了把送饭口堵上。
父母把爷爷奶奶送进发家丘,这些人的孩子也看在眼里学在心里,等自己的父母老了还有什么犹豫的。虽然时代不同了,关于孝却是永恒的话题。朔铭觉得没有一个标准尺度来说明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唯心而已。也就是说做子女的认为问心无愧便好,扪心自问,又有几人能说自己问心无愧呢?大凡真正不孝的那些人就算做了错事也没负罪感,可能也只有这部分人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吧。
“你表姨没了,生子你多照顾着点,最好能让他有个一技之长。”朔宏德沉声说。
朔铭又不是关冬生的父母,哪能管得了这些,如今关冬生有了表姨的遗产,应该琢磨着怎么用钱生钱才对,坐吃山空可不是上上之举。如果让朔铭照拂关冬生,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还要为这小子养老送终。心里这么想,但朔铭嘴上答应着,自己怎么做心里有数,朔宏德说一千道一万也只是慈悲心作祟,或许人老了就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感慨,也有点悲天悯人的意思。
离开家,朔铭接到了尚佳轩发来的消息,空军学校那边验收异常顺利,款项已经到账。朔铭每一项工程都能把工程款结算的这么利索让尚佳轩大跌眼镜,不止一次的揣度朔铭的背景具体有多大。别的地方不知道,就在丰城甚至整个明山市,没有特殊原因能按时按点的把工程款结算到位的几乎没有。起初尚佳轩以为水厂特殊,毕竟是加班加点赶工期的工程,不给朔铭甜头能这么拼死拼活的按时完工?后来安置房工地第一笔工程款到位尚佳轩就觉出异样。这次空军学校这边也是异常顺利,而且也没见朔铭为钱犯愁,这只能表明朔铭从不担心资金链。
看到手机里的短信,朔铭想了想给郭天成打过去:“天成,忙什么呢?”
“朔老板,你要请客?”郭天成坏笑。两人都知道吃饭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哪潇洒,朔铭有生理需求无需在外寻花问柳,郭天成就不同了,就是钻进花丛还要死死的拽着布兜寻思着钱够不够。与朔铭在一起郭天成厚颜无耻的一直做吃大户的贫下中农,毫无一报还一报请朔铭一次的觉悟。
朔铭说:“这不想你了么就给你打个电话。”
“得了吧你。”郭天成不信朔铭会没事找自己聊天:“快说什么事,忙着呢。”
朔铭说:“空军学校那边钱到位了,当时孟梁说这工程算我们两人的,什么时候咱掰扯掰扯这笔账?你挣钱了我也好吃一次大户。”
“你看着给我个十万八万就行了,其实我不想要的。”郭天成说:“孟梁的一片心意我不要还矫情了,你看着给我点就行了。”
朔铭心下盘算过这笔账,空军学校可以说比较挣钱的,但朔铭付出也不少,孟梁结婚之前想买套房充门面朔铭可是给了一百多万,这钱孟梁没说要还,很显然就从空军学校的利润里找了。如果空军学校的所有利润都与郭天成平分空军学校可算是赔到姥姥家了。如果先扣除朔铭付出的成本顶了天分给郭天成六七十万。朔铭觉得问心无愧,但这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如果换成郭天成,肯定觉得朔铭贪墨了太多。
朔铭笑着答应,郭天成贪财不假,大是大非还是想的很明白,空军学校那什么没做,完全是孟梁白送给他的天大好处。
挂了电话,朔铭就摸着下巴琢磨,看似孟梁把工程给了自己,但这也是还了朔铭的钱以及利息,算是空手套白狼的营生。从孟梁的角度想不应该在这件事上还要照顾郭天成,白白的让郭天成得几十万?
想了好久,朔铭猛地警醒过来,当兵那会郭天成虽说没对孟梁马首是瞻也差不多了,感情基础自然不差,最关键的一点是郭天成算是救过孟梁,那只是一次意外,恰巧被郭天成赶上了,如果是朔铭也会施以援手的,这孟梁,命可不赖。
安排尚佳轩把钱给郭天成打过去,朔铭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思。与此同时,朔铭心里又有一种惆怅。当兵的时候战友就是亲兄弟,踏入社会联系少了,感情也自然生分了,不是朔铭之前预想的那样。最初朔铭借给孟梁一百多万,还指望孟梁能帮自己很大的忙,没想到孟梁这笔账算的太清楚,上次吃饭也把话说的很明白,只有战友之情没有现实之利,孟梁这边朔铭算是指望不上了,这也是通过孟梁弄工程,如果朔铭有什么事求上门孟梁还是会帮上一把,但程度就不好说了。
估计是钱已经到账了,下午郭天成就给朔铭打过电话,很猥琐的开怀笑着:“朔铭,什么时候来我这玩玩?”
