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是谁了……莫尼涅确信。当时被卡罗琳女仆长一手“改造”后，莫尼涅从镜子中，已见过自己现在的形象。
现在，她不得不承认，罗修说的是对的——利用“黄金国银行”为她们塑造的身份，或许比潜藏在亚古思城之中行动更有效——高调到谁都认不出来她们从前的样子，才是真正的低调。
“好了。”罗修的声音，打断了莫尼涅的这些思绪。
“您与殿下比我更早来到亚古思城，这几天时间里，有什么发现吗？”
“……”
“我们的确发现了，在亚古思城的周围，有着芬莱克活动的踪迹。”
当罗修终于问及她们对芬莱克调查的情况时，莫尼涅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严肃。她捋了捋自己这几天的调查得到的线索，说道：
“在亚古思城外，离这座城不远的边郊，我们已发现了芬莱克曾藏身的三处据点。那是一座废弃工厂的废墟；一片已无人耕种的荒芜农田的粮棚；与一个大型野兽留下的巢穴。”
“我们在这些地方，都捕获到了芬莱克残留的灵性痕迹。那里也有明火的痕迹，说明芬莱克曾在这些地方待过至少三天的时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残骸，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在这些地方发现的几具人类尸体……都是层次不低的超凡者们，且都有明显的被啃食的痕迹。那是相当诡异的深痕，有着人类的牙痕，但更多是野兽……还有许多我们甚至无法想象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撕裂痕迹。”
“恶魔。”
在莫尼涅的身旁，一直保持着静默与倾听的芙兰雅，这时开口说道：
“那一定是‘恶魔’，才可能造成的痕迹。”
“除了这些肉眼可见的狰狞痕迹外，那些尸体——无论是人的尸体，还是动物的尸体，它们的血液都完全干涸了，除了从导致它们死亡的伤口中迸溅出来、溅在周围地面、壁面上的血迹外，一点血都没有残留。”
“就像被什么东西，完全摄食了似的——不只是它们的血，连灵性也被完全吃干抹净了，一点残留都没剩下。”
“……”
那的确是恶魔。
听着芙兰雅、莫尼涅说着这些，罗修已经确认了这点。
嗜血的不只有恶魔，还有【红莲】的嗜血者们——但【红莲】的那些嗜血的暴徒，不会嗜血得如此彻底。而且与芬莱克相关的事件中，也应该没有【红莲】异教徒的参与。
只是，从芙兰雅的话中，罗修还听出了、一些其它的东西来——
将鲜血连着灵性一同吃干抹净……那更像是“恶魔”之外、同为【深渊】的另一存在，最常见的一种‘献祭’的特征。
便是2.0版本之后，就将汹涌出现在法诺尔大陆各个角落的恐怖敌人们。
——那就是猩红大陆的主宰族群，【深渊】在大封印之外、地面之上唯一的族裔，那是“鬼族”！
“鬼族”的得名，是因为这一种族自出生以来便不停杀戮，杀戮所见的任何异族，甚至杀戮自己的同族——它们篡夺并吸食所杀戮的灵魂，而令自身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鬼化”——那是它们被称为“鬼族”的由来。
在法诺尔大陆的泛文化认知中，“鬼”指的是不祥而死的灵魂，畸变而成的某种恶意聚合之物，也泛指所有狰狞恐怖、令人感到恐惧的东西。
但其实还有更多其它对鬼族的称呼——“魔族”，因为它们的身上有着恶魔的血脉，长着如恶魔一般的扭曲尖角；“红族”，因为它们的皮肤基本都是猩红色的，如同火焰灼烧一般，远远看去便如一片燎动的猩火；
——还有“血族”！
因为它们所杀死的生物，鲜血都将被它们猎食一空，只留下一具干瘪的尸体——它们尽管杀戮无数，但所过之处却只有尸山，而没有血海，因它们所有的猎物的鲜血，都已被它们摄食干净了！
现在，芙兰雅所说的、调查芬莱克的过程中发现的这些，便让罗修下意识地想到了它们。
在这一节点上，理论上鬼族还在猩红大陆互相攻伐，一个个部落还在互相独立的状态。就算那位“猩红王”阿扎古斯已经崛起，要统合所有的鬼族势力，也总是需要时间。
但那也只是理论上。
在现实的视角——早已通过“神辉示谕”仪式，得到“猩红潮涌”与“深渊倒悬”开启的准确时间的罗修，知道那恐怖的灾厄最终降临的时间，已相当、相当迫近了。
就在九月，中旬——与现在仅仅相距不到三个月。如果猩红大陆之上的鬼族入侵另外三片大陆，并非发现即战争，而是早有预谋的提前渗透、再从内与外同时爆发的话，那么现在，第一批鬼族出现在帝国核心境内，并非难以想象之事。
