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苏阳说的:柳元昭要烧的,是比血账本更要紧的东西。
果然,子时三刻,账房后窗闪过一道黑影。
小兰屏住呼吸,看着那人往窗下堆火油,油罐子碰撞的脆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抓!
巡夜司的灯笼刷地亮起,将黑影照得无所遁形。
那是柳元昭的贴身护卫,此刻正抱着半罐火油发抖。
苏阳踩着碎砖走进账房,烛火映出梁上挂着的油纸包——拆开一看,竟是北莽密令:若徐脂虎复起,即刻鸩杀。
柳长史好手段。苏阳捏着密令转身时,柳元昭正握着短刀站在门口,玄色锦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以为...柳元昭的声音发颤,你以为你赢了?
我走的是夜路。苏阳向前一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火油,而你...
走的是死路。
话音未落,夜莺的银针已破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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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元昭闷哼一声,短刀当啷落地。
他跪坐在地,看着银针没入心口三寸,嘴角溢出黑血:我...我只是不想...
不想北凉乱?苏阳蹲下身,看着柳元昭逐渐涣散的瞳孔,可你忘了,乱北凉的,从来不是查账的人。
密令被呈到徐脂虎案前时,她正翻着一本旧账册。
指尖抚过鸩杀二字,她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浸着旧年的雪:当年他去游历,我替他守着北凉的灶火;如今他要我死...
她抬眸望苏阳,烛火在她眼底晃成两团暖光:你救我一命,我给你一道活命符。她从袖中摸出块乌木令牌,刻着夜行百无禁忌的纹样,若我再倒下,持此令直入听潮亭最底层,取龙爪槐令箭,调三百暗卫。
..... ..... ....
话音未落,苏阳突然头痛欲裂。
眼前浮现出柳元昭少年时的模样——他跪在饥荒的雪地里,怀里抱着饿死的母亲,哭着说:我绝不让北凉乱...
苏公子?徐脂虎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苏阳按住太阳穴,勉强扯出个笑:无妨,许是累了。
他退出正厅时,月上中天。
听潮亭的飞檐在月光下投出长影,最底层的石门上落着层薄霜。
石老龟的声音突然从阴影里传来:苏公子今夜,可要进去?
苏阳脚步一顿。
月光照亮石老龟银白的须眉,他守在听潮亭最底层的门前,像尊千年古佛。
月光漫过听潮亭飞檐,在青石板上碎成银霜。
苏阳站定在石老龟面前,靴底能触到石门缝隙里渗出的寒气。
他望着老人银白的须眉在风里微动,像积雪被轻轻拂开一道痕。
龙爪槐令箭有三——一守书院,二护医馆,三维市井。石老龟的声音像古钟里沉淀的灰,徐骁遗命:若北凉将倾,宁散兵权,不毁民心。他枯瘦的手从袖中探出,掌心里托着盏青铜灯,灯身铸满缠绕的槐枝纹路,灯芯浸着暗红油膏,点燃此灯,即为启动与.
第二百五十八章 北莽的暗箭,哪一桩不是刀
苏阳目光落在灯上。
青铜的凉意透过指尖渗进骨缝,他注意到灯座刻着极小的徐字,笔画里填着朱砂,已有些许剥落。为何现在给我看?他没去碰火折子,只是凝视灯芯,徐将军的布局,该由徐凤年来接。
石老龟的目光扫过他腰间徐脂虎赠的乌木令牌,忽然笑了:徐凤年走的是明路,掌的是刀兵。
可这龙爪槐...他抬手抚过石门上的龙纹,要的是守灯人。老人的指节抵着龙睛处的凹痕,您救了郡主,也救了我们——这些年想烧了这灯的,可不止柳元昭。
苏阳忽然想起徐脂虎说持此令直入听潮亭最底层时,眼底那团暖光。
原来她早知道这灯的存在,早知道自己“八八七”会走到这里.
他捏紧青铜灯,喉结动了动:若我现在点燃?
那便要替徐骁守着北凉的文脉,守着书院里读书的孩子,医馆里抓药的老妇,市井里卖炊饼的阿爹。石老龟的声音忽然轻了,像在说一个秘密,这些人,比三千骑难守多了。
青铜灯在苏阳掌心沉得发烫。
他盯着灯芯看了片刻,最终将灯收进袖中。
转身时,听潮亭的檐角铜铃被风吹响,清泠泠的声音撞碎在夜色里。
马厩的干草味混着马粪的腥气涌进鼻腔时,苏阳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月光从木栅缝隙漏进来,照见老黄佝偻的背影——他蹲在草堆里,左手握着刻刀,正一下下削着块槐木。
苏公子。老黄没回头,刻刀在木头上划出细碎的木屑,夜里凉,回屋歇着吧。
苏阳走近两步,看清木人轮廓。
鹅蛋脸,眉尾微挑,连耳垂上的小痣都刻得分明——分明是徐脂虎的模样。
他蹲下来,干草在膝头发出细碎的响:你曾说女子当静逝。
刻刀顿住了。
老黄的左手背青筋凸起,像几条僵死的蚯蚓:那是...那是我家小姐。
可现在的徐脂虎,想活,想掌权,想改命。苏阳伸手碰了碰木人的发顶,木屑簌簌落在他手背上,你怕什么?
