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也是没办法,实话实说,要是不干出点事来,我这一辈子就得窝在这独山镇了,咱也不说为老百姓利益咋地咋地那些大道理,只要是走入仕途,谁不想快速升迁啊,对不对,但是现在这社会,没点真本事就是升上去人家也不会服你的,老金,这话够掏心掏肺了吧”。
“是是是,镇长,和您一起聊天,就是敞亮”。
“就像是你老金,你这么大岁数了,难道就想一辈子开车到退休啊?”
这话让金明河眼睛一亮,以前孙国强也说过这话,只是还没有等孙国强安排好,自己就去见阎王爷了,说起这事,金明河就怪自己运气不好,跟了一位短命的领导,但是这个丁长生看上去倒是有点意思,那天丁镇长急火火的赶去县里,到后来才知道仲县长出事了,谁都知道丁镇长是仲县长的心腹爱将,仲县长一出事,那么丁镇长会是怎么样呢?
第一卷 399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丁镇长还是丁镇长,这才使得金明河渐渐放下心来。
今晚这一次交心的谈话使得金明河认定丁长生是一个可以跟随的人,至少这个人真是为老百姓办事的,不像孙国强和张元防,一心只知道捞钱,当然了,要是捞的钱分给金明河一点,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说了。
时间不早了,两人离开黄水河,回到了村里,丁长生被安排在王建国家的厢房里,而金明河则借口自己有亲戚在这村里,抽身去找他相好的去了。
临走的时候,金明河**笑着指了指西厢房亮着的灯,“镇长,男人嘛,该放松时就得放松,放心吧,绝不会有后遗症”。
进屋一看,床边放着一个塑料的水盆,椅子上搭着一块白毛巾,而地上则放着一个暖瓶,看样子这是为丁长生准备的洗脚水,丁长生扭头朝外面看了看,院子里就只有东西厢房亮着灯,正房里的王建国已经睡了。
丁长生一看表,都已经十点半了,自己和金明河这一出去聊了这么长时间。
于是洗洗赶紧睡了,关灯的那一刻,西厢房的灯过了一会也灭了,本想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可是谁知道这只是开始时的平静,这是风暴来临前的暂时宁静。
丁长生让尿给憋醒了,拿过手机看了看,才一点多,肯定不能憋到天亮啊,于是就起身去厕所,以前在自己家和在自己女人家习惯了,起身披上外套就出去了,全身上下竟然除了外套之外再无寸缕,他也想了,撒泡尿的功夫怕什么。
王建国家的院子不小,靠西南角是厕所,但是丁长生也不知道灯在哪里,于是走到厕所旁边的墙根底下就开始放水了,可是放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西厢房的门咯吱一声,杨花穿着睡衣,披着外套也出来了,看样也是要上厕所,急急火火的外厕所边走,根本没有注意到丁长生,而丁长生倒是听见了身后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杨花急急而来,快到丁长生面前时,这才看见院墙阴影下的丁长生,不由得吓得要大叫一声,可是丁长生抢先一步,一下子捂住了杨花的嘴。
“别出声,是我,我出来上厕所的”。丁长生小声说道。
“我放开你了,你不要出声”。丁长生再次说道。
第一卷 400
关于在黄水湾村建立花卉基地的事情传到了镇上,对于这一点张元防很不满,于是在第一时间将丁长生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以前和孙国强共事也是这样,以前的模式很像是一个公司,张元防是独山镇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而孙国强就是具体执行的副总经理,几乎大事小情都得张元防做主,由于这些天自己一直忙于准备退路的事情,所以镇上的事情忽略了,可是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丁长生这个家伙真是能折腾,不但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将原属于孙国强的地盘黄水湾村给轻松拿下了。
“张书记,你找我?”丁长生进屋问道,连客气也没有,径直做到了张元防对面的椅子上,这让张元防很生气,对面这张椅子一直只有孙国强一个人能做,但是必须是得到自己的许可他才敢坐下,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不懂规矩。
可是作为一个多年的乡党委书记,这点涵养他还是有的,在这件事上,他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丁长生这个代理镇长和他是平级的。
“小丁啊,我听说你要在黄水湾村要搞花卉基地?”
“张书记你也听说了,是啊,我看咱们镇太穷了,当然了,也不能说都这么穷,还是有一部分富人的,就是那些靠挖小煤窑起家的,这些偷盗国家资源的人富起来之后并没有带动老百姓致富,咱们镇就是这么个情况,老百姓不可能都去挖煤,不寻找别的出路永远都不可能富起来”。
“行行,这些事我比你清楚,我是问你,听说你给老百姓许诺,要是种的花卉卖不出去由你收购,有没有这回事?”
