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卷帘门上贴著的‘老板出门相亲，买梦改日再来’的纸张，其下已经多出几行字迹各异的留言。
‘都几天了，怎么还关著门？’
‘李老板应该是相亲失败，所以无心营业。’
‘也许是相亲成功找到富婆，准备转行了。’
‘有活，开门。’
‘……’
留言最下方还画了两只弯弯的羊角。
李南柯眼神有些恍惚，开锁拉起卷帘门，步入自己的小店。
“欢迎光临~”
店里一片漆黑，感应到有人推开玻璃门的电子招财猫挥动小爪子，喵喵的叫著。
点亮灯光，橘黄光影下尘糜浮动，几排货架上摆著一列列包装精美的人造梦境。
他踏著楼梯走上二楼，回到自己无比熟悉的单人卧室。
与公寓的精美装修比起来，这里的单人卧室简直就是脏乱狗窝。
唯一能让这里显得不那么落魄穷苦的，就是床头柜上的梦境同步仪。
李南柯原本以为自己会生出一种怀念留恋的感觉，接著突发奇想的再躺回单人小床上睡一晚上。
可此时却根本没有产生类似的念头。
多日之前，他还重病缠身，需要躺在这张床上戴著梦境同步仪，努力赚钱挣扎著求活，但如今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经过一系列体检，他的身体各项指标极佳，综合身体素质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极限，而那些肢体麻木、肺部感染的并发症，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即使是基因恶性突变引起的神经性疾病，也随著超凡力量的提升而改善好转大半。
只要继续提升超凡力量，那之前看来如同猛虎一般的绝症就会不药而愈。
李南柯拿起同步仪和那支已经烧毁的梦境数据盘，返回一楼店面。
等待许久，玻璃门被推开，电子招财猫再次喵喵叫了起来。
墨镜口罩灰风衣，羊头依旧裹得那么严实。
如今距离交货的约定日期已经过了两天，羊头不由询问道：“出意外了？”
“算是吧，数据盘烧了。”
“人没事？”
“没事。”
羊头皱眉道：“按照规矩，你需要赔付报酬的三分之一……”
说到一半，他看了一眼烧毁严重的数据盘，伫立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算了，上次的报价比以往高很多，让你赔你也赔不起，人没事就好。”
“有一桩新活，价不高6万信用点，还吃得消么？”
李南柯摇摇头，取出上次五捆纸钞扔还给羊头：“我决定洗手不干。”
羊头一怔：“这么突然，确定想好了？”
见李南柯点头，他目光上下打量许久，忽然由衷笑道：“看样子是发财了……也好，否则干这行迟早都会出事。”
言罢，羊头没再多说什么，潇洒转身离去，挥了挥手告别：“好好活著。”
李南柯独自一人在店内坐了很久。
他扯来一张纸写下‘旺铺转让’，来到店外拉下卷帘门，把纸张盖在原先的留言上。
李南柯撑起伞迈入雨幕，身影逐渐远去消失。
“我会好好活著的。”
——
七天后，危机管控局，研究部。
一株血红色的奇异荆棘送到了学习室。
其装在一个密闭的透明玻璃箱里，箱内还安装有三组摄像头，镜头始终都对著那一株孤零零的血红荆棘。
护送禁忌物的安保人员离开，姜磊翻著禁忌物的文件道：“小李，这是主任为你精心挑选的禁忌物，危险性低，而且信息素类别也是肉体系的。”
李南柯沉默了：“又是肉体系……”
姜磊一副‘小李你不懂主任良苦用心’的表情：“万象系咱们都懂，虽然能吸收其他类别的信息素，但能少吸还是要少吸的。”
“有选择的情况下，主任肯定挑你已经掌握的超凡类别，来选择相应信息素……你看主任对你多好。”
李南柯很想说：别管什么系的了，最好各种类别的信息素都来一套，千万不要顾忌我的感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接过姜磊递来文件文件，开始浏览禁忌物信息。
【项目编号：5—792】
【项目代称：痛苦荆棘】
【危险等级：警告级】
【收容地点：████████████】
【收容措施：放置在透明密闭的容器内，保持与该禁忌物4.87米安全距离，并设置‘观察者’24小时不间断的观察。】
【项目描述：2122年9月13日，5—792号禁忌物‘痛苦荆棘’首次于荒野E36流民聚落出现，并引发相关人员死亡。】
【该禁忌物形似鼠李科的落叶灌木棘类植物，表现为独株血红色的尖锐多刺荆棘。】
【该禁忌物不具备叶绿素且无须进行光合作用，不提供水、矿物质和二氧化碳也依然能够存活。】
【智慧生命个体以肉体直接接触该禁忌物，会立刻感受到极其剧烈的痛苦。】
【以三叉神经痛为1级评判标准，该痛苦的疼痛等级为13级，足以产生休克、昏厥、失智，长期接触甚至会导致意识消亡。】
【经研究实验，接触者接受局部麻醉注射后，接触肢体也会产生剧烈痛感，阻断接触者相关痛觉神经后，亦无法屏蔽剧烈痛感。】
【在不具备‘观察者’的情况下，如有生物在该禁忌物旁进入睡眠状态（具体范围是以该禁忌物为圆心的4.87米区域内），生物体内就会生长出以血肉为食的‘黑色荆棘’，并伴随持续痛感。】
