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修斯并不在意他们过往的恩怨，对他而言，拜尔越憎恨扎瑞尔越好。
红龙打了个响鼻，喷出硫磺味的白烟。“这是我的手下从一位色雷斯权贵的手中窃取的，而这样的契约，在色雷斯王国境内不知道还有多少。
不过......相比于帝国的这点消息，相信身处阿弗纳斯、与扎瑞尔纠缠数千年的你应该更了解情况。”
“当然了，凯修斯陛下，对于值得合作的盟友，我向来是倾力相助。”
拜尔伸出手来，一簇簇火苗从中窜出，在半空中形成散发出炼狱气息的影像，那精妙的施法手段令朗普都瞪大了双眼。
一个布满血河的岩石荒原出现在众人面前，夜幕漆黑，偶尔有炽热的彗星坠落，留下冒烟的撞击坑，空旷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武器和骸骨。
拜尔说道：“相信您也知道，阿弗纳斯是地狱的第一层，是血战的沙场，也是九狱中最接近于主物质位面的地方。”
魔鬼打了个响指，那火焰中的景色陡然一变，一座高耸的玄武岩城堡出现在画面中，上面装饰着一些部分烧焦的尸体。
而在天空之上，是一位浑身被火焰包裹、身着血迹斑驳的褴褛衣袍的天使，她的眼睛都燃烧着一股狂暴的白光，仿佛能摧毁万物。
凯修斯注视着那可怕的身影，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扎瑞尔。”
拜尔沉声说道：“是的，这个女人就是扎瑞尔，现任的阿弗纳斯之主，痴迷于血战的疯子，也是......我现在名义上的上级。”
拜尔由于在血战中表现不利、让阿斯蒙蒂斯失望而被拉下台，并被迫出任扎瑞尔的顾问，所以“上级”的说法并没有问题。
拜尔继续说道：“在近百年前，扎瑞尔就开始派人潜入色雷斯地区了，不过那时候，它还是法德兰的一部分，被划分为天使神裔军团的驻地。
相信您也知道，扎瑞尔是一位堕落的炽天神侍，她对那些高傲、强大且与她流淌着相似血脉的天使神裔很感兴趣，甚至成功引诱一位天使神裔堕入地狱。
不过那时候，神圣法德兰帝国尚处于鼎盛时期，那位老皇帝毫不犹豫地与扎瑞尔宣战，还率领神裔攻入了阿弗纳斯，迫使扎瑞尔不得不交出那位堕落者的灵魂，让她颜面尽失。”
说到这里，拜尔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快意，尽管他并未参与，但扎瑞尔的失败总会令他感到欣喜。
凯修斯惊奇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历史，法德兰的那位老皇帝还真是厉害。”
拜尔点点头，却有些不屑地说道：“不过......到底是个狂妄自大的凡人，竟然妄图取代神明，真是可笑之极。
据我所知，在那场神圣法德兰大崩解后，费安索大陆乱作一团，而扎瑞尔也野心勃勃，想要趁乱在物质位面攫取更多的利益。”
魔鬼嘴角翘起，露出狰狞的笑容来：“不过，如果我仍然在位，恐怕也要掺和上一手，不得不说，现在的物质位面实在是诱人，战争为我们带来了无数堕落的灵魂......”