“有啊,怎么了,老百姓有顾虑,当然得先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啊,要不然他们谁会种,谁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一年,一张钞票也换不来,这样的日子还有办法过吗?”
“小丁,你不用给我讲大道理,我是说,你这样做让其他同志很为难,可以说是很难做,要是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为老百姓承诺包销,其他同志不好做工作,人家会事事拿来和你比,这独山镇难道就只有你自己在做工作吗,他们还怎么来做事?很多同志已经在向我提意见了”。张元防说的很不客气,意思就是这独山镇是你丁长生的吗?你这样在前面葫芦,你让后面的人怎么画瓢?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这样做,让你们败坏掉的政府信誉怎么建立起来,老百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们不知道吗?重建政府信誉这是当务之急,在政府信誉建立起来之前,要想老百姓发展经济,那么每个有责任心的干部,每个真心想为老百姓考虑的干部,都应该承担一点个人风险,当然了,这个风险可以量力而为,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你不要做这个官,回去找个风险小的工作养老好了。
丁长生真想将这些话说出来,可是他知道,目前还不是时候,只要张元防在,那么张元防代表的这一系列独山镇本土干部的利益就很难触动,丁长生采取的也只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零敲碎打的干点事,就这样,今天不是也遭到了来自张元防的不满吗。
第一卷 401
“你马上到黄水湾村,将这件事停下来,撤回你的承诺,不然的话整个独山镇都会混乱了”。在张元防这里没有下不为例一说,他今天将丁长生找来的意思就是想让他撤回对黄水湾村的承诺。
事情真像张元防说的那么严重吗,严重到其他同志没有办法再做工作了?
当然不是,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独山镇的江湖就是,我张元防做不成的事,任何人也别想做成,而且你这个小屁孩来独山镇才几天,就想着收买人心了?
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一直都存在着既得利益集团的阻扰和新的利益集团进攻这样的博弈,现在的张元防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处危险境地,这样的感觉在孙国强死了之后就更加的明显,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裸官,对外宣称自己的孩子在北京上学,而孩子的母亲则在北京陪着孩子读书呢,他也每隔一段时间就到北京去走一趟,可是作为一个官员,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走,没有那么容易。
按说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应该很低调才是,但是还有一个人在盯着他,所以他不得不强装着没事人似得,一步一步为出逃做着计划。但是在没有离开之前,他是不允许任何人挑战自己的权威的。
“张书记,这件事我做不了,我不能打自己的脸吧,奥,前天刚许了诺,今天就撤回,那我们在老百姓眼里还有信誉可言吗?实话实说,这件事我做不到”。
“小丁,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这是瞎胡闹,我理解你,年轻人做事冲动,一心想干出点事来,但是你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啊,你这是冒进了”。张元防有点恼火,他本以为仲华走了,丁长生肯定会夹着尾巴做人,毕竟最大的一座靠山倒了,可是没想到这家伙倒是越来越光棍了。
“冒进的责任我来承担,和镇政府任何人无关,张书记,你要是没事的话,我要走了”。丁长生站了起来,张元防没想到这个愣头青居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前几天因为孙国强的女儿孙海英的事情,他已经是积了一肚子火了,这股火让丁长生在今日彻底点燃了。
“丁长生,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你眼里还有组织吗?”
