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开口，声音却足以响彻整个世界。他渐渐融入路明非的身体，停止的世界突然继续开始流动，诺诺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势从路明非身上爆发出来。
路明非刚刚闭上的眼缓缓睁开，显露出充满威严的黄金瞳。他身上的擦伤只用了不到一秒就已经彻底愈合，五感都被强化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此时的路明非，单纯的听力就几乎媲美恺撒释放镰鼬后的状态。
森罗领域中的一切元素都被排斥出他体表三米之外，拉塔托斯克在强大的压迫力之下被迫低下了头，就像臣服于他脚下的子民。他如同重临王座的皇帝，又像是刚刚登基的新王，饶有兴趣的感受自己的权力。
“撤销！”
路鸣泽轻声地宣布自己的命令，森罗的领域狠狠颤动了一下，半空的碎石摔落在地，维持它们漂浮的力量突然消失不见。
“撤销！！”
他再次开口，狂风以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速度骤然停止，向着他们卷来的巨石也重新成为死物。拉塔托斯克罕见的惊慌起来，努力舒展翅膀想要飞起来。
“撤销。”
路鸣泽第三次下令，森罗摇摇欲坠的领域轰然崩塌，这个龙王级别的言灵竟然被外人强制取消了。诺诺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这样的力量何止是s级，说是龙王本身她都不会怀疑。
可路鸣泽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村雨出现在他的手中，镜面般的刀身正在缓慢沁出水滴洗去沾染的龙王之血。他随手挥洒出大片的血幕，纵身一跃，带着凛凛威势落在拉塔托斯克的头顶。
他轻轻抚摸着拉塔托斯克深红色的鳞片，就像抚摸脚边的一条狗，这头无可匹敌的龙王此时却满是惊惧的在颤抖，他第一次吐出人类的言语。
“是你！你怎么可能复苏的这么早！”
路鸣泽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声道：“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整个世界都将我忘记了。不过很遗憾，我们马上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不，不，不……！在皇归来之前，我可以听从你的命令。”
面对拉塔托斯克卑微的祈求，路鸣泽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不屑，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举起了村雨。黑色的火焰骤然升腾起来，在这火光之中，村雨的长度被强行延伸。
一柄扭曲、诡异、燃烧着黑炎的巨刃出现在他手中，与那纤细瘦弱的身躯形成强烈的反差。
“借用一下。”他这么对着某个方位挥了挥手，头带肯德基纸袋的男人叹了口气，没有再看下去。这一战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他也不需要纠结是否需要救场。
体表青铜一般的色泽流水似的褪去，露出他原本的皮肤，向着半山腰的卡塞尔学院走去。
“真是个卖命的活啊。”
隐隐有着这样一句感叹传入了路鸣泽的耳中，他轻轻一笑纵身跃下。那把看上去比他身体还要沉重的刀被举过头顶，燃烧的黑炎将落下的雨水瞬间蒸发。
拉塔托斯克狰狞的龙爪被一刀两断，龙血如小溪一般顺着伤口流淌下来，他仰天想要发出痛吼，那柄刀又自下而上将他的喉咙贯穿。
如果不是龙王巨大的体型，这一幕无疑是非常可笑的。他的声带被黑炎整个摧毁，想要求饶都无法做到。
路鸣泽轻轻挥刀，刀气般的黑炎蔓延而出将拉塔托斯克的右爪也轻松斩断。这只高贵的初代种，神话中的存在，在他面前就像婴儿一般羸弱，连反扑都没能做到。
拉塔托斯克骤然起身，以断口支撑身体向着身前的路鸣泽撞了过去。路鸣泽则是毫不躲避的正面对冲，他的身体稍稍后退，圆锥形的音锥成型。
他凭路明非的身体突破了音障！
第162章 不要死
两个完全不成比例的身体相互撞在一起，路鸣泽被拉塔托斯克推动的不断后退。山顶早已被战斗波及，凹进去巨大的天坑，坑底遍布形态各异的怪石。