【即使宿主惊醒也无法阻止‘黑色荆棘’生长蔓延，直至宿主失去所有生命体征，化为荆棘缠绕的半生物半植物形态，‘黑色荆棘’才会停止生长。】
【在具备‘观察者’的情况下，只要不与禁忌物产生直接接触，即使入睡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注：‘观察者’的定义，无论是单纯的肉眼观察、还是影像录制装置的拍摄（摄像头、录像机等）都可视为观察者。】
【注：‘黑色荆棘’属于该禁忌物衍生物，在宿主死亡后将失去一切特性。】
【……】
【项目日志：……】
李南柯看完文件道：“也就是说，只要不直接接触禁忌物，并保持一直有‘观察者’就是安全的，就算入睡也没关系，即使不小心触碰到禁忌物也只是会肉疼一下……难怪评级只是‘警告级’。”
姜磊摇摇头道：“小李，不止是疼一下哦，你知道三叉神经痛有多疼吗？”
“虽然疼痛是一种主观感觉，但科学研究嘛，总喜欢找些数据来说话。”
“有个东西叫VAS，疼痛视觉模拟量表，主要由一条10厘米的直线组成，直线的一端‘0’表示‘完全无痛’，另一端‘10’表示‘能够想像到的最剧烈的疼痛’。”
“让测试者根据自我感觉在横在线划出一道记号，来表示自身受到的疼痛程度，你猜分娩和蛋疼算是什么等级。”
李南柯想了想道：“应该都是10级吧？”
姜磊道：“分娩初期是2—3级疼痛，最疼的时候是7—10级，蛋疼也是这个疼痛级别的，但三叉神经痛是公认的10级。”
“而这个禁忌物带来的痛感是三叉神经痛的13倍。”
李南柯：“……”
他可是有著超越极限的同步率，在梦境中各种感官都会被放大，也当然包括疼痛。
听到姜磊的讲解，现在还没进入禁忌之梦，李南柯就隐隐有种蛋疼的感觉。
第61章 苦痛神恩
“小李，基本的注意事项就这些，看过文件了解相关信息后，禁忌物就没什么可怕的，而且这个‘痛苦荆棘’本身的危险性就很低。”
“那我就不打扰你吸收信息素了，自己注意点别直接触碰禁忌物就行，等搞定之后来实验室找我……晚上咱们还要开庆功宴呢。”
姜磊仔细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就先行离开学习室。
由于吸收信息素同样会带来精神侵蚀，为了人员安全起见，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场地。
除学习室门外有以防意外发生的安保人员与急救人员之外，附近不存在其他人员。
因为弗兰克主任负责的紧急课题已经提前完成，团队上交的研究报告通过了部门审核，而且评分相当高。
主任大手一挥宣布按照惯例放短假休息，并于今晚举办庆功宴。
管控局内部的研究团队不止弗兰克这一个，禁忌物的相关研究被拆分为多个课题，单个课题由至少两个团队各自研究攻克。
哪个团队先解决，并交出正确的研究报告，是关乎到整个团队利益的。
紧急课题能在短短十天完成，有一部分原因得归功于李南柯。
虽然他是个门外汉实习生，可“万象系”直接获得参考答案，再反推解题过程的开挂行径，给予了团队新的研究思路，著实大大加快了研究速度。
这不仅给了团队内的研究员一些小小的震撼，还对B22层相邻楼层的菲利克斯主任的团队造成了降维打击。
听说昨晚B22层研究室的灯就没熄灭过，整个团队开始了漫长的加班之旅。
而且弗兰克主任还准备在今晚庆功宴上邀请菲利克斯……
或许是因为李南柯的表现极佳，也使得带有信息素的禁忌物很快就变为奖励到手。
李南柯扫了一眼学习室角落的摄像头，也不在意是否有人监视，端起封存‘痛苦荆棘’的玻璃箱就躺于长椅上。
他双手按著玻璃箱闭上眼睛，看似是在使用冥想法更好的吸收信息素，实则是在睡觉，以观想法入梦。
研究室的生活工作即充实又轻松，而且待遇极佳，如果李南柯不曾身患重症，且没有进入大彼岸，这样的工作生活无疑是梦寐以求的。
但经历过禁忌之梦中那些难以言喻的惊险刺激，各个感官的阈值不断突破极限，以及那生死危机间强烈活著的感受。
李南柯忽然觉得，即便大彼岸没有90天的强制时限，自己都很可能会主动进入下一场梦境。
凝神静气，以乌加依呼吸法摒除杂念，很快意识就模糊蒙胧，陷入混沌……
……
……
李南柯幽幽转醒，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却受限于眼前的障碍物，只有一字体的狭缝允许光线进入，映入眼帘的是那片昏黄而又凄凉的天空。
他能感受到脸上冰冷坚硬的包裹物，意识到自己正戴著一顶有狭长开口的金属头盔。
背部传来了硌人触感，这不仅仅是由于他身穿的金属盔甲，更是因为他此刻横躺在一堆同样穿戴盔甲的堆叠躯体之上。
几条不属于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交叉搭身上，而那些肢体的主人，却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鼻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臭，耳畔隐约回荡著‘咚、咚、咚’的脚步声，仿佛有什么巨物体正在缓慢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