“可是你被拉下台了。”凯修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还冷冷地补充道：“不然你恐怕也会成为帝国的敌人。”
拜尔讪笑道：“当然，凯修斯陛下，正如您所说的，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凯修斯直截了当地问道：“与色雷斯王国进行合作，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那些天使神裔的灵魂？”
拜尔摇头：“不，不不，现在的天使神裔已经堕落得差不多了，远不能算得上高洁的灵魂，而扎瑞尔的计划也变得更加疯狂。
魔鬼仰望着红龙，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她现在的目标......是色雷斯。她想要把整个色雷斯王国都拖入地狱，化作独属于她的‘灵魂之地’”
“好大的胃口，真是个......疯子。”
听到这里，就连凯修斯都有些震惊，色雷斯王国可是一个领土堪比安泽塔、人口上千万的大国，而扎瑞尔竟然想将整个国家都拖入地狱！
拜尔说道：“在坠入地狱后，众多的灵魂就被打上标记，判罚给特定的魔鬼所有，为其所收割，这便是魔鬼的灵魂之地。
而如果扎瑞尔成为了色雷斯王国的主人，她将有源源不断的庞大军队，而她的力量也将成长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拜尔漆黑的双眼中再度流露出仇恨、憎恶，那俊朗的面孔变得愈发狰狞，快要展现出魔鬼的原型。
“所以......我决不能让她成功，那样我将永无翻身之日。”
凯修斯淡金色的竖瞳中熠熠生辉，他开口说道:“很好，那我们就达成一致了。
费安索大陆只会成为燃烬帝国的领土，无论是色雷斯还是卡山德，都将是帝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想要阻止这一进程的任何势力，都会被无情地碾碎。”
红龙的语气铿锵有力，字里行间都透出不加掩饰的自信，统治费安索，在他的计划中，这还只是帝国伟业的开始。
拜尔也说道：“说实话，我很早就关注到了您与您的帝国，预测到燃烬帝国有南下入侵的念头，并认为您是足以击败扎瑞尔的存在。
即使您不召唤我，我也会主动与您联系，成为您的忠实盟友。”
突然，凯修斯似笑非笑地问道：“拜尔阁下，如果扎瑞尔被我击败，而你重新登上阿弗纳斯之主的位置，你还会支持我统一费安索吗？”
拜尔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回答道：“凯修斯陛下，我也很想说出肯定的答案，可就算我这样说了，英明如您，真的会相信我的话吗？
就像您说的，没有永远的盟友，至少在目前阶段，我还是支持您的，共同的敌人、相同的利益就是双方合作最好的保障，不是吗？“
凯修斯大笑两声，颇为爽朗地说道：“哈哈哈，拜尔阁下吗，您说得没错，谁又会相信一位魔鬼的诚信呢？
接下来，就让我们商讨一下合作的细节，以及如何签订具体的契约吧。”
听到“契约”二字，拜尔顿时眼前一亮，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魔鬼兴奋了，但很快，凯修斯就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
凯修斯平静地说道：“朗普，将我们提前准备好的契约拿上来。”
“是，主人。”
食人魔大法师低头应答，随后从次元袋中掏出一份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其中的纸张足足有上百页之多，全都写就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帝国与魔鬼拜尔势力的同盟条约》
这是帝国法务部门的上百位法律系玩家，耗费数日的时间、熬夜加班加点整理出的契约，光是注释便有数万字，几乎是堵住了所有可供魔鬼曲解的漏洞。
朗普面无表情地将这份契约呈递过去：“拜尔阁下，这是帝国为您准备的契约，请您仔细查看，避免出现错漏。”
拜尔顿时面色一僵，嘴角微微抽搐，给出长篇大论且难以理解的契约，这本是魔鬼对凡人惯用的手段，此刻竟然报应到他自己身上。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凯修斯陛下，您这是......”
凯修斯淡淡地说道：“一点保证合作、促进公平的手段罢了，拜尔阁下，恕我直言，我实在无法相信一位魔鬼——还是因背叛而臭名昭著的魔鬼给出的契约。”
在凯修斯宽阔的双翼、庞然的躯体笼罩下，这理由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拜尔还想辩解：“可这并不公平，您要知道，即使在地狱中......”
“拜尔阁下。”凯修斯打断了魔鬼的话语，平静地说道：“您要知道，你我之间的合作并非对等的，这就代表燃烬帝国的主导是必然的。
你在帝国眼中并非不可替代，即使不与你合作，扎瑞尔在地狱也有无数的敌人，他们也想要破坏扎瑞尔的计划，我们随时可以找到一位愿意合作的大魔鬼。而你不一样，拜尔阁下，与我们合作是你推翻扎瑞尔、重新执掌阿弗纳斯的唯一机会。
帝国选择你，没有过于复杂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更加了解扎瑞尔、且比那些地狱领主的威胁更小罢了。”
凯修斯的话语没有多少起伏，只是在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你......”
顿时，拜尔咬牙，他深邃的双眼中燃烧起微弱的怒火，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对方的话并没有错，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是最好的翻身的机会。
他此刻需要做的，唯有尽快夺回地狱领主的位置，除此之外，所谓的尊严、脸面都只是笑话而已。
更何况——魔鬼才是玩弄契约的大师，他们远比凡人更加理解契约的本质，能够轻易曲解条文，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即使是对方订下的契约，拜尔也有信心成为这则契约中真正的掌控者，这便是作为大魔鬼的自信。
想到这里，拜尔深深地看了一眼凯修斯，随后弯下腰来，微笑着说道：“抱歉，凯修斯陛下，是我有些失态了。
我一定会‘好好’地查看您精心准备的契约，为我们能达成更好的合作而不懈努力。”
这位曾经的魔鬼领主大手一挥，那数百页纸张顿时翩翩而起，整齐地排列在半空中，拜尔只是轻轻触碰，上百万字的契约内容便浮现于他的脑海中。
“拜尔势力承认并尊重燃烬帝国在费安索大陆建立新秩序的领导权......”
