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上的人盖着北凉黑旗，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是徐凤年。
他的睫毛动了动，像是要醒，又像是被阳光刺得难受。
苏阳望着那抹熟悉的眉眼，忽然想起三天前在书院，他翻到《北凉秘辛》里的一句话：“真正的雪，从来不是落下来的，是从人心底冻出来的。”此刻他攥紧玉佩，看着晨光里逐渐清晰的担架，忽然明白——谢玄的雪化了，可更大的风雪，才刚刚漫过北凉的边界。
晨雾散得差不多了，阳光斜斜切进峡谷，在雪地上割出金红的纹路。
苏阳望着担架上的人，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在书院翻《北凉秘辛》时，还对着徐凤年的画像琢磨这位世子的眉眼，此刻近在咫尺，却见那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青，睫毛沾着薄霜，像被雪压弯的芦苇。
担架被轻轻放下。
宁峨眉伸手要扶，却被徐凤年抬手拦住。3.5
他撑着担架坐起来，动作慢得像在和身体较劲，可唇角的笑倒洒脱：“苏阳？北凉书院那个写《破刀三策》的书生？”
苏阳往前半步，积雪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响。
他弯腰抱拳，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方才抱着陈三钱在雪地里跪了半夜，膝盖还麻着。
“世子安好。”
徐凤年盯着他看，目光像刀在削皮。
苏阳能感觉到对方在打量他发间未理的草屑，沾着血的袖口，还有掌心里那枚被体温焐得发烫的“北凉同命”玉佩。
忽然，世子笑出了声，却带着几分自嘲：“你救我，不是为了功名。”
风从峡谷口灌进来，卷起几片松针落在苏阳肩头.
第一百四十八章 龙腰失手，另有杀局
他想起昨夜谢玄的刀架在徐凤年颈侧时，自己握着吕钱塘留下的甲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是为了北凉。”他说，声音比想象中稳，“也是为了那些不能死的人——比如陈三钱，他娘在敦煌城等他送冬衣；比如宁统领的亲兵，他们的刀该砍北莽蛮子，不该折在自家窝里反。”.
徐凤年的手指在担架上轻轻叩了两下。
他闭目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你比我更懂这片土地。”
宁峨眉捧着木匣走过来，皮靴踩过结冰的血渍，发出“吱呀”的响。
他单膝跪地，将木匣举过头顶：“谢玄部三百七十二人，死一百九十三，降一百四十七，余者逃散。北莽密信三封，皆由谢玄亲笔。”
苏阳看见徐凤年接过密信的手在抖。
展开的绢帛上，“徐凤年死后，龙腰州归北莽十年不征”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眼睛疼。
世子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我徐家子弟，竟要靠一个书生来保命。”他伸手攥住07苏阳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从今往后，你若开口，北凉军马，可调一营。”
“叮——”
金属相击的轻响从谷口传来。
苏阳转头，看见风四娘斜倚在棵断树上，青衫下摆沾着新泥，手里转着根竹筒。
她冲徐凤年挑了挑眉：“北莽那边传话，说‘龙腰失手，另有杀局’。”
徐凤年松开手，指节泛白。“谁传的话？”
“一个戴青铜面具的刀客，自称‘拓跋菩萨门下’。”
苏阳的后颈突然窜起凉意。
拓跋菩萨是北莽军神，陆地神仙境的大魔头，他门下出手，绝不是小打小闹。
他盯着风四娘手里的竹筒，喉结动了动——这消息若被徐凤年知道，以世子的脾气，怕是要硬闯杀局。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用身体挡住徐凤年的视线，伸手接过竹筒时，指尖在风四娘手背轻轻一叩。
风四娘垂眸，睫毛掩住眼底的笑意。
她退后半步，青衫扫过雪堆，转眼间就没了踪影，只留一句尾音飘过来：“书生，别把自己当棋子。”
苏阳攥着竹筒，掌心沁出冷汗。
他低头，看见徐凤年正盯着他的手，目光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收着吧。”世子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比我更会藏秘密。”
谷底的亲兵开始收整行装。
宁峨眉过来催了两次，说王府的马车在谷口等着。
苏阳跟着抬担架的士卒往谷外走，靴底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
他摸了摸怀里的炉鼎空间——竹筒已经被他塞了进去，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说八品瓶颈已破，随时能冲击七品。
上马车时，徐凤年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你可知我为何信你？”世子望着峡谷里未化的雪，眼底有星火明灭，“昨夜谢玄的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听见你喊‘留活口问北莽密信’。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要的不是我的命，是这北凉的命。”
车门关上时，风卷着雪粒扑进来。
苏阳靠在车壁上，望着车外飞驰而过的枯树，突然想起系统奖励的《大黄庭》心法。
他闭目，试着运转真气，只觉丹田处有热流涌动，像春河破冰，哗啦啦往四肢百骸奔去。
车轱辘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沉闷的响。
苏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着马蹄声，一下一下，敲出清晰的节奏——北莽的杀局，书院的眼线，还有炉鼎空间里那封未拆的密信。