“去你那干什么?”朔铭撇嘴:“村里全是村姑,也就你有这么高的品味,我享受不了。”
郭天成笑,很贱的那种:“等我结婚你可要来啊。”
“你结婚?”朔铭之前问过,孟梁女朋友还没一个呢,怎么突然就冒出要结婚的消息。
郭天成说:“我这岁数在这,差不多就行了。亲戚给介绍了一个,才二十四,长得很标致,看着行就琢磨着办事。”
这次郭天成可不会像之前的女朋友那样拖那么久,一来二去的煮熟的鸭子飞了。朔铭应了一声,说到时候通知一声一准到,问郭天成钱到了没有,郭天成说:“这么多钱,我都不知道咋花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请柬
关冬生是三天后回来的,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是一副欠揍的表情,只是深邃的眼窝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灰暗。朔铭没再提表姨的事免得关冬生伤心,关冬生对朔铭说:“朔总,我不想在工地干,要不还是给你开车吧,放心吧,我能开好的。”
关冬生一直以是朔铭表哥自诩,几乎是逢人便说,工地上没人不知道朔铭有这么个不上路的表哥。
按理说关冬生至少应该在家丁忧一段时间,亲娘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三天就回来朔铭也有些意外,或许关冬生一个人在家住才体会到有亲人才会温暖吧,守着冰窖一样的老房子,谁也不会有个好心情,回来也是逃回来了,远离那个伤心地。至于烧七关冬生没多想,母亲在世的时候没对得起父母,难道死了做做样子烧点纸钱就是孝了?旁人怎么说关冬生没管,望着母亲孤零零的坟茔关冬生琢磨应该娶个媳妇了,不仅是自己需要,至少是母亲期盼的。
关冬生为什么这么快回来朔铭也没多问,别人的事朔铭向来是不多操心。想了很久,点点头之后才问关冬生:“工地上不好?至少能学点本事。”
按照朔铭的想法,如果关冬生想学完全可以学着管理工地,朔铭能给范宇华与刘伟铺路,为什么不能给关冬生一次机会呢。在朔铭看来,做包工头没有什么门槛,想要做精了难,想要挣钱还是简单的很的。只要中规中矩的干,也就是挣钱多少的问题。
“我想跟你学。”关冬生说的很认真,仿佛以前是个四十岁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了。
朔铭有点难以置信,不是关冬生想要学好让人意外。而是这句话竟然是从关冬生的嘴里喷出来的,还真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朔铭觉得好笑:“你跟我能学什么,其实我什么也不会。”
“工地上的你都会。”关冬生看的很明白:“工地之外的你也会。”
得,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朔铭也没什么好说的。关冬生既然这么想朔铭也不排斥,尤其是关冬生态度的转变,让朔铭有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觉,如果关冬生愿意学好,朔铭听朔宏德的意思一直留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很多事可以安排关冬生跑腿,毕竟是亲戚,朔铭也更愿意相信关冬生。在朔铭的印象里,关冬生可是一个不错的表哥。
如今朔铭居无定所,时常去贺美琦那却几乎不在那过夜,也去凤舞珍那不过次数越来越少了,本就与凤舞珍没什么感情基础,也可能是太熟悉了也太习惯了反而没什么激情的感觉,就连这个喜欢装扮小警察勾引朔铭的大记者也鲜少拿出那件警服了。在明山市区,朔铭会住在白茹雪那,在丰城,朔铭就住在翁翠彤那。想了想,朔铭说:“有一点,给我开车不论时间,没准半夜还有事。”
关冬生说没事,就当是朔铭的贴身保镖。朔铭笑,关冬生也咧嘴笑,挺傻。但朔铭看得出来,这笑容是有多么苦涩。
许久没去小马蹄山,除了石坑处的山体又少了一点之外没什么变化,水晶矿洞只是在地面上开了个口子,路也修好了,小型车辆很轻松的在坑下掉头腾挪。朔铭懒得关注水晶矿,这对朔铭来说是个伤心的事。原本是自己的蛋糕,被人咬一口还能释怀,如今却是被人抢了去,自己想要吃点边边角角的还要求着别人。
这段时间范宇光胖了不少,石坑这地方太安逸了,无所事事闲的蛋疼,自从小马蹄山易主之后朔铭来的也少,乍一看范宇光胖的很明显。
朔铭开玩笑说:“光哥,你晚上跟儿子抢着吃奶了?小日子不错啊都胖了。”
范宇光也不生气,嘿嘿笑了两声:“你也想吃奶?赶紧再要一个二宝。哦对了,我才想起来你现在是黄金单身汉,这一天天的还不知道晚上身边躺着谁呢。我挺羡慕你啊,天天有新鲜的奶吃,口味一天一变。”
朔铭笑,范宇光也学的嘴上不吃亏,你讽刺一句立即就挖苦回来,一向言辞木讷的江湖混子斗起嘴竟然与满嘴榴弹炮的朔铭不相上下各有千秋,朔铭说他一句阳委立即就能还回来一句早泄。
进了办公室,范宇光问:“听说刘伟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