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在，我们在病房里！你已经熬过幻觉的阶段了，你是第一个！”
这个声音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叶舟愣了一愣，突然明白了自己这次模拟的意义。
是的，他需要去感知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有病人在恢复视觉前夕的所有感受。
只有真正详细地获取了所有的感受，才可能针对这项所谓的AVS技术进行针对性的优化，这样的优化包括但不限于电信号的强度和频率、电刺激的周期、容错率和模型优化等等等等......一旦中途出了任何差错----不，哪怕没有出差错，也会产生幻象。
而事实证明，这样的幻象，不可能是让人愉快的。
回忆起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叶舟几乎感觉自己是直视了克苏鲁古神一般。
百盟书
真的有人能在这样强度的刺激下完成实验吗？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
“在我之前，还有多少个实验者？”
那个温和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很多很多个.......但是都失败了，我们甚至不知道失败的原因。你现在能看到了吗？”
叶舟轻轻摇头。
“仍然是幻象，但是，这些幻象开始变得规律了，我勉强能分辨出一些东西.......那边好像是太阳.......不，不是太阳，这个形状......是台灯吧？”
“是台灯！！粟医生！粟医生！快来！成功了！”
说话之间，叶舟感到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掌陡然松开，随后，他的耳边传来了匆忙跑来的声音，他的视线中恍忽出现了一个扭曲的人形。
这个人形仍然在不断闪烁，就像叶舟小时候见过的信号不稳定的黑白电视一样，消融在一片背景之中，但如果仔细去看，却又能分辨出他的形状。
“能看到我吗？”
男人的口中发出低沉的声音，叶舟点了点头，回答道：
“能。”
“现在你有什么感受？”
“很乱，我现在已经缓和了，但之前简直是灾难。我的视觉系统完全被摧毁了，重新看到东西之后，所有的神经反射都要重新开始学习和适应，所有信号对我的大脑来说都是陌生的，神经元的算力几乎被掏空了，这种感觉就像.......就像把一个三维生物扔进了四维空间一样。”
“这样做不行，电信号的刺激必须循序渐进，你们的算法要修改，需要先甄别出只负责轮廓的那部分信号，然后从轮廓开始建立视觉感知体系，再进一步转到明暗和颜色，最后才是复杂图像的识别......”
听到叶舟的话，他面前的脸上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在叶舟看来极为夸张，他的嘴巴的线条几乎贯穿了整张脸。
“你说的很专业！不错，我们确实是在按照这个思路优化的，但是我们遇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只从线条和轮廓开始学习的话，每到进入明暗学习的时候，前期建立起来的感知体系都会再一次被打破，我们迫不得已要重新开始训练，最后还是恶性循环......你对这个有什么建议吗？”
叶舟微微沉吟片刻，在“决策者”天赋的加持之下，他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帧率。你们忽视了帧率。”
面前的男人突然愣在了原地，随后，他紧紧地握住了叶舟的手。
几分钟之后，叶舟眼前的画面逐渐稳定下来，轮廓和线条基本固化，虽然呈现在他面前的仍然是一幅幅没有色彩，没有景深，甚至连明暗都没有的黑白版画，但至少，他真的能看见了。
他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旁的护士连忙扶住了他的手。
叶舟没有拒来?自!小?,说?群：9,8？0.2/0'[email protected]。6呆？呆绝，在护士的搀扶之下，他费劲地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拖鞋，随后，用自己如同纸片一般的双脚穿上了拖鞋，开始迈步朝前走去。
没有距离感和空间感的问题极为严重，每走一步，叶舟都要重新调整平衡，但就在这样一步一步缓慢的前进中，他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一面镜子。
从镜子里，叶舟看到了自己的脸。
此刻的他并不是像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眼框里装上了机械义眼，而是头顶着一个巨大的、线路复杂的、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格的头盔。
叶舟勉强能从头盔的装置上辨认出用于测距的激光雷达、用于识别画面的高分摄像头、以及体积不算小的计算单元、供能单元。
上千年来对于眼睛的探索，在此刻凝结成了一体，凝结成了一个崭新意义上的，眼睛。
而自己的真正的眼睛，其实此刻仍然被一个黑色的眼罩遮住。
叶舟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从后脑解开了眼罩，一旁的护士似乎想要制止，但医生按住了她的手。
叶舟发现，自己的眼睛其实依然闭着。
在这次模拟中，自己似乎忘记了怎么眨眼。
他困惑地停顿了片刻，头盔上的面部识别模块似乎侦测到了他闭眼的状态，原本已经稳定的画面瞬间被黑暗所取代。
看来这是一套符合本能的系统。
睁眼便看见，闭眼便消失。
叶舟深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他勐然睁开了眼睛。
画面汹涌而来，色彩慢慢显现，明暗的光影开始闪烁。
他的心里恍忽间有种触动。
在这一个瞬间，科技的力量，为他强行开启了第三只眼睛。
第三百九十九章 机械飞升
：
画面逐渐黑暗，叶舟重新回到了虚空之中。