老黄突然抬起头。
他的眼睛在阴影里发亮,像两团将熄的火:我怕她活得比死还痛。他的声音发颤,当年她嫁去江南,被那短命鬼磋磨得不成样子;后来守寡回北凉,徐骁不让她沾兵权,徐凤年又总说姐姐且歇着...她要是真握了权柄,那些老臣的冷眼,北莽的暗箭,哪一桩不是刀?
苏阳从怀中摸出情火微光。
淡金色的光晕在掌心流转,映得木人眉眼鲜活起来。痛,总比死了强。他将光凑近木人,你该护她闯关,而不是替她闭眼。
老黄的刻刀当地掉在草堆里。
他盯着木人被情火照亮的脸,喉结动了动,最终弯腰捡起刻刀,在木人腰间添了道细细的纹路——是徐脂虎常系的墨绿丝绦。
炉鼎空间的寒意来得毫无征兆。
苏阳正欲起身,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再睁眼时已站在九转图前。
第九道影子竟抬起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指第一环中央——那里原本模糊的背影,正一点点清晰。
叮——系统音在识海炸响,心鼎九转第一环解锁条件:点燃一名将熄之火者的执念火种,且宿主在过程中不得生退意。
苏阳的呼吸顿住了。
中央执火者的背影,不知何时换成了徐凤年。
他望着那道熟悉的青衫轮廓,忽然想起柳元昭咽气前的眼神,想起徐脂虎抚过鸩杀二字时的低笑,想起老黄刻木人时颤抖的左手。
他救徐脂虎,起初不过是因为系统任务里徐脂虎攻略进度+10%的提示,可现在...
宿主当前执念强度:78%。系统音突然变尖,警告:检测到动摇,强度降至75%。
苏阳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他刚要触碰九转图,马厩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夜莺的声音穿透夜色:苏公子!
月光下,夜莺的白狐卫服饰染了层银边0 ....
她手里攥着张染血的密报,眉峰紧拧:北莽黑渊谷祭坛异动。她将密报递来,三日前血字写着心火已动,今日变成火将临世,祭司连斩七童祭天。
苏阳接过密报。
纸上的血字还带着潮气,他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
情火在体内翻涌,像有根细针突然扎进心脏——他感应到北方有团灼热的光,不是杀意,不是戾气,倒像是...共鸣。
他们在等什么?夜莺皱眉。
苏阳望着北莽方向,喉结动了动:等一把火。
后半夜的书院屋顶有些冷。
苏阳坐在瓦当上,怀里抱着徐脂虎送的茶盏。
月光漫过盏身,底纹的虎符暗印在他指尖凸凹分明。
他轻轻摩挲着,忽然听见炉鼎空间传来震动——那声音像古钟在深海里回荡,闷闷的,却震得他耳膜发疼。
九转图前,第九道影子正缓缓转身。
苏阳屏住呼吸,看着那张脸一点点清晰——竟是他自己。
警告:宿主执念动摇,情火承劫强度+1。系统音冷得像冰锥,当前强度:74%。
苏阳仰头望月。
月亮被云遮住半张脸,3.5像徐脂虎看密令时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摸了摸袖中那盏青铜灯,又碰了碰茶盏底的虎符,忽然笑了:我不是神。他对着月亮低语,只是...不想再看她们静逝。
远处城楼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苏阳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立在雉堞后,腰间无刀——是老黄。
老人的身影与月光融为一体,像尊新刻的木像,静静望着他的背影。
茶盏在掌心发烫。
苏阳低头,看见盏底虎符的纹路里,似乎有淡金色的光在流转。
他指尖刚要探入,炉鼎空间突然泛起涟漪,像有人在水面投了颗石子。
他的指尖悬在茶盏上方,停了片刻,最终轻轻按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茶盏藏虎符,夜行令起风
茶盏底纹在指尖陷出浅红压痕,苏阳的指腹刚触到虎符凸起处,炉鼎空间便如活物般震颤起来。
残留在盏中的半滴冷茶啪嗒坠入内壁小池,水面涟漪骤起,竟映出幅雪夜图景——
徐脂虎裹着狐裘蜷在廊下,鬓边珠钗落了半支,左手攥着半枚青铜虎符。
她对着茶盏底纹细细打磨,呵出的白气模糊了眉眼:若我倒下...她突然剧烈咳嗽,帕子掩唇处洇开淡红,唯有他...能走夜路。
检测到高浓度情火残留。系统音像淬了冰碴,宿主神魂波动+15%。
苏阳喉头发紧。
他能清晰感知到,这缕残留的情火里裹着徐脂虎的体温——是她病中强撑着刻虎符时,掌心渗出的薄汗;是她每咳一次便攥紧虎符的指节,在青铜上压出的月牙印.
更深处,有股阴寒如蛇信的气息正顺着情火蔓延,沿着他的脉络往心脉钻。
是药毒。他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