虽然罗修也并不知道，前世的2.0版本“猩红潮涌”爆发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进行着这些发散的猜想。
而这还延伸到了，另一个更恐怖的可能性——
便是“第一枢机”芬莱克·圣勒朗恩，连同他背后的恶魔，已与潜入帝国之中的鬼族联手了！
如果是这样，那解决芬莱克，便不只是“圣庭”的事。
那可能影响到，整个2.0版本之后的走向！
……
第670章 调查与安排（7k！）
“亚古思城之外，芬莱克曾呆过的地方……废弃工厂的废墟、荒芜田垄的粮棚、与大型野兽的巢穴……”
在思索的同时，罗修咀嚼着，莫尼涅告诉自己的这些。
他并没有现在就将关于“鬼族”牵涉其中的猜想告诉芙兰雅、莫尼涅她们，略微思索后，向她们接着问道：
“还有其它什么吗？”
“……关于这些，芬莱克曾藏身的地方，罗修。”
芙兰雅说道：
“那分别在亚古思城的东面、北面与西面，且距离亚古思城都是一里左右的距离。而在这些藏身的据点中，那些已死去的尸体的残骸被肢解，被叠放成像是某种……‘祭坛’一样的东西，我怀疑那是某种禁忌的仪式。”
“你说过吧，罗修。当时你在‘神辉示谕’之中，看见芬莱克枢机近乎癫狂般嘶吼与哀嚎的场景……你感受到了【虚无】的灵性气息，但我们调查的发现，那不只有【虚无】的仪式氛围，更像是为嵌套进更大的仪式做的准备……”
“嗯。除此之外，我与莫尼涅老师还发现了，就在芬莱克曾藏身的这些据点周围，从这些据点的地底深处上涌的深暗气息——那是‘伤痕’的灵性反应，只是还未完全形成，还没有涌现出新的【深渊】的怪物。”
“这些‘伤痕’的雏形，现在还是沉寂的状态，为了不打草惊蛇，惊动芬莱克，我与莫尼涅老师并没有立刻封印它们，而是尽可能确定了这些‘伤痕’完整的位置与规模，一旦它们的气息发生变化，我们再第一时间进行对应的处理。”
“……”
“……嗯。”听着芙兰雅说着这些，罗修点点头。
“这是对的，殿下。”
他向芙兰雅说道，“我们并不排除，芬莱克就是用这些‘伤痕’，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可能性。对此加以警惕就好，与我之前在‘神辉示谕’中见到的景象相比，所有‘伤痕’加起来的威胁，都不如芬莱克更大。”
“那么，芙兰雅殿下，莫尼涅大人，在亚古思城的这段时间里，你们有发现亚古思城教会的什么异常，还有，有掌握芬莱克枢机藏匿的具体位置吗？”
“……”
“亚古思城教会……我们已在亚古思城中走动、观察了七天，至少表面上并没有看出教会的运作有受到什么影响。”
莫尼涅思索了半晌，对罗修说道：
“而在前天晚上，我潜入了亚古思城教会教堂，潜入了教会主教多诺万所在的主教圣座，这位圣勒朗恩主教当时正在与其他主教们讲解经文圣义，我观察了他两个小时，其他主教离去后，他便回到房间休息，没做其它事。”
“至少多诺万主教现在看去是正常的，但……我不确定，罗修，等到我们真正与芬莱克正面遭遇，我也不确定，多诺万到底会站在芬莱克的那一边，还是站在‘圣庭’，站在我们这一边。”
“这是我们的忧虑。”芙兰雅微一颔首，说道，“多诺万·圣勒朗恩主教，一位【光辉】七重命途的圣枢机……他的力量无论倾向于哪一边，对我们都有着巨大的影响。”
“我希望他……我希望多诺万主教，能够坚定【光辉】的纯粹与信仰。在这种是非问题面前，不会被圣勒朗恩的血脉所束缚，不会被引导向堕落与错误。”
“所以，在‘神辉示谕’给予我们的启示，那灾厄降显前的最后一天，我与莫尼涅老师会前往亚古思城教会去，亲自面见那位多诺万主教，向他展示所有，与他进行谈判。我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结果……但那是我必须去做的事。”
“……”
“然后，另一个问题，罗修。”
在芙兰雅说完，莫尼涅转过了话题，向罗修说道：
“你刚才问我们，是否掌握了芬莱克实时的踪迹——是的，罗修。”
“我们的确掌握了芬莱克现在所在的位置，他藏的不算隐秘，且他的行踪的确有着一定的规律可循。”
“我已说过了，他前三个藏身的据点，分别在亚古思城北面、东面与西面，距离亚古思城一里的位置。而他最后一处藏身位置，就在亚古思城南面——那也在距离亚古思城一里的位置，我们已探明了，那是一片小型的自然丘陵，而芬莱克就在天然形成的巨大岩涧洞中。”
“只是，我与殿下并没有贸然接近——直接的观察上，那片岩涧洞与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但殿下所持有的【圣冕石板】，则在那岩洞的位置显现出相当巨量的【深渊】灵性涌动，芬莱克正在培养着……或者说，在孵化着什么。”
“……”
芬莱克的实时位置，在亚古思城的南边？