“如果与扎瑞尔势力发生冲突，帝国与拜尔势力应以一切政治、经济和军事手段相互援助......”
“拜尔势力从属的魔鬼可与帝国公民签订契约，使受契者获得地狱的力量。”
......
仔细浏览着这数百页契约，拜尔竟然感觉颇为“公平”，没有多少可供发挥的、蛮不讲理的霸王条款。
而且他甚至发现了契约中的某些漏洞——
第599章 地狱之契
“拜尔势力从属的魔鬼应强制与特定的帝国公民签订契约，使受契者获得地狱的力量。”
正是《帝国与魔鬼拜尔势力的同盟条约》中的这一条，让魔鬼敏锐地捕捉到漏洞。
这一条，似乎是要拜尔白白付出自己地狱之力，给与帝国公民力量，但实际上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凡人的疏漏，这里所写的“契约”可没有作特殊的要求，也没有注解，完全可以任由魔鬼们发挥。
而按照寻常的魔鬼契约，获得地狱力量的那一方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他们的灵魂。
燃烬帝国精锐战士的灵魂，对于拜尔而言，这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而巨龙是通常关注物质与肉体胜过灵魂，很少有龙会在意自己的眷属魂归何处。
而与魔鬼签订契约的帝国公民人数越多，拜尔赚到的灵魂便越多。
想到这里，拜尔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白净的、极具欺骗性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到底还是主物质位面的乡巴佬，不像他们魔鬼般了解契约的本质，当拜尔取走帝国公民的灵魂时，已经签订契约的帝国也没办法翻脸了。
但答应得太干脆，也会让对方起疑心，于是乎拜尔仔细地浏览了数遍，又再度说道。
拜尔指着那些写满文字的纸张，故作姿态地掏出一副眼镜，推了推横梁。
“凯修斯陛下，以我数千年的工作经验来看，契约中的一些条件还有待商酌，您看这七十六条、一百二十一条，还有一百三十四条......”
然而红龙并没有回应，只是朝朗普点点头，而食人魔也连忙掏出通讯器。
顿时，数十位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的玩家整整齐齐地出现在王宫内，来势汹汹，显然是对此准备已久。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头发稀疏、黑眼圈浓重的玩家还走上前来，面露礼节性的笑容，对着这位常人避之不及的大魔鬼伸出右手。
“您好，拜尔先生，我是燃烬帝国特聘的法律顾问云淡风轻，很荣幸能与您一同进行商议......”
“这......”
就连活了数千年、见多识广的魔鬼都有些愣住，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
......
在经过轮番讨论后，王宫内仍旧格外嘈杂，玩家们掏出各种文件资料，据理力争，而凯修斯也终于感到有些烦躁。
“够了。”
凯修斯不耐烦地说道：“我说过，在你成为阿弗纳斯之主前，帝国才是这次合作的主导者，这些没有意义的争论就免了吧。
拜尔阁下，你只有两个选择，同意或者拒绝，任何试图曲解、扭曲契约的行为都毫无意义。”
拜尔叹了口气，故作低落地说道：“好吧，陛下，既然这是您的要求，我也只能答应了，毕竟......现在的我不过是个地狱的落魄者，还没有资格与您谈条件。”
“那就签订契约吧。”
凯修斯居高临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位曾经的地狱领主，沉声说道。
“是，主人。”
朗普挥动法杖，那多达数百页的契约顿时被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而最后一页则被放在最上面，其上有【凯修斯.克劳伯乌.诺里克修斯】的落款。
拜尔接过契约，从他的华袍中掏出一支散发出地狱气息的黑色羽毛笔。
“那么......”
格外精巧的【拜尔】出现在契约的空白处，那是透出火光的炼狱文字。
顿时，一股本质性的、无形的力量自地底冥河而来，将契约的双方——也就是凯修斯与拜尔联系起来，捆住二者的灵魂，使得他们之间形成自然规律般不可动摇的纽带。
这就是地狱的契约，任何一方违背契约，都将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即使是大魔鬼也负担不起。
拜尔抬起头来，用那深邃、漆黑的双眼与红龙隔空对视，随后礼貌地鞠躬。
“合作愉快，凯修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