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特扭动着头，不断地挣扎着，却还是被毫不留情地拖拽进去，而掌握着身体主导权的奇美拉则是格外顺从。
不过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魔鬼的大脑飞速转动，不断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权衡利弊。
最差的结果，无非是被那位皇帝灭杀，在地狱冥河重生，他可是拜尔的亲信，这并非无可挽回......
“唰——”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他们已经离开奇美拉巢穴，出现在宽敞的钢铁龙翼王宫中——这里是皇帝招待外来客人的场所。
在进入王宫的一瞬间，魔鬼便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无比可怕的压力，那股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地挤压着他的肉体、精神乃至于灵魂。
那股力量比他的主人拜尔，甚至是现任阿弗纳斯之主扎瑞尔在地狱中为他带来的威压更加强烈。
他低垂着头颅，那张丑陋的山羊面孔上露出了人性化的“恐惧”神情，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九狱啊，这简直是......”
此刻的艾伯特只觉自己是大海中的一颗孤伶伶的礁石，被汹涌地海浪不断冲刷着。
刹那间，脑海中阴谋、算计，都在这股磅礴的洪流下消散殆尽，他那肮脏的灵魂中仅剩下一个念头——这到底是什么？
简直......宛若神明。
魔鬼粗重地喘息着，吃力地抬起那颗山羊头颅来，望向不远处那伟岸的身影，再度睁大眼睛，神情震惊。
只见钢铁铸成的王座上，体长五十余米的巨龙正随意地横坐在那里。
即使是最有才华的吟游诗人也难以描述红龙的模样，他的鳞片如同地狱干裂的大地，他的脊背就像是蜿蜒的山脉，双翼好似开阔的坡地，而那四根粗壮的大角如同威严的王冠......
凯修斯，或者说燃烬皇帝低下头来，用那淡金色的、好似熔岩球般的瞳孔注视着魔鬼，目光中透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红龙只是身体略微前倾，魔鬼便感到世界都在向他倾轧过来，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艾伯特，对吗？”
“是......陛下，您的伟岸身姿必将令我终生难忘，我从未见过......您这样的巨龙。”
艾伯特尽力抵挡着那股威压，勉强地稳住心神，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事实上，这位魔鬼并没有说谎，在数千年前，艾伯特的主人拜尔毫不犹豫地背叛了扎瑞尔，成为了阿弗纳斯的新领主。
但无论是莫菲斯托费利斯还是巴尔泽布都不信任他——原因是他曾经毫不犹豫的背叛了他的前任女主人。
因此，拜尔无时不担心着来自背后的报复，但是在潮水般的恶魔大军的不断进攻下，他根本没有时间稳固后方。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和无底深渊的血战之上，巡视防御工事、制定战斗策略，这一切都让拜尔绞尽脑汁。
于是，拜尔和同处地狱的五色龙后提亚马特结成了虚伪的联盟，使得后者在阿弗纳斯拥有一片领地，而拜尔则得到了五色龙、阿比赛（龙魔）作为盟友。
扎瑞尔被关押在青铜堡垒内部，受到残酷的折磨，阿比塞用锋利的刀子把她身上的肉一小片一小片的切下来，再把这些肉送给他们的主子品尝。
而作为拜尔的亲信，虽然没有亲眼面见过那位五色龙后，却见过不少龙后派来的红龙眷属。
在艾伯特的印象中，那些红龙残暴、粗犷，力量无穷，简直是天生的杀戮机器，总能在血战的残酷战场上将敌人化为灰烬，有时甚至会不分敌我，将一些弱小的魔鬼也一并杀死。
但没有一条红龙像面前的燃烬皇帝般，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仅仅是站在面前，便让他心神颤抖，产生臣服的念头。
也没有一条红龙能拥有这样的体型，简直如同小山般庞然，只是存在于那里便能让整个安泽塔为之震动——就连提亚马特的男宠，那些强壮的太古红龙也做不到。
对待这样的存在，只能讨好，绝不能有丝毫的忤逆。
想到这里，艾伯特彻底收起了先前想好的“以主人拜尔的身份威胁对方”的策略，毕竟在这样的巨龙面前，即使是他的主人亲至，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魔鬼组织好语言，迅速为自己定下了新的行事准则——尽可能地讨好，向对方展现自身的价值。
艾伯特酝酿一会情绪，挤出谄媚的笑脸，随后竟如同吟游诗人般念诵起来。
“至高无上的燃烬皇帝，安泽塔所有生灵的共主，这片土地唯一的主人——伟大的凯修斯陛下啊，请您宽恕我的无礼，您的躯体如群山般雄壮......”