芬莱克的四个据点位置，便是围绕着亚古思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且都与亚古思城保持在一里距离——这样的选址，的确像芙兰雅所说的，直觉便是为举行更大的仪式、所提前进行的嵌套……
罗修心想着这些。
在“神辉示谕”中，罗修最后看见，已然完全堕落的芬莱克、以及他身后的那只“原初恶魔”，出现在亚古思城上空，而彼时的亚古思城已然是无有任何人存活的死城。
那么，芙兰雅与莫尼涅调查发现的这些，都指向了芬莱克的最终目的——将亚古思城完整地‘献祭’！让‘原初恶魔’阿克庇勒斯完成升魔，也让芬莱克突破他的瓶颈！
藉由此种仪式，芬莱克的确有可能将第二命途的【虚无】转变为【深渊】，成为“秽日大君”——然后，让“原初恶魔”阿克庇勒斯协助自身将【光辉】与【深渊】的力量部分调和与同化，获得超越“七重命途”上限的力量。
这份力量或许不如“半神”那般强大，但超越此前的芬莱克却已绰绰有余。而假以时日，无论是【光辉】与【深渊】哪一边此消彼长、完全调和与同化另一条命途的力量，都能达到另一种意义上的“纯粹”。
这是罗修所知的，除了自己拥有的“天启之心”外、唯一能够让【光辉】与【深渊】共存的方式。
尽管这种共存并不完美，而且其本质只是延缓【光辉】与【深渊】之间的灵性本质产生根本上的矛盾与冲突，但对现在的芬莱克来说已够用了。
最终，对芬莱克来说，只会留下一道命途——【光辉】或【深渊】将在彼时归为唯一，届时就能重新得到晋升“半神”的资格了。
或许芬莱克就在计划着这样的事……罗修心想着。
“大概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
罗修点点头，他看向芙兰雅、莫尼涅，说道：
“那么——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起来吧。我们还有四天……不，三天的时间。这座庄园宅邸便是我们的据点了，有任何其它的发现，随时交流。”
“嗯。”芙兰雅、莫尼涅也郑重地点头。
到此，她们与罗修会合后第一次交换情报，便已完成了。
接着，罗修轻抬起右手，他指尖浮现出明亮的璨金光芒，将施加在整座大厅边缘的耀金结界解除、撤下。
大厅之外、一直等候着的侍者、女仆们，又能听见其中的声音了。
“卡罗琳。”
罗修向大厅外唤道。
大厅的厚重门扉，接着在略显沉重的声音中被推开，女仆长卡罗琳出现在两道门扉中央，她表情温婉而崇敬地看向罗修，双手轻提起女仆的裙摆，向罗修、再向芙兰雅与莫尼涅，都恭敬而优雅地行了一礼。
“您呼唤我，主人。有什么吩咐？”
“带着两位客人离开吧，为她们在宅邸安排好住处。记得，她们是我重要的客人，卡罗琳，向其他人们嘱咐下去，好好招待我的客人们。”
“是，主人。”卡罗琳女仆长行礼回应。
“要像对我一样，服侍客人们。”罗修脸上浮现微笑，对卡罗琳最后说道，“好了，去吧。我想客人们已经有些饥饿，按照最高的标准，为客人们去准备午餐吧。”
“好的，主人。”卡罗琳女仆长，再次恭敬地行礼回应。
接着，便按照罗修的嘱咐，女仆长将芙兰雅、莫尼涅带离了大厅，为她们安排了在庄园宅邸的住处。那是在大别墅的第三层，两间大平层的房间——最大的一间安排给了芙兰雅，而稍小但靠近出入楼层阶梯的一间则安排给了莫尼涅。
罗修自己则住在最高层，不过现在并不是休息的时候。随后，罗修前往在二层的餐厅，与芙兰雅、莫尼涅一同享用了一顿卡罗琳女仆长亲自下厨的午餐，三个人便各自离开庄园，前往亚古思城各处进行各自的行动。
……
原本的“圣女”芙兰雅，在庄园的女仆们为她精致地进行过梳妆打扮后，便以如今崭新的容貌与气质，在亚古思城中行动。
罗修为她与莫尼涅都安排了出行的马车，也为芙兰雅与莫尼涅都安排好了新的身份——
芙兰雅暂时使用了“芙兰·弗洛伦萨”的名字，是弗洛伦萨家族主支的一位大小姐；而莫尼涅则暂时化名为“莫纳·弗洛伦萨”，身份是弗洛伦萨家族的一名大守护者、侍卫长，亦是“芙兰·弗洛伦萨”小姐此次出行的贴身侍卫。
按照她们与罗修已统一好的说法——“芙兰·弗洛伦萨”大小姐，按家族的安排从黄金国来到亚古思城，来见一见“乔利斯·弗洛伦萨”行长，并从乔利斯行长这里了解家族的产业，并学习一些金融与银行管理相关知识。
与芙兰大小姐同来的，还有她的弟弟“罗兰·弗洛伦萨”——那就是罗修的新身份——家族的长老同时派出了家族的守护者，也就是“莫纳·弗洛伦萨”保护芙兰小姐与罗兰小少爷，这就是三个人在亚古思城的身份了。
芙兰雅与莫尼涅，此时已乘坐上罗修安排的马车，开始在亚古思城之中行动起来，而罗修则一个人步行前往亚古思城的黄金国银行。
这一次，他真得拜访那位乔利斯行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