他知道，真正的风雪，才刚刚漫过北凉的边界。
马车碾过结冰的车辙时，苏阳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大黄庭》第四层心法在识海翻涌如潮，他能清晰感知到丹田处那团热流正顺着任督二脉冲关，八品瓶颈像春河薄冰般“咔嚓”碎裂——这是突破的征兆。
他睫毛微颤，指节无意识地抠进车壁锦缎里。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眉心突然泛起灼烧般的热意，竟有缕缕指玄境感悟如晨雾漫入识海。
这是系统奖励的“意外之喜”？
他想起原著里指玄境需悟透天地至理，此刻那些朦胧的感悟像被丝线串起的珍珠，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不可贪功。”苏阳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此刻归城途中，马车上还有宁峨眉派来护送的亲兵，若在此刻彻底突破引动天地气机，怕是要暴露系统秘密。裙就而衣“”灵救；儿死散玲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真气，额角渗出细汗，指腹悄悄按在腰间炉鼎空间的位置——那里存着风四娘的竹筒和小豆芽的纸条，比突破更紧要的事正等着他。
“苏公子！”
车帘被掀起一道缝，冷风裹着雪粒扑进来。
苏阳抬头，827正见小豆芽缩着脖子挤进来，鼻尖冻得通红，手里攥着团皱巴巴的纸。
这孩子前日在书院杂役房被谢玄的亲兵追得爬树，此刻裤脚还沾着泥，发顶翘着根草茎：“我、我跟着马车跑了十里地……绣楼的柳妈妈让我给您带话！”
苏阳接过纸条的手顿了顿。
柳青青是楚国覆灭后流落北凉的歌女，表面上开绣楼做针线，实则是楚国残部在凉城的联络人。
他展开纸条，泛黄的纸页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卯时三刻，两个穿灰布衫的从后巷走了，包袱里有北莽狼头纹。”
“柳青青放走了北凉密探？”苏阳瞳孔微缩。
前日他让小豆芽混进绣楼送绣样时，曾暗示柳青青留意“穿灰布衫的生面孔”——那些是徐骁安插在江湖的密探，专盯北莽细作。
可如今柳青青不仅没报信，反而放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被策反，要么……
“有人想活，有人想死。”苏阳突然低笑一声，指尖凝聚真气，纸条在掌心腾起幽蓝火苗，转眼间化为灰烬。
小豆芽吓得后退半步，撞在车壁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风起残城，孤骑不归
他摸出块烤红薯塞进孩子手里：“去前车厢找宁统领讨碗热汤，就说我要他派两个亲兵守在绣楼后巷。”
小豆芽捧着红薯连滚带爬下车时，马车突然一停。
“苏公子。”.
沙哑的嗓音从车外传来。
苏阳掀开车帘，见老魏拄着根枣木拐杖立在雪地里，雪落满他肩头的粗布棉袄，像披了层薄霜。
这听潮亭的守夜人总爱说“老胳膊老腿经不得冻”，此刻却连呵气都凝成白霜，显然已等了许久。
“徐将军问，你接下来要去哪。”老魏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亮，“他说，若你要见谁，骑兵营的灯笼能照到凉城每扇门。”
苏阳望着远处渐显的北凉城轮廓，城墙上的火把连成红线，像一条吐信的赤蛇。
他想起姜泥今日清晨在书院门口塞给他的半块桂花糕——她总说“留着垫肚子”，可糕底的芝麻都被按进面里，分明是连夜烤的。
“去梧桐院。”他掀帘下车，靴底碾碎积雪，“替我回徐将军，我要带个人的消息回去。”
老魏的拐杖在雪地上点了点，没再说话，转身时棉袄下摆扫过雪堆，露出腰间半块玄铁虎符——那是徐骁亲赐的“听潮令”。
苏阳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突然听见车夫甩了个响鞭：“梧桐院到嘞！”
檐角冰棱折射着月光，将姜泥的影子拉得细长。
她立在梧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袖口沾着灶灰——显然刚从厨房出来。
见苏阳下车，她睫毛颤了颤，却偏过头去看廊下的铜铃，可递过来的手还是抖了抖，桂花糕轻轻落在他掌心。
糕底压着行小字，是用炭笔写的，笔画歪歪扭扭：“别再去了，我怕々〃 。”
苏阳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三天前在书院，姜泥替他包扎手背刀伤时，也是这样咬着嘴唇不说话，可指尖碰到他伤口时，明明抖得像片叶子。
此刻他攥住她的手，能摸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可此刻却暖得惊人。
“我不去，谁护你？”他声音低哑，指腹蹭过她冻红的耳垂，“等北莽的雪化了，我带你去敦煌城看胡杨，好不好？”
姜泥猛地抽回手，却没躲开他的目光。
月光下她眼尾泛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谁要你护……”话音未落，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姜泥好感+15，当前60。情劫反噬风险降至20%。”
苏阳心底一松。
他早知道姜泥外冷内热，可真正触碰到她柔软的那面时，仍像握住了团火。
这时檐下铜铃突然轻响，风卷着雪粒扑来，姜泥的发带被吹开，几缕黑发扫过他手背。
他正要替她系上，远处却传来极轻的马蹄声。
那声音像落在心尖上的雪，极轻，却清晰。
苏阳抬头望向城北方向，那里是北凉关的方向。
他记得徐凤年说过“白马出凉州，不斩仇人不回头”，此刻那马蹄声里，分明有匹千里良驹在狂奔——是那匹“卢马”？
“回屋吧。”他替姜泥拢了拢斗篷，“夜里凉。”
姜泥没说话，却拽住他的衣袖往屋里走。
窗纸被风吹得簌簌响，她转身时点了盏灯，暖黄的光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