“够了，魔鬼，我说过，不要在我的面前玩弄花言巧语，你以为我是那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同族？”
凯修斯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魔鬼的即兴发挥打断，还在心中暗自想道，论嘴炮，就算是地狱魔鬼也未必能比得上拥有【巧言者】的我。
“不敢，不敢，我只是有感而发，实在是无法抑制内心的崇敬......”
被困在山羊头中的魔鬼连忙将头垂下，卑微到极致，已经用鼻子触碰到地面。
可就在这时，原本在旁边乖巧如小猫的奇美拉却主导着身体，跪在凯修斯面前，那龙头颅恶狠狠地说道：“主人，您不要被这装模作样的魔鬼给蒙骗了！”
狮头颅也趁势附和道：“对！这魔鬼想让我们叛变！好在我们抵住了诱惑，可那不知死活的山羊......”
凯修斯被奇美拉的双簧给整乐了，他咧嘴一笑，用颇具压迫感的目光看向那颗山羊的头颅：“魔鬼，真的是这样吗？”
艾伯特刚想辩解，却听到皇帝冰冷的话语。
“如果你敢欺瞒于我，我会将你肮脏的灵魂烧成灰烬，让你永远都无法在地狱里重生。”
在那目光的压迫下，这位久经沙场的魔鬼顿时感到快要窒息，只得勉强挤出笑脸，僵硬地说道：“客观上......是这样的。”
“这可以理解为拜尔在向我宣战吗？”
凯修斯的提问令艾伯特吓破了胆，如果真的招惹了这样的敌人，那位主人绝对会让自己经受永世的折磨。
魔鬼顿时满头大汗，连忙辩解补救道：“凯修斯陛下，您千万不要误会，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都，都要怪——怪扎瑞尔！对，那个疯女人卑鄙无耻地抢夺了我主拜尔阿弗纳斯领主的位置，让我们只得四处奔走，寻来强大的存在填补军队，谋求复仇。
我用花言巧语去引诱奇美拉大人，只是因为——您的眷属太过强大啊！”
魔鬼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听起来格外真挚。
凯修斯嘴角不经意地一抽，他内心中感叹，不愧是以坑蒙拐骗为生的魔鬼，在诡辩这方面，即使是他也难以与其媲美。
不过虽然艾伯特的理由东拼西凑，颇为刻意，但话题还是引向了凯修斯想要看到的方向。
于是，红龙从王座上缓缓起身，那威严的面孔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淡金色的竖瞳中微光闪烁。
“扎瑞尔？”
“看来我与你的主人有得一谈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我的燃烬帝国......也与她有些冲突纠葛。”
艾伯特顿时眼前一亮，大喜过望道：“凯修斯陛下，我就说啊，这只是个小小的误会，究其根本，都要怪那个该死的疯女人......我立刻为您联系拜尔大人！“
魔鬼的喜悦溢于言表，作为邪恶秩序的化身，他们毕生的目标便是晋升，而艾伯特也只是个高位魔鬼。
而如果帮助他的主人找到如此强大的、足以对抗扎瑞尔的盟友，他的地位绝对能更进一层。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魔鬼眼珠一溜转，用恳求的语气说道：“陛下，您能......先放我出来吗？
奇美拉之王的这副流淌着龙血的尊贵躯体，作为卑微的魔鬼的我......实在是无福消受。”
凯修斯却笑着说道：“呵呵，我向来信奉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你犯下的擅闯帝国、引诱国民叛逃罪行可还没有抵消。
奇美拉失去了他的其中一个人格，而让你在未来的数百年内成为奇美拉的‘智慧’，就是个不错的赎罪方式。”
艾伯特顿时心生绝望，有些后悔进入燃烬帝国，但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虽然他无法与皇帝对抗，可掌控这头蠢笨的奇美拉，在魔鬼看来并非难事。
但凯修斯却双眼微眯，继续说道：“另外......只要在这具躯体内，你的灵魂生死就在我的一念之间，可要想好了。”
“凯修斯陛下，可是.....”