“张书记,我的行为和组织纪律性有什么关系?我违反了哪一条哪一款纪律了,我就是想做点事,怎么了?犯谁的恶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张元防的办公室,门没有关,丁长生清楚的听见了杯子碎了一地的声音。
那天曹晶晶来过之后,他批了五万块钱给派出所,但是等曹晶晶去拿这笔钱时,被告知还得需要党委书记张元防签字才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丁长生在独山镇什么都不是,原本按照规定的数额批得条子也不好使,人事上他没有发言权,财政上依然是没有权力,这让丁长生很窝囊,还被曹晶晶嘲笑了一番,所以要说丁长生心里没火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一直在隐忍,可是他的隐忍被人看成是失去靠山后的委曲求全和软弱了,丁长生今天以实际行动告诉独山镇的所有人,我丁长生不是那么好拿捏得,以后的事咱走着瞧。
独山镇的政府办公楼就是一个二层小楼,还是单层的,所以不一会,发生在书记办公室的这番争吵就传遍了镇政府,半个小时后,党政办公室下来通知,十分钟后在小会议室召开常委会,这是张元防罕见的召集常委会,以前什么事不是一句话的事,顶多对其他常委也只是打个电话通知一声,而且有时候打电话还是党政办的杨和平打,张元防连打电话都懒得打,开始时有些人还颇有微词,可是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常委会可能和刚才发生在书记办公室的争吵有关,可是具体因为什么争吵大家还不清楚,于是在家的一干常委都陆续进了小会议室,没有人说话,吸烟的吸烟,喝茶的喝茶,都等着两位主要人物的到来。
丁长生倒是来的挺早,他知道这是张元防针对他,要通过常委会的形式给他施压,让他明白,在独山镇谁说了算,谁才是一把手,同样也宣示,一把手的权威绝对不容侵犯。
梁荷花悄悄的看着丁长生,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很不一般,梁荷花现在的脊梁骨已经逐渐直了起来,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她姐姐的相好于全方成了代理县长,虽然是代理县长,但是只是一个程序的问题,还没有听说代理县长代理一阵就被拿下的,除非这个人有问题,所以于全方转正是很快的事情,这无形中给梁荷花的野心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她一直在犹豫该在一个什么样的场合表明自己的立场,以改变自己是个闷葫芦的形象,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一直以来她被当成了一个摆设。
“都到齐了吧,下面开会”。张元防端着茶杯进了会议室,扫了一眼记录的党政办主任杨和平问道。
“武装部杜部长没有来,说是有事,请假了”。杨和平站起来合上笔记本说道。
“那好,开会吧,我先说几句,刚才呢,我和丁镇长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发生了一些争执,但是发展到最后,我们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我们开个常委会,来讨论一下这件事,大家积极发言,其实就是一个事,就是关于丁镇长要在黄水湾村发展花卉种植基地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黄水湾村是我们镇唯一一个旱涝保收、地势平坦的村子,土地肥沃,而且一直都是种粮食,现在要改成种花卉,这样是不是合适,是不是和国家关于耕地要以种粮为主的方针相违背,这是一个事,还有一个就是丁镇长的工作方法问题,刚才我们也说到了这个事,就是是不是我们干部要个人为老百姓的经济发展作担保的问题,我觉得这两件事很值得探讨”。
张元防上来就将事情摆开了,大帽子是一顶接着一顶朝丁长生扣了过来。
第一卷 402
张元防说完之后看着在场的这些人,但是自从孙国强死了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和置身事外,他发现自己的号召力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强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孙国强的死是因为小煤矿分赃不均,这下倒好,自从孙国强一死,分红的事情是彻底没戏了,镇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提这事,这也是大家伙做缩头乌龟的重要原因,既然没有了利益,谁愿意只承担风险呢?
就在张元防想点名时,一直没有怎么发过言的党委副书记梁荷花居然开口说话了,这一下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而由此也让所有人意识到,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这不,原来的副书记于全方一上台,梁荷花这里的表现立马不一样了。
以前都传言梁荷花和她姐姐也就是海阳县驻京办主任梁荷仙都是原来的县委副书记现在的县长于全方的情人,而且还是姐妹二人共侍一夫,这在海阳县官场上传的活灵活现,好像是真的一样,这也是官场酒桌上的重要谈资,梁荷花话一出口,大家伙面面相觑,好像是发生了很大的事一般。
“我说几句吧,其实我认为丁镇长这件事做得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丁镇长给原来的仲县长当过秘书,而仲县长是省财政厅下派的干部,水平自然是很高的,丁镇长这些为了老百姓的利益而甘愿拿自己的利益冒险的做法虽然欠妥当,可是我支持丁镇长,而且为什么丁镇长被逼到非得用这样的方式取信于民,我想这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一个问题,说句不好听的话,在现在老百姓的眼里,我们政府还有公信力吗?而这公信力又是怎么丧失的,我想在座的都应该知道一二吧,我就说这么多吧”。梁荷花说完之后喝了一口茶水,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张元防,而大家伙的头低的更低了,这个时候谁也不想被张元防推出去和这两个独山镇的二三把手打擂台。
“梁书记刚才讲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我认为丁镇长的做法违背了我们党一贯强调的组织纪律性,这么大的事,没有经过组织讨论就擅自做主,这样的做法是要不得的,这要是都像丁镇长这样做,我想,过不了多久,独山镇就乱了套了”。就在张元防感到今天这个会开的有点仓促时,他对自己太自信了,以至于现在坐蜡了,可是常务副镇长刘和元居然开口支持了他,这让他可以借题发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