首先浮现在他眼前的是模拟总结画面，那一行立体的文字让叶舟有些茫然，因为他此刻的神经系统还在受着刚才模拟中的余波影响，甚至没办法适应自己完全正常的视觉感官。
沉思片刻之后，叶舟干脆坐在地上发起了呆，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他的视觉感受才回归正常。
这个时候，他也终于可以看清楚自己眼前的文字了。
【智械之国二阶段模拟结束】
【达成结局：开眼】
【评分：A】
【模拟奖励（结局）：AES感知重建技术】
【模拟奖励（工科男奖励）：天生无视觉群体视觉重建训练方桉】
【模拟奖励：120点能量】
【结局可观看】
看到模拟总结的文字，叶舟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说前面几个场景对他的冲击还比较小的话，那么在最后一个场景中，自己亲身去体验盲人复明的经历，几乎可以说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完全没有想到，对于自己这样一个正常来说司空见惯的感知，在盲人的眼里，居然会恐怖到这种程度。
并且，自己在模拟中扮演的还是一个后天失明的盲人角色，如果是先天无视觉的话，所面临的冲击恐怕会更大。
一个从未看见过东西的人，他们所看到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也许会......很可怕。
所以，哪怕有了这套系统，想要让盲人重建视觉感知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地戴上一副眼镜就能解决的问题。
并且，从模拟器的奖励来看，AES技术和AVS技术还存在本质差异，一个是针对全感官的重建，一个是只针对视觉，那么可想而知，前者的难度比后者必然要更困难。
想到这里，叶舟摇了摇头，点开了结局总结页面。
【从上古时期开始，人类对眼睛的崇拜就已经开始】
【华夏有所记载的最早的关于“眼睛”的祭祀活动起源于古蜀时代，在那个时候，我们的先人还居住在低矮的茅屋之中，但他们对于“视觉”的真相的探索便已经开始】
【此后，随着历史继续发展，在一代一代的探索中，我们对于眼睛的认知也逐渐提高】
【这种认知是初级的、但也是颇具有前瞻性的】
【宋代之后，解剖学的发展让古人对眼睛的功能有了进一步的认知，这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现代眼科医学的发展】
【进入现代之后，“天眼”项目初步揭示了视神经学的秘密，基于此，机器视觉开始蓬勃发展】
【此后，人工智能和高精度传感技术继续发展，并最终与医学相撞，以AVS技术为.asxs.，诞生出了崭新的AES技术】
【这一技术的出现大大推动了人类对自身感知的认识，并进一步强化了人类的感知】
【从此之后，人类对于世界的感知开始超越身体的局限，各类衍生技术蓬勃发展】
【原本须由机器识别后间接转录的信息被直接接入大脑，机械成为了人类感官的延续】
【这一项技术打破了“工具”的界限，人类的躯体开始与工具本身相融合】
【机械进化时代，拉开了序幕】
看完结局总结的叶舟几乎愣在了原地，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所设想的那些AES的应用仍然只是冰山一角。
什么5D电影，什么真人互动，什么虚拟女友.......全是垃圾！
这项技术真正的归途，是机械飞升！
意识与机械的直接融合，将会带来前所未有的生产力提升，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提升在短期内要比能源这样最基础领域的提升多得多。
百盟书
试想一下，当人可以用最直观的方式与机器进行交互、并且获得来到机器的反馈的时候，针对人体的强化，究竟会达到什么程度？
正如结局总结里所说的，AES技术绝对不仅仅是一种用于构造人造感知的虚拟现实技术，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对于传统“工具”的革命。
在人类发展上万年的历史上，工具的定义，一直都是“人类身体的延伸”，但在AES技术全面铺开、尤其是AES小型化之后，工具，很可能会变成“人类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推断。
如果我是一个从事精细化操作的工人，那么我只需要连接上相应的AES模块，便可以通过高精度摄像机直接把我所需要的信息传递到脑子里，从而避免眼睛二次转录所带来的信息损耗和效率降低。
如果我是一个军人，我很可能会选择直接植入义眼，用集成了红外、望远、火控、AI识别等等功能的义眼来取代功能单一的眼球。
如果我是一个调音师，那么听觉AES模块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感知强化，这是AES技术最有前景的发展方向，在这个方向之下，正常人不一定要放弃自己本来就有的感官，但一定可以通过系统辅助去获得更加全面，更加精细化的感知。
原本人们听不到的东西，现在可以听到；原本人们看不到的东西，现在可以看到。
更重要的是，这种听到、看到的过程是直观的、符合直觉的、随时随地的。
有人会拒来?自!小?,说?群：9,8？0.2/0'[email protected]。6呆？呆绝这样的提升吗？
在这种技术面前，人类的整个社会架构都可能发生改变。
这样的改变.......
想到这里，叶舟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改变，是必要的吗？
犹豫了片刻，叶舟直接退出了模拟，迅速导出相关文档后，一个电话打到了陈昊那里。
“我手里有一个技术，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不对，我想通过你，问问有关专家的意见。”
电话那头的陈昊明显有些刚睡着便被人叫醒的茫然，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
“什么技术？”
“AES感官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