“魔鬼，没有那么多可是，这是你应得的，继续为我联系拜尔吧。”
在红龙的示意下，奇美拉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但接管了梦寐以求的躯体的魔鬼却并不欣喜，只是在凯修斯的审视下，小心翼翼地绘制法阵。
很快，以六芒星为基础的庞杂阵法出现在地板上，透出邪恶扭曲的气息，其上还摆放着人鱼油蜡烛、灵魂钱币、地狱石蛋、头骨等诡异的祭祀品。
蜡烛被点燃，召唤恶魔的仪式开始。
顿时，重重叠叠的刺耳尖啸声响起，回荡在王宫内，那是无数罪孽灵魂的哀嚎与哭喊。
“罪孽的灵魂，终将坠入地狱——”
“祂是阿弗纳斯之主，是凡人的梦魇，是泯灭希望的火焰——”
但凯修斯只是打了个响指，周围的环境便沉寂下来，那如同歌剧般的盛大声响消失不见。
有些吵啊......”红龙这样说道。
紧接着，那六芒星法阵猛然亮起，无数的火星冲天而起，地狱之火熊熊燃烧，无数火舌肆虐而出，形成狰狞而庞大的魔鬼身影。
可在那魔影看到红龙的一瞬间，所有的火焰、黑雾都骤然收起来，化作一位身着华服、长相俊朗的黑发年轻人。
他看起来风度翩翩，像是某位教育良好的贵族子弟，但那漆黑的瞳孔还是出卖了其身份——魔鬼，而且是曾经的地狱领主，站在九狱顶端的大魔鬼，拜尔。
不过这副模样倒也正常，在九狱的诸多大魔鬼中，拜尔本就不是以战斗闻名于世，而是狡猾地进行背叛，出卖和埋伏，总能先于对手一步。
拜尔轻轻躬身行礼：“我还以为是谁在召唤我呢，原来是您。”
他露出颇为和善的笑容，声音也深沉而富有吸引力：“久仰大名，实在是失礼了，尊敬的北地之主、燃烬皇帝陛下，刚才那些......只是吓唬凡人的手段罢了。”
但凯修斯却从刚才的“出场仪式”中感受到来自地狱的、极其恐怖的气息，那并非无意为之，而是刻意的展示实力。
“你知道我的名字？”
拜尔笑着回答道：“当然，您在地狱的名声也很是显赫，上次......那位龙后陛下可是气急败坏。”
看到那位在阿弗纳斯占据领地的盟友吃瘪，拜尔似乎喜闻乐见。
面对这勉强称得上同级别的存在，凯修斯站起身来，微展双翼，颔首致意：“日安，地狱领主......拜尔阁下。”
拜尔说道：“很可惜，我只是曾经的阿弗纳斯之主，如今的我，不过是个落魄的贵族。”
但凯修斯却注视着魔鬼，与他相视一笑。“拜尔阁下，可我认为你会取代扎瑞尔，重新登上阿弗纳斯之主的位置。
只要......你能与我合作，成为燃烬帝国的朋友。”
第598章 与拜尔的谈判
拜尔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盟友？啧，自从失去了阿弗纳斯之主的位置，我可是好久没有听过这样的邀请了。”
“拜尔阁下，说实话，你的名声在整个多元宇宙内都有些糟糕，你狡滑，残忍，曾毫不犹豫地背叛了曾经的女主人，夺走了她的一切......”
拜尔再度躬身，其神情没有丝毫波动，脸上仍然挂着礼貌的笑容。
“凯修斯陛下，对于一位纯粹的魔鬼而言，这些都只能算是称赞。”
“相信你也清楚，对我们主物质位面的生灵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我并不在意。”
凯修斯舒展着背后的翅膀，从王座上离开，在宽阔的宫殿里踱步，但双眼却始终注视着那位大魔鬼。
“在帝国的外交方针中，我们没有永久的盟友和永久的敌人，只有经常的、永久的利益。燃烬帝国不在乎盟友的过往、阵营乃至于立场，合作与否只取决于它能否为我们带来足够的利益。”
凯修斯语气刻意一顿，将那宽阔的双翼彻底展开，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这才继续说道：“无论是五色龙还是金属龙，天堂山还是地狱，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敌人，帝国都愿意与其进行合作。”
“凯修斯陛下，如果您生活在地狱，估计也能成为一位英明的领主。”
拜尔抬起头来，与红龙淡金色的竖瞳对视，那嘴角微微翘起，透出一抹阴冷的气息。
他缓缓开口说道：“这样看来......我们应该是有共同的敌人了。”
“你猜的不错。”
凯修斯只是微微颔首，向旁边的食人魔法师使了个眼色。
朗普顿时心领神会，从次元袋中掏出那张羊皮纸卷轴，呈递到拜尔的面前。
凯修斯补充道：“既然有共同的敌人，自然要交换各自的情报，对敌人有更深入的了解才是。”
拜尔只是看了一眼，那漆黑的瞳孔中便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憎恨，他轻蔑地笑了一声。
“呵，果然是那个疯女人的手笔，真是粗陋潦草的契约，她根本就不像是高贵、优雅的魔鬼，更像是一头没脑子的恶魔。”
数千年的恩怨纠缠，拜尔和扎瑞尔深深仇恨着彼此，拜尔甚至真的做到过“生啖其肉”，细细咀嚼仇敌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