路鸣泽一直被推动着撞碎了数十块被森罗操纵形成的怪异石块，才勉强停了下来。体型往往代表着力量大小，这点在龙族和混血种身上也同样适用。
如此巨大的体型差距，又仅仅是50%融合，路鸣泽从未想过靠力量就能压住拉塔托斯克。但他依然很愤怒，就像……被逆臣逼到王座前的皇帝。
被芬格尔称为暝杀炎魔刀的炼金刀刃从正前方贯穿了拉塔托斯克的胸口，他沐浴着龙王的血，兴奋得如同得到心仪玩具的孩子。
“该偿还了，你对我的背叛！”
他如此出声，拉塔托斯克的全身都被某种巨大的威严所笼罩，稍稍活动一下对他似乎都是奢望。路鸣泽出现在他的头顶，暝杀炎魔刀径直贯穿了他的大脑，彻底抹消了拉塔托斯克的意识。
他暗红色的身躯成为类似某种象征一般的状态，双翼展开，如同被天使钉在十字架上的魔鬼。路鸣泽兴奋的神情突然又落寞下来，随手拔出重新恢复为村雨的刀身，道。
“真无趣，还给你吧。”
原本如神明般的力量突然消失，路明非跪倒在拉塔托斯克的头顶，喘着气强忍着体内的虚弱想要站起来，道。
“等等，你还没让师兄他们恢复。”
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身影转身的动作停了一下，抬手按在他头顶，嘟嘟囔囔。
“原本早就该给你的，被某个乱入的家伙阻拦了。现在开始，你的言灵被解封了，它的使用方法是……不要死。”
路明非愣了愣，不解的道：“我看他们都是吟诵龙文啊，还有……中文的言灵？”
路鸣泽耸了耸肩：“英文也不是不能有啊，哥哥你不会觉得念出来没那么威风吧？可你根本不会龙文哎。”
路明非摆了摆手，想起那些诡异的吟诵，不由得缩了缩头，心说还是算了，大庭广众之下像个邪教头子一样又是吟唱又是摆出动作，他觉得他顶不住别人奇怪的眼光。
路鸣泽抬手拍在他的掌心，笑道：“愿望达成，希望哥哥对我的服务满意，多多来光顾。作为约定，你灵魂的四分之一，我就取走了。”
路明非愣愣的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却并没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他想要学着江豫直接跳下去，看了看高度，还是对着诺诺道：“师姐！来帮我一下……”
诺诺眼神怪异的看着这个刚刚还大发神威的师弟，莫名其妙的道：“你不能自己跳下来吗？”
路明非哭丧着脸，虽然丢人，但还是不得不回答道：“我……腿软。”
顶着诺诺看傻子一样的眼光，路明非最终还是没敢跳下来，而是找了个位置顺着鳞片滑了下来。他站在江豫身边，犹豫了一下，悄悄看了一眼去帮恺撒的诺诺，有些心虚的小声道。
“不要……死？”
仿佛凭空有着无形的生机注入江豫的身体，烧焦的体表片片碎裂掉落下来，他几乎快要被完全烧毁的身体快速生长。原本被灼瞎的一对黄金瞳也重新生长出来，有些茫然的睁开眼。
“路明非？”
路明非勉强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是我。”
“拉塔托斯克……”
“死了，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还以为你要死了。”
路明非有些难过，他也说不上为什么难过，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或许是因为在巨龙以无可匹敌的威严降临的时候，江豫第一时间将他带离了卡塞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头长得特别丑的龙最后还是追了上来吧……
又或许是这个师兄其实是他在这个陌生学院唯一的熟人，还曾经是校友。模糊之间，就好像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
对了，昂热校长……！
刚刚还沉浸在伤感中的路明非突然站起来向着另一边跑去，他没记错的话，昂热就是落在那个方向。
江豫若有所思的看着路明非的背影，他全身都如同被蚁虫啃食一般麻痒，身体组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生。哪怕是他四度爆血的情况下都不可能拥有这种再生速度，所以，路明非还是交换了吗？
