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跨出绣楼时,晨雾正漫过他的靴面虎。
他望着东边鱼肚白的天色,将夜行令攥得更紧。
炉鼎空间里,第九人影的指尖终于落下——
啪。
晨雾漫过靴面时,苏阳后颈突然泛起针扎般的刺痛。
他脚步一顿,左手下意识按在眉心——三缕极淡的黑气正顺着额角血管往颅内钻,像三根烧红的细针,在识海深处搅出火辣辣的疼。就而,衣灵救,儿死散,玲
眼前骤然闪过碎片般的画面:徐脂虎跪在雪地里,为求续命药给弟弟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老黄断臂时飞溅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暗红的冰碴;还有某个冬夜,他路过北凉城破的村落,老弱妇孺蜷缩在焦黑的屋檐下,火盆里烧着半片带血的衣襟.
第二百五十六章 根基动摇,狗急跳墙
叮——情火承劫启动。系统音比往日更冷,宿主每激发一次情感能量共享,将承受等量执念反噬,持续一炷香。
苏阳扶着廊柱踉跄两步,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砖上。
他却突然笑了,笑声混着喘息,在空荡的院落里格外清晰:原来...救一人,便背一人之劫。
他仰头望向渐亮的天色,喉结滚动两下.
徐脂虎的执念是守护徐家,老黄的执念是赎罪,那些百姓的执念是活着——这些他曾用系统能量唤醒的生,此刻全成了扎在他神魂里的刺。
但指尖触到腰间夜行令的温度时,刺痛突然轻了些,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裹住。
该做的事,总要有代价。他抹了把脸,将夜行令往怀里按了按,转身往听潮亭方向去。
听潮亭地库的铁门在晨雾里泛着青灰。
石老龟早等在门前,佝偻的背影像尊老树根雕。
见苏阳走近,他没说话,只是举起手中铜钥匙。
钥匙齿尖沾着暗红锈迹,转动时发出吱呀的闷响,像古钟裂开的第一声。
令可通行。石老龟的887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磨,但地库有三禁——不动虎符匣、不启北莽匣、不触旧人录。
苏阳拱手:谢前辈提醒。
门开的瞬间,霉味混着墨香涌出来。
他跨进去的刹那,意识沉入炉鼎空间。
空间里那九团火焰仍在盘旋,中央的人影与他重叠,指尖还凝着方才点下的余温。
他念头一动,空间时间流速骤然变缓——外界半息,这里便是五息。
泛黄的卷宗在石案上堆成小山。
苏阳的手指几乎要擦着纸页掠过,目光扫过灰鹤七日前取药的批注时顿了顿,灰鹤是北莽暗桩的代号;再翻两页,丙寅年冬战报焚于火的记录让他瞳孔微缩,那年正是徐骁第一次抗北莽的关键年;最后一页边角写着孙婆婆曾谏心药不可代,孙婆婆是徐脂虎幼时乳母,三年前暴毙。
叮——系统突然轻响,检测到宿主接触关键线索,心鼎九转进度+1%。
苏阳猛地抽回手,外(ahdf)界的光线重新刺痛眼睛。
石老龟仍立在门口,仿佛从未动过,只有铜钥匙上的锈迹,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刮痕。
归途经绣楼时,夜莺的身影突然从栏后转出来。
她素白的裙角被风掀起,像朵落在檐角的云。
见苏阳抬头,她指尖一弹,一枚银针破空而来。
苏阳抬手接住,针尾刻着极小的兰字——正是小兰之父陈文书生前记账用的暗记。
小兰是徐脂虎身边的小丫鬟,半月前染了时疫,咽气前攥着块带血的碎帕,说东库柴堆底下有东西。
郡主令。夜莺的声音比晨雾还轻,三日内,清查内院账册。
七房管事皆涉北莽银票。
苏阳捏着银针的手紧了紧。
内院账册是徐脂虎的命门,管着北凉王府上下吃穿用度,甚至暗桩的银钱往来。
若账册乱了,内院根基动摇;若清了,幕后之人必然狗急跳墙。
他望着夜莺转身消失在廊角的背影,突然想起卷宗里灰鹤取药的记录——七管事里,管药库的正是张七爷。
次日辰时,北凉书院门口停了顶青布小轿。
轿帘掀开,下来个戴墨镜的瞎子,胸前挂着块铁口张的铜牌,手里摇着个铜铃,叮铃声惊得路过的学子直皱眉。
苏公子有请?铁口张摸出根竹竿敲地,说要算内院财气?
苏阳站在廊下,手里转着茶盏:张师傅,今日便劳您替王府看看风水。
铁口张的铜铃突然抖了抖,他猛地摘下墨镜,浑浊的眼珠对着天空转了两圈:金断于东,血流于西,七柱倾塌,银自北来!
围观的仆役们哗然。
有胆大的婆子喊:东库是柴房,能有什么金?