他身体不断传来一阵阵虚弱感，那是爆血的后遗症，江豫现在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索性躺回了原位。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卡塞尔学院的医生才陆陆续续赶到，将他们分别抬回了学院。恺撒的昂热的伤势远比看起来要轻，大概是路明非暴露了自己那特殊的言灵。
这样也挺好，起码不用每次都是路明非靠交换杀死龙王，功劳却落在其他人身上。大概吧……
江豫想着想着，一股难以抵挡的困倦袭来，他也没有强撑，就这么睡了过去。被拉塔托斯克反向操纵的君焰将他身体百分之八十的体表烧毁，如果不是沐浴龙王之血让他的血统强行稳定了下来，他现在没死只可能是成为了死侍。
路明非正趴在自己的床上，芬格尔起床去上课了，但他以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伤为理由请了一天假。没了室友，这间宿舍安静了许多，他也得以从芬格尔没下限的行为中解脱出来。
他实际上没受什么伤，就是觉得自己该静静。别问他静静是谁，他也不知道。
守夜人讨论区的新消息提醒让他从思索中突然惊醒，只看了一眼他就猛地把平板电脑合上。刚刚从龙王战场上下来都没有惧怕的s级新生路明非此时脸色都变了，整个人看起来恨不得提起刀来就找芬格尔拼命。
他再次打开电脑，心底不断祈祷着之前只是看错了，但现实马上让他坠入了深渊。亮着微光的屏幕上，赫然有一个刚刚发出的帖子，标题无比显眼。
“在面对龙王的战场上，唯二毫发无伤的竟然是他们！”
他看着那张特意把诺诺和自己拍在一起的照片，烦躁的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芬格尔，别让我抓到你！！”
第163章 下午茶
正在课堂上打瞌睡的芬格尔突然打了一个无比响亮的喷嚏，正在授课的曼施坦因教授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芬格尔，你对这节课的题目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可以畅所欲言，我不会介意的。”
芬格尔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坐直身体目不斜视，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曼施坦因教授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计较。事实上留级四年的芬格尔在他看来想毕业大概只能交给奇迹了。
守夜人论坛上的最新帖子当然是他的手笔，身为新闻部部长，手下一众狗仔，当然不缺人替他发帖。对于这种小事，废柴师弟会谅解他的吧？大概会吧？
昂热的办公室，副校长正大大咧咧坐在看似西装革履，实则衣服内缠满绷带的昂热对面，端着一杯酒细细品味。
“你不是卷家当跑了吗？”
昂热袖子下的拳头已经攥紧，他很想给这个老混蛋脸上来一拳。副校长耸了耸肩，满脸诚恳：“我怎么可能抛下你这个老朋友独自逃跑呢？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跑了吧，我像那样的人吗？”
“你就是。”昂热无比果断的开口确定了这一事实，这让副校长的脸垮了下来，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严肃，显然这次来不是为了说笑。
“昂热，我听说，那头龙王叫……拉塔托斯克？”
提到正事，昂热强压下怒气，但额头暴起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是，北欧神话中挑拨尼德霍格和维德佛尔尼尔的松鼠。我想这对我们而言不是什么好消息，原本的计划要被迫更改了。”
副校长摇晃酒杯的手停了下来，愣愣的道：“什么计划？昂热你的计划居然瞒着我？！”
昂热沉默了一下，答非所问的回道：“龙族的历史持续的够久了，也是该结束了，不是吗？”
副校长目光紧盯着这位老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昂热的脸色很平静，唯有双眼变成了散发着黄金的瞳孔。他又沉默了一下，道：“原本你该是最早发现龙王出现的那个人，为什么要等他彻底出现在学院上空才赶赴战场？这和你以往的理念不符合。”
“因为我厌倦了，无论是不断将复苏的龙类送入沉睡，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杀死他们。”昂热淡淡的道。