苏阳笑而不语,挥了挥手。
两个护院搬开东库最里面的柴堆,铁锨下去当啷一声——七枚银锭滚出来,每枚上都刻着北莽万宝行的印记。
西廊花盆里挖出带血账本时,日头正爬到头顶。
账本边角沾着暗褐色的血渍,翻到最后一页,赫然是七管事的签名画押,每笔银钱往来都标着北莽军粮换银。
柳元昭是在未时闯进来的。
他穿了身玄色锦袍,腰间玉牌撞得叮当响,袖中明显鼓着硬物——是把短刀。
苏阳!他拍案而起,唾沫星子溅到书案上,你借郡主令行清算事,是想代管内院?!
苏阳端起茶盏轻吹,茶面映出柳元昭扭曲的脸:柳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不过请张师傅算个卦,是天意显报罢了。
话音未落,茶盏突然咔地裂开条缝。
苏阳手一抖,热茶泼在地上,竟慢慢渗成血纹状。
柳元昭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花架。
苏阳垂眸看向袖中——炉鼎空间里,第九人影正闭目端坐,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坠在第一团火焰上,烧得那团火噼啪作响。
他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血账本,目光扫过门外跪成一排的七管事。
那些人有的抖如筛糠,有的咬着牙死不吭声,却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把账本收好了。苏阳对身边书童道,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明日...该去祠堂了。
暮色漫进书院时,最后一缕日光正落在血账本的封皮上。
那些暗红的血渍在光里泛着幽光,像极了北莽祭坛上的血字。
苏阳望着那些暗红血渍,指节在书案上轻叩三下——这是给守在院外的护院暗号。
抬到祠堂。他起身时茶盏在案上留下一圈水痕,像极了北莽地图上的某个隘口。
祠堂前的青铜鼎已架起干柴。
七管事被押着跪成一排,最左边那个瘦子喉结上下滚动,额头的汗滴在青石板上,啪嗒一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第二百五十七章 龙爪槐未动,心火先燃
苏阳接过书童递来的火折子,火星子在他眼底跳了跳:烧。
火舌舔上账本的刹那,七管事里那个络腮胡突然嚎起来:苏公子!
是柳长史逼的!
他说...他说我们若不交北莽的粮银,就把我们家小沉湖!
放屁!右边的白脸管事急得直磕头,是你先收了万宝行的银锭!.
吵闹声里,一道苍老的哭嚎刺破火光。
苏公子!苏公子!
穿粗布短打的老仆从人群里扑出来,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他枯瘦的手攥住苏阳的裤脚,指甲缝里还沾着灶灰:我家狗剩才十四岁,上月~替柳大人送过信!
他说...他说不-送就断我家粮票!
苏阳蹲下身,看着老仆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他能闻到老人身上的柴草味混着焦糊的纸灰,信呢?
烧了!老仆急得直摇头,狗剩怕,烧了大半,可书箱底下还留着半张!
去取。苏阳对身边护院道,声音比火光还冷。
半柱香后,护院举着半张焦黑的信笺跑来。
苏阳借着火光辨认,残纸上徐脂虎三字赫然入目,笔锋斜挑的弧度,与柳元昭批给内院的月例单子如出一辙。
他将信笺折好收进袖中,抬头看向跪成一片的七管事,喉结动了动:一人贪,七人连;一信出,百户寒。
夜风卷着火星子往天上蹿,有几点落在七管事的发梢,烫得他们缩脖子,却不敢动。
祠堂外忽然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徐脂虎披着紫绒披风站在石阶上,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轻颤。
她身后跟着抱剑的夜莺,腰间银鱼符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都起来。徐脂虎的声音像浸了霜的玉,自今日起,内院设巡夜司,由夜莺统辖。她目光扫过柳元昭——不知何时,那玄色锦袍的身影已立在人群最后,涉外账、药供、人事,皆需双签画押。
若有再犯...她指尖抚过披风上的云纹,不必请示,斩后报我。
柳元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玄色锦袍下的指节泛白。
他垂着头应了声是,喉结却上下滚动,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当夜,苏阳盘坐在炉鼎空间里。
时间流速比外界慢十倍,他能清晰看到第九道人影眼角的血泪正缓缓坠落。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情火反噬可压制三刻,需消耗两成内力。他闭目调匀呼吸,任内力如溪流般注入空间,直到那血泪停在火焰上方半寸处。
柳元昭必反扑。他对着虚空喃喃,但他不敢明动——北莽要的是北凉内乱,不是他这条断线的风筝。
指尖轻点,空间里浮现出柳府的地形图。
他想起白日里老仆颤抖的手,又想起柳元昭批文的笔锋,弱点在...
在他以为自己藏得深。苏阳睁开眼时,眼底有星子在跳,派小兰携街头柳氏遗书混进去做杂役,铁口张去柳宅外...
算他的命。
三日后的深夜,柳府账房的窗纸泛起幽蓝。
小兰缩在柴房里,听着更夫敲过三更,摸出怀里的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