在刻意留下龙卵的情况下，龙的死亡只不过是短暂的沉睡。他会再次从卵中孵化出来，取回自己应有的权与力。副校长再次沉默了，他隐约猜到了昂热那个疯狂的想法，但下意识的觉得不可置信。
“托龙血的福，我们这两个老家伙都活的好好的，可是我们的朋友们都死了，甚至于许多刚刚离开学院的年轻人也死在了与龙族的战场上。只有我们始终活着，我又何尝不是厌倦了呢？”
他没有了以往的随意和玩世不恭，低下头去，透过那深红如血的酒杯看向整个世界。它将整个世界映的一片通红，就像预言中的未来。昂热没说话，副校长继续道。
“你要彻底毁灭龙族，依靠路明非？”
“是，最少我要在我死去之前，将每一个龙王亲手送进永恒的坟墓。”
“按照北欧人的神话，命运发端于兀尔德，被丈量于贝露丹迪之手，最终必然被裁割于诗蔻迪的剪刀之下。黑王尼德霍格必将归来，他是绝望，也是地狱，必将以他挂满人类骨骸的双翼遮蔽天空。他就是诗蔻迪的剪刀，在他复仇之日，纵然你是奥丁，你步出你的宫殿，带着战无不胜的长矛，踏上的也只是不归之路。这不就是我们相信的命运吗？命运之所以称之为命运，就是因为他无法被改变。”
“我们或许不可以，但他不一样。”昂热冷冷的道，此刻的他完全不像一个伤重的老人，反而像沾染无数鲜血的战士。仇恨的火焰点燃了他的双眸，也让他如幽灵般苟活于世。
“路明非？我至今仍看不出来你为何将他评为s级。”
昂热笑了，笑的冷漠又坚决。“想要彻底杀死龙王，就要让他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拼上永恒的生命释放短短一瞬的疯狂。”
打扮得如牛仔一般的副校长叹了口气，沉默片刻，点点头：“好，我帮你。最多也不过是去见我们的老伙计，你要怎么做？”
昂热没有回答他，而是拿起了电话：“楚子航吗？我是昂热，今天下午希望你能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刚刚睡醒没多久的江豫叹了口气，将电话挂断。他一直从上午睡到中午，那种虚弱感才消失了许多。这让他不必瘫在病床上像个废人，但医生依旧提醒他不要过多的活动。
他先是去食堂要了一份煎蛋和柳橙汁，稍微填了填肚子，这才向着昂热的办公室走去。
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江豫和昂热彼此对视，面前摆着两杯红茶，热气袅袅上升。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投下，落在摆着甜点的小盘子上，为这份谈话带来了一份午后的慵懒。
“我们优秀的学生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昂热微笑着率先开口，江豫则是沉默了许久，突然道：“我希望这场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包括诺玛。”
昂热刚刚端起茶杯，愣了愣又将其放下，打了个响指道：“这间校长室不会在诺玛的监控范围内，你可以放心的说你想说的话。”
江豫在心底组织语言，开始思考自己要如何解释自己得知情报的渠道，他想到了看过的一本小说，突然道：“校长，如果说，有某种言灵能够将人送回过去，您会相信吗？”
昂热抿了一口热茶，感觉到热流一直延伸到胃里，浑身都暖洋洋的，他点了点头道：“我信，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是从未来回来的么？”
“我想知道路明非究竟是什么。”江豫紧盯着昂热，很明显路明非的某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秘密掌握在校长手中。这个老人，曾经见过路鸣泽。
第164章 工具
昂热若有所思的看着江豫，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反问道：“那个时候的我出事了？”
江豫沉默下来，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被剖开了心脏，命悬一线，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昂热的手指之间夹着一张黑卡，正不断地在他手上旋转，又轻轻磕在桌面上，发出啄木鸟般的声音。他似乎对这个情况并不意外，反倒像是预料之中。